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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你唤醒我了。”荒微微低头，轻轻的用脸颊蹭着晴明，深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浅浅的情愫：“安心地睡吧，我不会让谁再伤害你了。”

　　风声滚滚、海涛咆哮之中，重生的神之子抱着晴明，踏浪而去。

　　当晴明再度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回到了阴阳寮内的躯体里了。旁边一直紧密关注的道尊长长地舒了口气，面露庆幸和感激：“不愧是晴明！看样子是已经成功了呢！”

　　晴明缓慢地眨了眨眼，被海浪差点吞没的心悸还残留于心底，晴明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着疼，都没有发觉手心里握着的荒的手在轻轻动着。

　　晴明长喘了口气，费力的坐起身体，比以往更沉重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晴明眼前微微发晕，正摇晃着身体想要翻身下榻，却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扶住了：“晴明，你小心些。”

　　“多谢。”晴明下意识的道谢，却记起这个声音并非道尊的。此刻在这间房里的，除了晴明自己和道尊外，那就只有——

　　晴明抬起头，正好落入那双深色的眼眸中。

　　晴明喉结微动，怔怔地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荒。一时间竟将那个内心世界腼腆纯善的少年荒，和眼前这个位高权重、浑身冷冽的荒大人混合在了一起。

　　“多谢……荒大人。”晴明低声说道，轻轻挣开了荒的手，然后站起身退开了好几步。

　　道尊何等敏锐之人，一眼便看出荒和晴明之间暧昧莫名的气氛，连忙出来打圆场：“荒大人才解除诅咒，想必还需静养些许时日。今日多亏了晴明才能够唤醒荒大人，晴明你用那溯回之术应当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快快回去歇息养精蓄锐吧。”

　　晴明微微颌首，不再去看荒。荒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让晴明恍惚记起少年的荒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

　　这个状态太危险了。对晴明、对荒都是。即便之前晴明内心告诫过自己好几次，那个世界和这个现世是不同的不要将其混淆了，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和荒度过的数个日日夜夜，让晴明无法把荒单纯当做委托人对待。以往晴明对待委托人都是疏离有礼，一旦解决他们的委托便干脆利落转身离去，但是荒却不同，即便明明知道眼前这个荒并非自己悉心照顾、共度时光的荒，晴明还是下意识地去为他担忧。

　　那么荒又是怎么想的呢？晴明见过他荣耀加身、神恩凛凛的一幕，也见过他狼狈不堪、泪流抖瑟的一幕，这样的距离太亲昵了，亲昵到了一种危险的境界。

　　晴明定了定自己激荡还未恢复平静的心神，朝道尊和荒告辞后，立刻联系庭院的牛车离开了阴阳寮。

　　“跑得真快。”荒倚在软榻上，并未阻止晴明的离去，他辨不明情感地笑了一声，那模样更像是在冷笑，笑得道尊背后微微一凉。

　　“荒大人……晴明他毕竟年轻气盛，倘若他在唤醒您时做得有不对的，我先代他替您道个歉。”道尊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他着实不希望这个神秘高深的神子荒大人因为此而和晴明起了龃龉。

　　荒那双眼眸轻轻地扫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代他替我道歉？”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就像是有冰冷的海水从道尊的脚踝蔓延上膝盖，刺得道尊一个激灵，连忙俯首道不敢。

　　“无妨。你也无须担忧，我很感激他将我从梦魇中唤醒。”荒挥了挥手，示意道尊退下：“改日我会亲自去他府上致谢。”

　　道尊听闻此言，明白荒并未生气，为晴明绷紧的心稍稍放下，暗暗舒了口气，朝荒行礼后便退出了房间。

　　荒随意的“嗯”了一声任由道尊告退，他看着自己方才握住晴明手腕的右手，静静地出了神。

　　在那场梦魇中发生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荒知道自己的过去根本没有晴明的存在——他因为预言失误被村民们责骂毒打着，被关入氵朝湿的地窖中不见天日，直至被村民们送上被凿穿舱底的木舟驶向深海，然后被冰冷的海浪吞没。

　　荒的过去没有乘风而来的白发旅人，没有神助，没有烤地瓜，没有在祭典上的默契演奏，没有那些一起探讨占卜星象的日日夜夜。

　　更加没有在那片冰冷的海水中不顾一切朝他伸出手想要拯救他的晴明。

　　荒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就如同梦魇里少年的他登上舞台前因为紧张做的那样，只是在这个现世即便晴明在，大概也不会像那个时候那样为他舒展手指，温声安慰让荒不再弄伤自己了。

