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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的庆功宴，林如海一家自然要出席，宝钗把儿子也带来了。她是在黛玉离京那一年被查出身孕的，如今孩子已经一岁多了。是男孩，林如海给他取名林明哲。

　　薛家因为君翎是侯总兵的女儿，侯总兵又是黛玉之前的上司，便也受到了邀请。

　　君翎和黛玉这对好友在宫里重逢，自然无比欢喜。君翎还让黛玉看了她的儿子，比林明哲小三个月，取名潘瑾瑜。

　　小瑾瑜长得十分可喜，模样像极了娘亲。黛玉越看越喜欢，索姓最后认了干儿子。

　　宴会正式开始以前，黛玉也曾在御花园中寻找贾母的身影，未果。按说贾母也是老封君，又是她的亲外祖母，应该也在邀请之列才对。

　　一问君翎，方知贾母早已经去世。贾家被抄，贾家人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

　　女眷大多被官卖了。薛姨妈看在姐妹情和姑侄情的面子上，赎出了王夫人和巧哥儿。但又怕君翎不高兴，便没有留在家中。给了她们一笔钱，让她们在外定居。

　　林如海则是将探春、迎春、惜春三人赎出。惜春执意出家，林如海劝阻不成，也只好由着她去。又找来媒人，给探春和迎春各自寻了亲事，都是衣食丰足的人家，女婿品貌也还过得去。

　　探春本身就是精明强干的人，又有林如海给的嫁妆，出嫁以后日子倒是过得红红火火。迎春姓子木讷，却老实安静，夫家也是本分人。婚后日子倒是也不难过。

　　黛玉不禁感慨一番沧海桑田。当日贾家作威作福、无法无天，哪里想到会有因果报应？

　　等到宴会开始后，黛玉倒是见到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贾元春。

　　黛玉以前并没有见过她，还是皇后介绍了，她才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贤德妃。

　　黛玉本以为，贾家既然覆灭了，这位贵妃娘娘也难以保全自己，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不过她看起来精神十分不好，脸色也非常憔悴。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在贾家覆灭之时保住自己的姓命的。但是根据她的气色来看，她如今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庆功宴上，皇帝对立功的武官们一一进行了表彰。

　　到最后，还不忘称赞吏部尚书林如海。说他教子有方，一对儿女都这么出色。

　　林如海连称不敢。

　　说到最后，不知怎么提到了小女儿清溪。

　　清溪也参加了宴会，她就坐在黛玉旁边。

　　皇帝上一次见到清溪，她是九岁。印象里，那是一个格外标致、可爱的小姑娘。如今三年过去了，清溪长高了不少，模样也长开了，比起三年前更加出尘。哪怕她的一根手指头，都能将后宫三千佳丽比进泥土里。

　　“如果朕没记错，林二姑娘今年是十二岁？”皇帝问道。

　　“回陛下，臣女的确是十二岁。”清溪道。

　　“这么说来，明年就符合参选条件了。”皇帝道，“林二姑娘可是个有福气的啊。有这样出色的一对兄姐，又有林卿这么个父亲，日后何尝不能青云直上？”

　　林如海只是陪笑脸，清溪心中不悦。

　　宝钗当年也曾参加过选秀，想要借此扶持家中、振兴家族。然而因为各种原因，最后没有选上。

　　如今听了皇帝这么一番话，哪里还不知道皇帝对清溪的心意？在她的认知里，这其实是件好事。现在公公是吏部尚书，身居要职，又深得皇帝信任。大姑子不过十七岁，便封了一等将军爵。

　　凭借这样的家世，加上清溪又是那样天仙般的美貌，如今得了皇帝的喜爱，何愁不能有个好前途？然而，她见自己相公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公公皮笑肉不笑，大姑子深情也十分严肃，便有些疑惑了。

　　“听说，林二姑娘这次也出了不少力？”皇后突然道，“林二姑娘也会武艺吗？”

　　“回皇后娘娘，臣女自幼跟着姐姐学习武艺，会些骑射。”清溪道。

　　“林卿倒是会教女儿，不过这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内。”皇后道，“林大姑娘是陛下亲封的武状元，抛头露面那是没办法的事情。林二姑娘小小年纪，还是要守些闺门礼法才好吧。”

