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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 +番外作者:书自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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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悬疑推理 三教九流 女扮男装

  “对不起琴奴,阿姊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沈缙摇了摇头,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观察了一下四周,询问道:
  【这里是哪里?】
  “九层楼阁的第一层至第二层的阶梯中段,邪教总坛。”
  【迷宫……】
  “迷宫已然破解……”沈绥将眼下的状况简短地解释给沈缙听。
  【阿姊,你就将我和千鹤放在这里,你们上去罢。】
  “不可能。”沈绥当即否决。
  【阿姊,你不能再带着我跑了,我和千鹤,还有无涯,我们都是累赘,会拖累你们的。】
  “后方安娜依一伙正在破门,过不了多久就会进来,我怎么可能把你丢在这里,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吗?”沈绥蹙眉道。
  【那这样吧,到了上面,你找找看有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就将我们藏起来。】沈缙退一步道。
  “到时候再说,来,咱们不能浪费时间了,赶紧走。”
  沈绥再度扛起沈缙和千鹤,由于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沈缙身上,她没有注意到千鹤的双眉竟然微微蹙了起来,眼皮也开始颤动了。
  一行人小心谨慎地上了二楼,尚未完全踏上楼板,已然闻到了极其浓郁的血腥味。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沈绥十分震惊。失踪的六名千羽门兄弟,包括之前跟随司马承祯一起出发的十二名千羽门兄弟,眼下全部都在这第二层中。他们每个人都呈现盘膝打坐的姿态,面色苍白若纸,皮肤干瘪,形容枯槁。沈绥急忙走上前去查看,却发现,他们已然全部死亡,最为诡异的是,他们每个人的后颈都有一个微小的红点形创口,而他们体内的血液全部被抽干了。跟随沈绥来的六个兄弟,明显刚刚死亡没多久,而其他人已然死亡有三天以上的时间了。
  十八个人,十八具尸首,盘膝而坐,按照地板上画出的古怪阵法,每个人占据一个关键的位置。阵法中央,有一方规模不算非常大的血池,正咕嘟咕嘟冒着泡,里面的血液浓稠,却不知为何并未凝固。好似就是这十八个人体内的血液。而血池中央上方探下来一根漆黑的铜管,底端埋在血液中,上端则直通上一层。不知道这个管道,是将血液抽走的,还是流下的。铜管上阳刻着一幅人像,与楼阁外的大广场上,那六尊巨像中的人之祭祀巨像一模一样,想来,这一层应当代表的就是人之祭祀了。
  张若菡被血液刺激得一阵眩晕与恶心,不由得面色发白,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忽陀已然说不出话来。
  “咱们……尽快离开这里,继续往上走。”沈绥眼中闪过悲痛,咬牙道。
  她不愿在这里久留,一来这里明显是敌人刻意摆出来的,想要击垮她们内心的血腥场面,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存在;二来,十八名千羽门精英成员的死亡,也宣告着一个可怖的事实,其他人或许也遭此毒手,为了尽快确认这一点,解救大家,她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三层,看起来格局与一、二层没有太大的区别。楼阁内空空荡荡,什么摆设也无。区别在于,第三层并没有第二层那样的阵法,也没有死尸和血池,楼层中央,却突兀地出现了一棵树,一棵沙漠中寻常可见的胡杨树。树根扎在一个装满沙土的巨大陶盆之中,显得突兀且孤独。树身之上,刻上了与木之祭祀塑像完全一样的图案,代表着这一层乃是木之层。