　　只要闭上眼睛，在那个梦魇里晴明朝他微笑、挡在他身前保护他的身影就又会出现在眼前。与此同时内心会用上一股欣喜和期待，仿佛只要见到晴明就会无比满足。

　　心脏跳动得很快，仿佛在诉说自己对晴明的思念和情愫。

　　“溯回之术，当真是可怕啊。”荒喃喃着。但是莫名的，他却并不生气，甚至心底还在希望倘若这是真的……

　　——那该多好啊。

　　就像是真的有人愿意同他不离不弃，愿意为他奋不顾身。

　　梦魇里少年的荒因为晴明的话语将自己胸口生出的奇怪感情半信半疑地认作为移情，但是经历了人情世故的成年荒却不会认错，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

　　即便明知道那不过是从未发生过的虚假记忆，但内心那股悸动是不会骗人的。荒扶额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逐渐变成大笑：“安倍晴明，我记住你了！”

　　荒睁开眼，周身出现了围绕着他旋转的星象仪和陀螺，那是他从冰冷的海底接受神明的复生时被给予的能力。

　　荒向前伸出手指，其中一只陀螺跳跃到他的指尖上，像是在等待指令。

　　荒轻轻道了声：“去晴明那里。”那陀螺得了命令，飞旋入半空中，然后闪出窗外不见了踪影。

　　“我们来日方长，晴明。”荒看着窗外明媚的春色，轻轻地勾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够甜吧！

　　还不快夸我！

　　下一个副本一目连。

 

第46章 

　　距离荒的事件已经有好几月了, 那之后晴明偶有同荒相见, 晴明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和这位神之子相处, 而荒似乎也知晓晴明的心思，非常体贴地保持着距离。

　　而今日早上, 晴明的庭院难得接待了一名人类。而且还是一名既非贵族，亦非高位大臣的客人。

　　在庭院内因为结界的缘故式神们都会显露自己的身形，随着晴明收服的妖怪式神越来越多, 那些原本更喜欢直接来到庭院找晴明的贵族大臣们也越来越少了。

　　哪怕这些曾经恶名累累、或是大名鼎鼎的妖怪已经被晴明收服了, 他们也仍然不愿直面上这些拥有力量的异族。

　　盛夏的清晨难得有了些清爽的凉风，那客人像是从很早就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身上的衣服都被露水沾湿了。

　　还是出来打扫的帚神发现了门外的这个客人。提灯小僧听到了帚神的呼唤，便出来看了看，啪嗒啪嗒着脚步去报告晴明了。

　　在不久后被提灯小僧迎入庭院时，这名男子便一直僵硬着身体了，所幸还是能够正常行动。在路过湖泊时见到了在水中嬉戏的鲤鱼精和椒图、以及在一边殷勤抓着鱼给她们吃的河童, 更是张大了嘴巴想喊喊不出来的模样。

　　九命猫觉得这人有趣, 想要故意突然冒出来去吓此人，不过被姑获鸟发现了, 还没有吓到就被姑获鸟抓着后颈拖了回来。

　　“干什么呀喵！难得有人类进来, 让喵捉弄捉弄啊！”九命猫被提起来，她在姑获鸟的翅膀里挣扎着。

　　“这可不行, 晴明大人既然让这个人类进来了，那便是有他的打算，平常也就算了, 这次我可不能让你打扰到晴明大人啊。”

　　“哼，什么嘛，你们一口一个晴明大人的，那家伙才没那么好呢！”九命猫气呼呼地朝姑获鸟做了个鬼脸，然后挣脱开姑获鸟的翅膀，一溜烟地不见人影了。

　　提灯小僧送到回廊处便不再往前走了，他转身向这名男子行了一礼道：“请打开这门，晴明大人就在门内。”

　　男子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将手放在那扇木扉上，还未等他用力，木扉便自己轻轻地移开了。

　　而他要找的人，正坐在看上去就很昂贵和柔软的白色皮草上，翻看着什么。男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滚出来，他感到头晕目眩，深深呼吸了口气才能好好站住。

