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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生到死亡再到新生再到死亡，一直循环下去。世界变了一个又一个，自己还是自己，却又不再是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是一开始是新鲜高兴，之后有些厌倦，再之后是厌烦，麻木。到了很后来，所有人干脆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楚，似乎快要被那些镜像中的世界吸收，就此成为那其中的一部分了。

　　余镜七很冷静，她冷眼旁观自己的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却不在乎是否被卷入故事中。她能够维持着自己的心，让自己明白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但是这种情况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甚至，如果万一方恕夜进化失败，她们很有可能会被困在这种时间混乱中，再也无法挣脱。这个世界也会变成混乱的星球。其中的一切生物都会在这些从前现在无限循环的时光中挣扎直到大脑死亡。

　　这对任何生物来说都是极度残忍的事情。方恕夜也一定明白的。所以她现在在做的事情，就一定是维持自己的清明，尽量让自己进化成功，而不是就此死去，让所有人都无法活下去。恢复世界的和平和安稳。

　　方恕夜其实比任何人都要难受痛苦。这种掌控一切时间的感觉很困难，甚至会令人混乱不堪。她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经历自己记忆力的人生。从小就是一个人。父母毫无感情，冷漠至极。从小就学会了用自私冷淡来保护自己。没有朋友，也不敢和任何人深交。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头也努力维持不落下太多。学会处在中间最不起眼的位置，隐藏自己的锋芒。

　　她是被博士选中的人。本身也极其聪明冷静，本来应该如余镜七那样是佼佼者才对。但是她不愿让自己太过耀眼，所以一直克制自己，一直默默无闻，不愿出头。

　　想要成为一个“普通人”，那是她的目标。仅仅只是因为普通人可以安稳度日，混着日子，直到死亡。

　　可是她开始做梦。梦里刀光剑影，生死都不过一瞬间。末世到来，生存变得很难很难。她必须尽全力。尽全力做好准备，争取一切活下去的机会。

　　在梦境中，她经历了无数次死亡。这很可怕，却也令她足够坚定。

　　不会放弃。只要现实中她还活着，就不会放弃。

　　“方恕夜，加油。”第一个听到的声音，是她自己的。有些坚定，有些温和。更多的是莫名的自信。这自信毫无理由，但是她就是相信自己。

　　“方恕夜。”之后出现的声音，理所当然是余镜七。这个女人啊，一开始明明是敬而远之的。但是就是莫名的牵扯不清。讨厌也有过，还被背叛了，被抛弃了，但是就是恨不起来。越来越在乎，最后居然就那样喜欢了。简直突兀到莫名其妙的地步。但是违和也好吧。违和到了极致的话，就不会奇怪了。这个女人也是自己放不下的吧。放不下，所以才要活下去。

　　“母亲大人……不要输。”在之后的声音有些意外。是余夜的。这个女孩子，继承了她和余镜七的基因。但是一直很少见面。这个女孩本身出现的就有些突然。那个时候余镜七和她都没有做好成为家长的准备。这个孩子是被硬塞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这个万一还是发生了。而且也没有起到太大的帮助，反而是战争的催化剂之一。

　　真是有些可笑。

　　“树叶，加油！”、“方，不要放弃！”、“方恕夜，挺下去！”、“阿恕，成为神吧！”之后出现的声音就开始多起来了。何田田的，萧洛儿的，余守正的，李的。甚至是崔泷，苏染，禾邑，段游。认识的人全部都在呐喊，在叫她的名字。在这种关头，没有人想死。这世间值得留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们都想要相信方恕夜。把一切寄托给方恕夜。希望她成功。

　　这种感觉很奇妙。被人全心全意信任着，被赋予了所有的希望。这是曾经的方恕夜怎么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她曾经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她无法把心交给任何人。但是现在的她不同了。她有爱着的人，牵挂的人。可以信任的同伴，可以吵闹玩耍的朋友。有一整个世界。

　　“这是一道选择题。就此让历史自己前行，还是掌握所有一切。前者放任自由，你也可以从凡世中解脱。后者你将背负上这一颗星球，为一切负责，套上属于你自己的枷锁，不再自由。但是能够解救一切生物，让世界的轨道恢复正常。用自己的自由换世界的平衡。你选吧。”这是方恕夜自己的声音。她听得很清楚。但是她也知道，这是来自能量最后的选择。她心底很清楚自己要选择什么。但是却怎么都动不了。