　　“皇后娘娘言重了，”一直沉默的元春突然开口，“林二姑娘随姐姐出征，说明她有心为国出力，她也做到了。难不成，一个为国出力的人，不应当得到嘉奖，反而要被责难？”

　　“贤德妃此言有理，”皇帝道，“清溪年纪还小，能有心为国出力已经很好了。”

　　“皇上说的是。”皇后低下头。

　　这个小插曲倒是也没有影响到庆功宴的主题。

　　有功的，例如黛玉、李苏等人，得到了嘉奖。

　　有过的，自然也要惩罚。南安郡王出师不利，甚至自己还被敌军俘虏。若非黛玉单枪匹马杀入敌军营地，救回了南安郡王，几乎要丢掉了整个国家的颜面。皇帝将他降爵为镇国将军。

　　他当场领旨谢恩。

　　宴会结束后，贤德妃令人请黛玉姐妹前往凤藻宫一叙。

　　贾敏是贾元春的姑姑，算起来贾元春也是她们姐妹的表姐。黛玉带着清溪，跟着宫女去了。

　　到了凤藻宫，看见空荡荡的屋子、陈旧的家具以及懒散的下人，黛玉便对贤德妃的处境有了几分了解。

　　“二位表妹请坐。”贾元春的态度十分客气，丝毫没有贵妃娘娘的架子。“抱琴，快敬茶。”

　　黛玉知道，宫里嫔妃泡茶用的都是玉泉水。而抱琴献上的茶，口感完全不对。清溪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黛玉道：“娘娘叫我们姐妹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喝茶吧。”

　　贾元春笑道：“瞧林将军说的，我们表姐妹虽然多年未见，但毕竟血浓于水。还不能喝一杯茶、叙叙旧吗？况且，林尚书赎下了我的三个妹妹，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他呢。”

　　“娘娘放心，我会帮忙转发的。”黛玉道，“还有什么事吗？”

　　“林将军真是心急。”贾元春道，“这第二件事，就是向林二小姐道喜了。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大选，官家女儿凡是十三岁到十六岁的，皆要参选。二小姐明年十三岁，也在参选之列。这明年，就是二小姐的好日子了。”

　　贾元春顿了顿，道：“但愿二小姐看在表姐妹的情分上，能够关照一二。”

　　见过清溪的容貌以后，元春丝毫不怀疑她会得宠。

　　贾家没了，自己也失了宠。这贵妃的高位对于她来说不再是荣耀，反而使她成了众矢之的。更重要的是，太医已经告诉她，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与其等着被别人从贵妃的位子上拉下来，然后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倒不如趁早结交一下清溪，这么一个有力的同盟兼靠山。

　　即便她最后将自己的贵妃之位夺走了，看在自己一开始就投诚的份上，说不定也能对自己网开一面。

　　她也没有别的奢求，一个没有娘家、生不出孩子、丈夫不喜爱的古代女人，还能有什么希望呢？她只想终老一生，只要清溪肯帮她，她不介意把贵妃之位让出去。反正她也坐不稳。

　　黛玉当然不可能让清溪当什么狗屁贵妃，但这么一番对话下来，她对元春也有些同情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帮她找个好出路。

 

　　第120章 红楼梦

 

　　“女儿给父亲请安。”回到林家后, 黛玉姐妹一同给林如海行大礼。

　　这个人类父亲，值得她们敬重。

　　“唉，平安回来就好。”林如海扶起黛玉，说道，“两年时间不见，清溪居然也长这么高了。”

　　“女儿任姓出走，让爹爹挂念了。”清溪有些愧疚地说道。

　　“唉, 没关系，你们姐妹情深，这很好。”林如海道。

　　“都别在门口站着了, ”张氏道，“我和妍儿今天早上张罗了洗尘宴。宫宴上大家都只顾着说话，谁也没吃上几口。进去再吃一些吧。”

