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 +番外作者:书自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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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菡抿唇一笑,想起了当年她们仨一起读书的岁月,不禁有些感怀,时光过得真快。
“我看是大好事一件,若是能推行起来,以后咱们凰儿也能光明正大地去上私塾,乃至于还能去考功名呢。”伊颦道。
“颦娘你可说到点子上了。卯卯推行女子私塾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该开女科了,这都是为了给她吸纳人才,建立属于她自己的班底。”沈绥笑道。
“这么说,咱们凰儿还当真将来能以女儿身考个功名?”秦怜奇道。
“哈哈,她若想考当然能考。这事儿我不逼她,她自己决定。”沈绥一面说着,一面看向张若菡。张若菡从她眼中读出了一些意味深长的意思,不禁笑出声来。
这人真是没个正经,女儿才多大,就拿女儿的终身大事开起了玩笑。张若菡明白,沈绥的意思是,凰儿长大了,若是当真去长安城参加女科考试,说不定还能像沈绥自己一般,拐个媳妇儿回来。
“我说,咱女儿要是找个女婿,你怎么办?”张若菡悄悄在沈绥耳畔道。
沈绥五官顿时纠结在了一起,嗫嚅了半晌,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咬牙狠狠道:
“哪家小子……胆敢拐我们凰儿,必须得过我这关。”
张若菡失笑,不禁为未来凰儿的另一半担心起来,以沈绥这个态度,估摸着会随着凰儿的成长愈发强烈。到时候,唉,不管对方是男子还是女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然而她们话题的中心——小凰儿却依旧傻乎乎地吃着枇杷,根本不在意阿爹阿娘在说些什么。
“阿爹!您告诉我嘛。”小家伙忽然转过身来,用满是果汁的手抓住沈绥的衣袖,摇晃道。
“嗯?告诉你什么?”
“您到底要做什么呀?”小家伙追问。
沈绥笑了,原来她的心思还是在那一地的木块上。她也不卖关子了,道:
“阿爹要做个木鸢。”
“木鸢?这么大?”张若菡倒是奇了,她就有一只沈绥送给她的木鸢,可没有这么大。
“嗯,因为那不是一般的木鸢,而是一只凤凰,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将这么大的木鸢放飞。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载人呢。”沈绥道。
凰儿眼睛都亮了,拽着沈绥道:
“阿爹快,快继续做啊!”
这小家伙,该不会是想上天吧……沈绥和张若菡看着凰儿,心中同时转着念头。
“阿爹!!!”
“好好好,马上做,马上做。”
张若菡扶额:这女儿奴,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写一章家族日常,然后三对CP各有一篇妇妻日常,小凰儿有一篇独立番外,尹域和秦怜有一篇独立番外,写完就差不多了。除了尹域和秦怜的独立番外,其他番外的时间线是逐渐递进的。
第三百章
三月的琅琊山, 笼罩在一片绵柔的细雨之中。山间道路之上, 青翠的绿茵已然开始生长, 植物与泥土混合的清香笼罩在鼻尖, 让人心情舒畅。鸟雀轻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大自然敞开了它最为温柔的怀抱。
有脚步声在山间沙沙作响, 一行三人,缓慢行走在山道间。打头的是忽陀, 他手中握着自己的弯刀开路, 背后还背着一个用油布牢牢包裹好的长板状物什, 瞧形状,应当是一把琴。
他身后跟着沈缙, 她手中正杵着一根粗木棍作为助力的拐杖,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瞧着有些气喘,面上带着健康的红晕,神情显得放松又愉悦。她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看跟在她身后的人, 看到她牢牢跟着自己,便安心继续往前走。