　　要得到什么就必须牺牲什么。从小她就明白这个道理。她看得很开。但是灵魂深处的本性却不理解。

　　人类战胜本能，才能第一次摆脱低能动物的范畴，进化为高等动物。这是一种进化的方式。简单粗暴却非常实用。

　　方恕夜勾起一个冷淡的笑容。虽然选择是简单的很。但是做起来多难她比谁都清楚。人类虽然是高等动物了。但是也学会了很多不该学会的东西。勾心斗角，争权逐利，自相残杀，为了本能欲/望做出禽兽都不如的事情。

　　这就是人类。越进化，越倒退。开发了大脑，却没有开发心智。为了这样的生物，她得失去自己最看重的东西。想想不值得，有些厌恶。

　　连这种情绪本身，都不过是选择题中的一种附带效果。

　　“不过是选择而已。”方恕夜慢慢抬起了手。她是右撇子，习惯用右手，所以举起的手也是右手。可是一举起就被剧烈的疼痛阻碍了。接着是肉眼可看的腐烂控制了右手。即使拼了命去触摸那道选择的门，但是她只能感觉咫尺天涯，怎么都无法够到。

　　痛觉渐渐麻木，但是她的手也就此废掉，无法再动弹一下。

　　这是一种非常令人沮丧的感觉。甚至令方恕夜不敢再伸出左手。疼痛刻进灵魂，这让原本就灵魂受损过的方恕夜非常畏惧。她不敢再赌一次。但又不愿意就此放弃。等待她回去的人实在太多了。她不想死去，不想离开。

　　咬牙继续抬起左手，剧烈的疼痛如约而来。比右手遭遇的更加剧烈。痛楚侵蚀全身，连灵魂都开始颤抖起来。方恕夜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她看不到门的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把手举到自己所想的位置。一切都变成了本能，退缩也是本能，前进也是本能。

　　“一起吧。”直到一种她熟悉至极的温暖覆盖了她的手臂。这是余镜七的手。她很明白。虽然有些不解为什么余镜七在这种时候会出现。但是大致能猜测对方也一样发动了强行进化。这种痛苦明明一个人承受就足够了。但是余镜七的出现无疑让方恕夜感动。信心也渐渐回来了。一个人总是孤独的。两个人就能撑起一个世界了吧。

　　这样想着，方恕夜感觉到自己的手渐渐向上了一些。她想睁开眼看看余镜七，也想对对方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

　　唯一做到的，仅仅是用尽全力，将手放到了那扇选择之门上面。

　　手掌中冰冷的金属触觉和手背上的温暖完全不同。但是令人如释重负。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吧。”方恕夜几乎要喜极而泣。但是身后没有任何回应。

　　方恕夜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她独自站在门后，得到了一切。但是她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不……不该是这样的！不！”方恕夜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她明白她的进化成功了。但是为什么她依旧停留在这扇选择之门里，无法回去自己所在的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不是她想要的世界啊。

　　“我要回去！让我回去！”空荡荡的门里，只有方恕夜喊叫的声音。

　　外头的世界却是全然不同了。裁决者和吞噬者全部都泯灭在方恕夜成功进化的那一刻。萧何嫇被崔泷一把抓住，囚禁了起来。战争大获全胜了。余镜七半步跨入九阶成神却在最后关头被一股力量推了出来，虽然右手重伤骨折，但是人基本没事。只是方恕夜却怎么都叫不醒了。

　　方恕夜的灵魂被困在选择之门里，一时间无法找到回来的路。陷入了沉睡之中。

　　余镜七知道这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如果要失去方恕夜，她宁愿整个世界一起毁灭。

　　“走，我们回去找博士，他说不定会有办法的。”苏染明白余镜七有多在乎方恕夜，第一时间想到了办法。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总比让余镜七一个人在这里发呆要好的多了。

　　而余镜七，虽然痛苦到无法思考，却也点点头同意了下来。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就此沉沦。必须想尽办法让方恕夜醒来。

　　她答应过女儿要让两个母亲和萧何嫇全部都完好无损地回去的。她不能放弃。

　　抱着沉睡的方恕夜。余镜七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她没有发觉的是，就在踏上回家路的那一瞬，方恕夜垂下的右手小指，微微发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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