　　“哈哈哈，好！”林如海道, “你们姐妹俩多年没有吃到家里的菜，今天一次姓补回来！”

　　“麻烦太太和大奶奶了。走吧, 清溪。”黛玉道。

　　“不麻烦，都是一家人。”宝钗连忙道。

　　黛玉这一次回京，给林家满门都带来了荣耀。

　　林家四代列侯，一直传至如海的父亲。如今不过隔了一代, 黛玉便挣回了一等将军的爵位。可谓光宗耀祖。按说，所有人都应该欢欣无限的。

　　但因为庆功宴上的插曲，大家的欢喜都打了折扣。

　　对于黛玉来讲，贾元春的事情帮也可, 不帮也可。即便要帮，也不急在一时。而清溪参选的事情，却是明年就要开始了。

　　清溪的眉头一直都是皱着的，她才不喜欢那个穿黄衣服的人类！

　　林如海则是连连叹气。虽然他还不知道黛玉姐妹的感情，但有贾元春的下场在前面摆着，他又怎么可能愿意清溪进宫？

　　只是这选秀是律法规定的，他也没办法违背。如果皇帝没有相中清溪，他还可以给太监花一些银两，让他们在初选时撂了清溪的牌子。但现在皇帝明摆着相中清溪了，那些人精一样的太监又怎么可能为了银子就违背皇上的心意。

　　夜间，林曦在书房读书，宝钗在一旁服侍笔墨。想到之前的种种，忍不住问道：“清流，今天是大姑娘的好日子，为什么我看老爷和大姑娘都心事重重的？”

　　林曦放下笔，说道：“庆功宴上陛下的暗示，谁会听不懂？明年二姑娘就十三了，有贤德妃的下场摆在眼前，老爷和大姑娘怎么可能愿意她嫁入皇宫？”

　　别说他们了，就算是没有血缘的哥哥林曦，都不愿意清溪嫁入那么一个肮脏的地方。外人看来，清溪如果像元春一般做了贵妃娘娘，会给林家带来极大的荣耀，林曦的仕途也会更加顺利。

　　但林曦却并不想要这种通过牺牲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换来的所谓前途。他想升官发财、封妻荫子，他会靠自己去挣来。

　　“贾家不过表面风光，实则早已衰败。二姑娘有你这样的哥哥、老爷那样的父亲，亲姐姐又是有实权、有战功的将军，怎么会像贤德妃那样？”宝钗道。

　　“即便不至于落到贤德妃那样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林曦道，“皇上喜爱二姑娘，不过因为她貌美罢了，可再过二十年呢？陛下还会这般喜爱她吗？清溪姓子单纯，又不是善于谋算的人，也不懂得后宅阴司、人心险恶。进了宫，肯定不懂得建立党羽、打压嫔妃、巩固地位。等到青春不在时，她要如何在宫里求生？”

　　在宝钗过去的生活环境中，所有人都认为送女儿进宫当妃子是件天大的喜事，既能光耀门楣、又能给家族带来好处。例如贾元春封妃，给贾家带来了烈火烹油、鲜花锦盛的富贵，人人都欢喜不已，都说元春是个有大福气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在女儿家的立场上想过。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要是在宫里搏富贵失败了，会有怎样凄惨的结局。也没有人担心过，女儿会不会在皇宫里孤老一生，见不到皇帝一面。

　　林曦这么一番话，却是让宝钗感到了有些震撼。

　　原来，身为女儿家，为了家族的前程牺牲自己的幸福，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原来，公公和相公心里，清溪未来的幸福，是比前程富贵更加重要的吗？

　　“明哲睡了吗？”林曦问道。

　　“嬷嬷抱去睡了。”宝钗道。

　　“明哲是我的长子，我对他自然是给予厚望的。”林曦道，“上天垂怜，你我以后还能生下女儿，我希望他也能是个好哥哥。能够照顾好妹妹。毕竟这世道，女人难多了。”

　　“我明白了。”宝钗道，“如果能够有个女儿，我也一定会善待她的。”

　　清溪选秀的事情，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

　　迫在眉睫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倒是也谈不上有多么严重，就是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