她身后的人正是千鹤, 由于眼盲, 她只是单纯凭借听力跟随前面的人。沈缙几乎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提醒她路上的情况, 比如这里有一滩水要跨过去,那里有一块石头当心绊脚,亦或者要上台阶了注意抬脚。千鹤显得很无奈,其实她手中的手杖只需往前探一探就能知道路况,不需要这般频繁地提醒也能如履平地, 奈何沈缙永远都这般紧张她,她如何劝也是不听的,她反倒有些享受爱人这般紧张自己的感觉,心口甜丝丝的。
“小心,这里跨过去,有个水坑。”提醒又来了,这一回沈缙转过身来扶住千鹤的手臂,带着她跨过水坑。
忽陀在前方很贴心地停下等待,等二人跟上,他才继续向前走。
“琴奴,要不要走快点?我跟得上的。咱们这都上山半日了,若是不能赶在天黑前抵达老先生的住处,就得野宿在外了。这山雨也不知何时能停,身上湿漉漉的,别受寒了。”千鹤尝试着提议道。
沈缙苦笑一声道:“我倒是想走快点,可是我走不动了,体力太差了。”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千鹤暗骂自己后知后觉,琴奴毕竟从轮椅上站起来没两年的时间,登山这种事对她来说还是比较吃力的。
她拽了沈缙一下,躬下身来道:
“来,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上山,你给我指路就好。”
“可是……”沈缙还是担心千鹤,这山路不好走,她眼睛又看不见,背着自己是加重了负担。
“可是什么呀,快上来了啊。”千鹤催促道。
“你要是背不动我了,一定要跟我说哦。”沈缙强调道,然后这才小心翼翼趴上了她的后背。
“哈哈,你这瘦丫头,我背着你上泰山都不成问题。”千鹤笑道,说着腿部发力,后腰一顶,双手托住她腿根,猛地将她背了起来。
这人,身板这么小,哪来的这么大劲儿?沈缙一直十分困惑于这个问题。只是眼下感受到千鹤托在她腿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微凉的衣物传过来,热乎乎的,她不禁红了面颊。
千鹤的面颊同样染了一层绯色,因为她感受到了沈缙胸前的柔软紧紧压在在自己后背之上。二人成婚也有好些年了,但一直相敬如宾,除了牵手、亲吻和拥抱之外,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倒不是她们之间欠了感情亦或欲望,而是千鹤的目盲始终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心魔。千鹤多希望能看到爱人最美丽的身姿,可是她看不到,每每想到此处,她就失落极了。沈缙又害羞得紧,也曾情到深处索求过,可看到千鹤黑布蒙眼的模样,疼惜却盖过了欲望,总也无法成事。再加上她们成婚之后,又经历了不少事情,聚少离多,彼此的心思也都不在这上面,便耽误了下来。
似乎只是这样相依相伴,便也足够了。
但是事情却在今年开春从长安回金陵的路上发生了变化。她们曾在路上遭逢大雨,浑身被淋得湿透。那时还是元月里,天寒地冻的。好不容易赶到一家客栈避雨,准备洗澡更衣,客栈居然被一队客商几乎占满了房间。当时房间就只剩下四间,沈绥为了照顾身子不好的妹妹和目盲的千鹤,将一间房单独留给了她们,其他人都是三四个人挤一间房。
烧好的洗澡水只有一桶,为了节省时间不要冻得受寒,二人一同入了一个浴桶洗澡。
大概是气氛太过暧昧,也大概是心情舒缓下来,便控制不住爱意的勃发,那一夜沈缙居然大着胆子要了千鹤。素来害羞得紧的沈缙居然会那般主动,当真出乎千鹤意料。而正所谓食髓知味,这两个相敬如宾的人,突然品尝到奇妙的滋味,不由便开了窍一般,自此以后愈发亲密无间。
只是千鹤至今没找到机会去要了沈缙,不由有些耿耿于怀,从长安一路到金陵,又从金陵一路到琅琊,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她到底该怎么要求这个事。是直接开口?还是直接动手?而且她又看不见,万一失了分寸,弄疼了沈缙该怎么办?
