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中。
大长公主和众位王爷都已退离, 殿里就只剩下了新帝一个人。
新帝坐在最上头的那位子上, 手肘搭在扶手上撑着额头, 顺着眉骨轻划了划, 片刻后，才抬眼看向慢慢走出来在阶下站定的薛明, 缓声问道：“肃王叔……他当真死了吗？”
薛明低头回道：“已经查验过尸首了，的确是肃王。”
新帝又道：“那肃王妃……又是如何态度？”
薛明继续低着头回话道：“肃王暴毙之后, 肃王妃悲恸不已, 曾数度晕厥, 现在神志不清，正在卧床养着。”
新帝就问道：“那肃王叔的丧仪是谁在CAO办？”
薛明回道：“是肃王世子。”
新帝这才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吩咐道：“待世子办完了肃王叔的身后之事, 便宣他进京来。”
薛明并不问，只应声道：“是。”
顿了一顿，薛明又主动问新帝道：“皇上……那如今边地连失城关之事, 皇上准备如何应对呢？”
“张杨那两位将军……只怕不足以抵挡南蛮北夷之势……”
新帝闻言就冷然哼笑了声，道：“怕什么, 这不还没有打到我京都来吗。就算是打进来了, 也还有我的那位好姑姑在前面顶着, 再不行还有我的那些位王叔们，一个一个的，就算大盛……他们也总是要死在朕前头的。”
薛明听见新帝说的这话，眉头便不甚明显地轻皱了下，又一顿, 才向新帝行了一礼，说：“皇上贵为天子，死之一字，应当忌讳才是……”
新帝却不在意，仍是冷冷地笑了下，道：“你怎么也和徐知源一样？”
“什么为君者有可言有不可言，生死实乃大忌……哼，他拿我当傻子么？说这些话来糊弄我，难道我父皇当年离世的时候，我是不在旁边的吗……”
薛明就低着头没再说话。
……
大长公主府，书房中。
经雅看向大长公主，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犹豫了片刻后，她才出声叫道：“殿下……”
大长公主听见经雅的声音，便就抬头向经雅看了过去，笑了下，说：“别担心，我没事……”
经雅上前绕过书案走到大长公主身边去，抓住大长公主的手，很是用力地握了一下，然后才看着大长公主的眼睛，坚定道：“殿下，我会陪在您身边的，永远。”
大长公主原本也没什么，但陡然间听见经雅说这样的话，心头不免就跟着跳了一跳。
跳得很高，如跃云间，飘飘忽忽的，感觉很好，却又有些不大真实。
于是，大长公主顿了一瞬，然后忽然地就拉着经雅的手，向着自己拽了一下，把经雅抱在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了。
大长公主就这么抱着经雅，想得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最后，她干脆就什么也不想了，只感受着最真实的存在。
怀里的人是真实的。
所以，怀里的人说的话，大约也是真实的吧。
大长公主将脸埋去经雅的肩窝处，微微蹭了蹭，倒很是像一直寻求抚慰的什么大猫一般。
经雅费力地伸出胳膊搭去大长公主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就像是在哄着一般地道：“殿下不要担心，西北那边还有我舅舅在，宁远侯的名号可不是只有唬人的用处，且南境那边也还有武安侯和镇南王在守着。”
“虽说如今一时失势，但我相信，舅舅和镇南王他们，一定不会再让城关失守的事情发生了。”
说完这些，经雅又有些恨恨地道：“殿下当初实在不该拦着我的。”
“我应该杀了他的……若我早早地就杀了他，那想来如今也是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先前在承明殿时，新帝问大长公主准备如何应对蛮夷侵关之事，大长公主点了几个人，新帝却一个一个都驳回了，又说张杨两位将军足够，且边地还有宁远侯和镇南王他们，不需要再多派人去了。
大长公主便就直接告了退回来了。
那几位王爷只当看客一般，瑞王不说话，是原先时他输了大长公主一着，大约现下还存着气未消呢。
而宁王和庆王两位封地远，与大长公主也并不如何亲近，便也罢了。
只是那一位晋王，与大长公主走的也算近，比其他几位来关系也稍稍亲厚些，但晋王却从头到尾都没说替大长公主过一句话。
都闷着声，正好遂了新帝的愿。
大长公主听见经雅说要杀了新帝，突然就笑了起来，只是仍埋在经雅肩窝处不起来，所以小声听上去还有些闷闷的。