　　“坐。”此间的主人朝他这么道。男子知晓眼前这人便是安倍晴明，那个驾御百鬼、活生生的传说。

　　男子并未坐下，而是双膝跪地、手掌和额头都紧紧贴着地面，朝晴明行了一个大礼。“晴明大人，在下前来，是有生死攸关的委托想恳求您接下——”

　　“还真是胆大的人类呀，开口便是恳求，怎么，逼着晴明答应你不成？”男子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什么东西在说话，然而他分明记得在进门前这间房里只有晴明一人在。

　　男子心知这定是晴明收服的妖怪，他感觉到自己俯下去的身体被那妖怪的目光来回地打量着，就仿佛在打量一盘肉，思考着从哪里下嘴一眼。

　　本能的恐惧让他不敢抬头，他本想辩解，但嗓子里像是堵住了木屑，让他没办法吐出一个字眼。黄豆大小的汗水从他的头顶往下滑，滴答滴答落在了榻榻米上。这个男子哪怕是在晴明式神的目光下害怕得发抖了，却也仍然保持着礼仪。

　　“觉，别逗弄客人了。”男子听到晴明半是叹气半是无奈地这么说道。

　　“好啦好啦，咱知道了！”男子听到了那妖怪不情不愿地这么回答道，一道扬起的风略过他身边，伴随着的还有“啪嗒啪嗒”离开的脚步声。当男子意识到那名为觉的妖怪并没有拉开木扉就离开了这间房时，毛骨悚然的鸡皮疙瘩不可遏制地起了一身。

　　“请起来说话吧，另外还请你谅解下他们的好奇心。毕竟有胆量直接到我庭院里下委托的委托人实在是太少见了。”晴明将案几上的茶壶端了起来，为这难得的客人倒了杯热茶。

　　男子吞了口唾沫，将哽在喉咙的话语给咽了下去，他战战兢兢地抬头，方才未敢仔细打量安倍晴明，此刻近距离看到晴明时头脑一片空白，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我……呃……”男子张了张嘴，像是被什么扼住喉咙一样只能吐出不成调的单音。

　　晴明抬了抬眼帘，见到男子这个反应倒也没有恼怒，只是将手中倒满茶水的茶杯往案几上一放，淡淡唤了句：“童男。”

　　“在，晴明大人。”一名身着蓝色羽衣的幼童出现在了男子眼前，那像是鸟类一样的双腿昭显着这名幼童也非人的事实。名为童男的妖怪式神从案几上端起晴明所倒的热茶，然后到男子的身边将茶放在他的手中：“朝仓先生，请喝茶。”

　　“哦……哦……谢谢……”名为朝仓诚一郎的男子如梦方醒，饱受日晒的褐色脸庞红透了，他尴尬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啜着热茶，感觉到自己方才因为恐惧而降低的身体温度在这略带苦味的甘甜茶水中慢慢回暖。

　　“不必客气，晴明大人并非心胸昂狭隘之人，朝仓先生倘若有什么想请晴明大人相助的地方，只要一五一十地如实道来便可。”童男金色的眼睛看着朝仓诚一郎，他这么说道，随后转身回到了晴明的身边随侍了。

　　朝仓诚一郎咽了咽唾沫，滋润了下干渴的喉咙，这才缓缓开口道：“晴明大人，实际上是这样的……”

　　朝仓诚一郎所在的朝仓村，是他们朝仓一姓的村落，村庄坐落在荒川某个支流处的禾川一带，因为背靠群山，不论是网鱼还是捕猎都能够自给自足，村民们互帮互助，互相扶持，是一个非常平安详和的村落。

　　朝仓诚一郎以身为这个村落的一员而感到荣幸。在外面打拼的手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的家乡。

　　就在他赚了钱想要回到家乡后，却发现自己的村落变了。

　　“村民们在祭祀一个名为一目连的神明大人，祈求它给我们村落带来富饶和和平——可是作为代价它每个五年就要求我们献上一名女子作为侍女去侍奉它，不然的话不仅要将庇佑收回，还要发大水将我们村落给淹没！”说道这里朝仓诚一郎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可是哪有神明要求的是每五年就要一名女子侍奉它的啊！难道不可疑吗？不送就要淹死我们，这不是邪神是什么！我这么和村里的大家说了，但是大家都不愿信我的话，还说如若我再说一目连的坏话就要将我逐出村落……我曾经在工作的地方听说过晴明大人的威名，所以才想恳请晴明大人救救我们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