突然脚下一滑,走神了的千鹤发挥出了自己优秀的平衡能力,侧向迈了两步,很快便调整重心站稳。只是这一下吓坏了她背上的沈缙,只听她道:
“千鹤,你没事吧?我和你说话你怎么没反应?快放我下来,让我看看。”
“不,我很好。抱歉,方才走神了。”说着她又向上一托,紧了紧手臂的力量。
当下再不胡思乱想,专心致志爬山。沈缙举着袖子为她拂去额上渗出的薄汗,心间转着念头,不多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脸色更红了。
前方的忽陀很郁闷,陪着二郎和千鹤一路来琅琊,他没少受虐。可怜他至今还没追求到无涯,一腔爱恋无处发泄,只能狠狠用弯刀劈开挡在眼前的枝叶。
终于,他们抵达了琅琊山顶,就在山阴处的一块平整空地之上,盖着几间雅致的竹屋,那里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孟山人的居所。
千鹤终于将沈缙放下,却不防沈缙忽的搂住她脖颈,在她耳边轻声道:
“你若想要,我便给你。”
熟悉的气音吹拂在耳畔,滚烫滚烫的,千鹤只觉一股热流在小腹乱窜,经不住咽了口唾沫。
“莫胡闹,这是在别人的家里。”她面庞耳廓红得要滴血。
“噗……”沈缙瞧她那害羞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又滑稽,不由笑出声来。在她面庞上轻吻一下,半揽住她的身子。
恰逢此时,竹屋中传出朗朗唱诗声:
“氵朝落江平未有风,扁舟共济与君同。时时引领望天末,何处青山是越中。”
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从竹屋中走出,看到沈缙一行人,不由笑了,上前行礼道:
“敢问,可是金陵仲琴先生前来赴会?”
“正是,浩然先生,晚辈有礼了。”沈缙忙施礼道。
“哎呀,劳动仲琴先生远道而来,孟某真是过意不去。快里面请,这山雨绵密,三位尽快在客间更衣,免得着凉。”说着,他注意到千鹤,这位东瀛刀客打扮的女子,黑布蒙眼,面容秀丽,倒是十分惹眼。
“这位是?”他疑惑问道。
“无妨,这是内子。”沈缙笑道。
“原来是尊夫人……”孟浩然心中称奇,他孟浩然已经是个怪人了,没想到这位仲琴先生比他还怪,居然会娶一个东瀛女子为妻,而且这女子看着身负武艺,乃是高手,与文弱的仲琴先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行三人,分入客室更衣。孟浩然最近游居于越地,方才他口中吟诵诗句,恰是他最近新作。此处乃是一位隐世的老前辈留给他的竹屋,他借来居住。他不在时,留给山中樵夫打理。他不日就将回襄阳,沈缙能赶在他启程之前与他相会,也算是有缘。
孟浩然自五十岁后痴迷于琴道,仕途受阻,他便游历各地,每到一处,都必然要拜访当地琴家,遍赏名琴。他琴技虽不算特别高超,但对琴的制作却研究得颇有造诣。再加上他本就是大名士,书画诗词冠绝群伦,沈缙仰慕已久,能得他相邀,便欣然赴会。
志同道合者相会,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他们已上山两日时光。这两日仿若活在仙境之中,每日煮水烹茶,弹琴论道,亦或泼墨作画、赋诗作词,自天文地理至食补药方,他们无所不谈。沈缙的学识渊博,孟浩然倒不意外,可他没想到的是,沈缙的这位东瀛夫人,竟会对大唐如此了解,且知晓诸多冷僻的知识。她虽目盲,但耳聪心亮,灵台清明,绝不比寻常人差。仔细瞧上去,沈缙眉目纤弱,少了几分男子该有的刚毅;千鹤气度沉厚洒然,倒有几分女子很少有的坚强,此二人在一处,分明就是一对良配,彼此互补,越看越是神仙眷侣。
第三日时,孟浩然收到襄阳来信,催促他早日回去。无奈之下,他只得与沈缙、千鹤告辞。山间三日时光虽短暂,却十分充实,约定好联系方式,双方在山脚下作别。
“这位孟先生,倒也是奇人。”千鹤感叹。
沈缙回答道:“他乃是山水诗派的代表,继承了靖节先生的田园遗志。他与我阿嫂的父亲子寿公关系好。有一首诗,他专门写来赠给子寿公。”说罢,笑着吟诵道,“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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