经雅被大长公主笑的有些痒，却也没有躲，只忍着任由大长公主笑够了。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大长公主才终于慢慢停住了笑声。
大长公主从经雅身上起来，又扶着经雅在自己面前站好了，笑着说：“好，下次有机会，让你亲自动手，如何？”
经雅挑了下眉，道：“只要殿下不拦着。”
两个人就这么讨论着“弑君”的话题，却是一派自然无比，仿佛只在说今日天气如何一般的随意。
好在谁也没听见，只有她们两个人听见了彼此的话。
但她们也没能讨论多久，很快的，喻琼便就过来敲了门，说是晋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君：我来啦！虽然我很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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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庐陵之事
大长公主府, 书房中。
晋王先是看了一眼站在大长公主身后的经雅, 眼底划过去一丝了然的神情, 然后便就又重新看向了大长公主。
他道：“端衍, 方才在承明殿中，并不是我故意不帮你说话, 只是咱们这一位小皇帝的态度，你也看见了。”
大长公主勾着唇角笑了下, 却是有些冷冷的, 道：“晋王兄说的是哪里话。”
“皇上都已明说了, 除了张杨两位将军之外，再不发兵不派将, 想来就算是晋王兄肯帮我开口, 也是没什么用的。”
晋王倒是一点也不尴尬的，笑了一声，点了下头, 道：“是这样。”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猜你大概会是想知道的。”
大长公主就问道：“何事？”
晋王道：“端衍, 对于肃王兄突然离世之事, 你应当也是不信的吧？且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是不是？”
大长公主略挑了下眉，问道：“哦？难道晋王兄是知道其中内情了吗？”
晋王微微点了点头，顿了一顿，却又摇了下，道：“不过暂时也只是我的一点猜测罢了, 具体属实与否，还得要再等等才能查出来。”
大长公主就问道：“那晋王兄现在的猜测是什么呢？”
晋王看向大长公主，道：“端衍，你以为肃王嫂此人，如何？”
大长公主回看向晋王的眼神顿时便就锐利了起来，问道：“晋王兄又以为如何呢？”
晋王道：“端衍，你知道肃王嫂她的真正来历吗？”
大长公主微蹙了下眉，道：“她……原先似乎是被一个游方道士所收养的孤女，后来那道士说她可解我母后的灾厄，我外祖父便就认了她做义女。”
“不过她真正的来历……我还当真是不知道的。”
晋王颔首道：“不错，正因她是老镇国公收下的义女，后又嫁与了肃王兄，所以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来历。”
大长公主问道：“那晋王兄何以如今却突然地就怀疑起来了肃王嫂的身份了呢？”
晋王道：“我原先也没有怀疑到她，只是端衍你知道的，我嘉州和肃王兄的庐陵中间夹着的那个雍州，向来是最富庶不过的。”
“而在雍州的这份富庶之中，却有很大的一份都是归于肃王府的。”
大长公主不以为意道：“的确如此，但这也不过只是肃王兄他一向的惯例罢了。”
晋王就道：“是，我原先也以为是肃王兄所为，但是大概就端衍你，也绝对猜不到，近来几日我都查到了些什么，”
大长公主没跟他绕弯子，直接问道：“晋王兄有话便直说罢。”
晋王便也就没再故意吊着了，直接与大长公主道：“就在肃王兄离世之后还没有几天，我发现雍州的那账本，竟然动了。”
大长公主略一蹙眉，问：“动了？”
站在大长公主身后的经雅也是一样地蹙了下眉，心中略略算了算，却并没有说话，仍只是站在那里默然听着。
“是，”晋王点头道：“我一直都让人在看着……的，所以那边一动，立马就有人通知了我。”
“端衍你想一想，肃王兄已然不在了，但这账本却动了。”
“这背后，到底是谁在CAO作？又或者说，一直以来，这账本都是谁在后面CAO作呢？”
大长公主对着指尖轻搓了搓，沉声道：“晋王兄的意思是……”
“一直以来的这其后之人，并不是肃王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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