  传说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朽。沈绥眼前的这棵树,不知究竟是死是活,只是它的生长因为根部的局限或许已然停止了,仔细观察,枝干间的缝隙显示出诡异的血红色,树皮发紫。沈绥仔细观察了一下陶盆中的土壤,血红发黑的沙土,板结成块。
  “以血浇灌的吗?还是说,那铜管就与陶盆相通?”她轻声呢喃。
  不多时,她们继续上楼。第四层,沈绥再一次看到了自己不愿看到的景象。陈师兄与他的四个弟子——玄和、玄顺、玄共、玄生,出现在了此处。除此之外,玄微子与呼延卓马也在这里。沈绥急忙上前查看,令人欣慰的是,他们并未失去生命,只是也已然奄奄一息了。他们分别被束缚在七张带有靠背的胡床之上。这种胡床,或者说靠椅,乃是西域传入的,全铁质打造,椅背上分别浮铸着七种动物,呼延卓马的椅背后为鹰,陈师兄为狼,玄微子为狐,玄字辈四弟子分别为沙蝎、红尾蜥、蛇、沙鼠。每一种动物的上方都有兽之祭司的塑像出现,形态各异,仿佛在驯化这些动物。
  “这一层,看来就是兽之层了。”张若菡道。
  “这七种野兽,似乎都是邪教中人崇拜与驯养的动物。”忽陀接过话头道,“也是西域大漠人最为熟悉的野兽。”
  沈绥挑了离自己最近的玄微子短暂地切了一下脉,道:
  “脉搏很微弱,心脉跳动尤其缓慢,似乎是被某种麻痹姓毒素侵染了,得尽快救治。”
  第五层,沈绥一上来就立刻放下千鹤和沈缙,冲了出去。这一层中央,摆放着一个硕大又透明的琉璃水箱,与沈绥当初自行打造的水箱几乎一模一样。而这个水箱,高度约六尺半,与一般男子的身高几乎相等。水箱中装了一大半的水,只余一小节未曾完全注满,顶上封上了厚重的铁盖。
  而此刻,颦娘就被装在这个水箱之中,双手被绑缚在后,双足被箱底的脚铐铐住,只留有非常有限的一小节链条供她移动。由于她身高不足六尺半,身躯全部被淹没在水下,水面一直淹到她的口鼻。她只能拼命踮着脚,仰着头,才能勉强呼吸到上方的空气。但是随着体力的不断流失,总有一刻,她会彻底无法继续踮脚,之后,等待她的只有徒劳且不断减弱的挣扎,以及持续迫近的溺死的恐怖结局。
  万幸,颦娘还活着,正努力踮着脚呼吸着空气。沈绥冲过来时大喊:
  “颦娘!”
  她听见了,几乎瞬间哭出声来:
  “赤糸……赤糸!救我!”她的声音从水箱中传出,闷闷的。
  “坚持住!我马上就救你出来!”沈绥说话间,已然翻身跃上了水箱之上,试图去打开封住水箱的铁盖。奈何铁盖被一把坚硬的大锁锁住,一时之间,她还真的无法打开。她拼命用雪刀劈砍那把锁,眼看着就要劈开了。
  忽陀和张若菡也冲了过来,忽陀用自己的弯刀刀柄不断砸击着琉璃水箱。琉璃虽易碎脆弱,可因为坚厚,一时之间也无法打破。张若菡则不断拍打着琉璃水箱,呼喊着颦娘的名字,让她一定要坚持住。
  终于,沈绥率先砸开了那把锁,她奋力将铁盖移开,轰然一声巨响,铁盖被她整个推翻在地。沈绥没有急着进去救人,她拼命用双手将水箱中的水舀出来,由于她动作大,不多时,水面还真的下降到了颦娘能够正常站立呼吸的位置。颦娘终于松懈下来,彼时她的双腿已然酸痛到麻木,大喘息着,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觉得灵魂都轻了几分。
  “颦娘你喘口气,莲婢,把你的发簪给我。”沈绥道。
  张若菡立刻拔出自己发髻上的发簪,递给上方的沈绥。沈绥接过来,对颦娘道:
  “你先恢复体力,我等会儿会跳进水箱,到时候水面可能会再次浮上来,你需要憋气,我要钻到下面去,打开你的脚铐。”
  颦娘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湿透的长发搭在面庞上,苍白的面色透着一种诡异的红润,那大概是几乎窒息所带来的。
  待颦娘准备妥当,沈绥道:
  “听我指令,吸气!”
  颦娘立刻张口长吸一口气屏住,下一瞬沈绥就跃进了水箱,水面顿时上浮,再次淹没了颦娘的口鼻。沈绥一个猛子扎到底,直接就去摸颦娘的脚铐,她的开锁技能是在学习制作机关时顺便就学会的,这对她来说十分简单。何况,颦娘脚上的脚铐并不是什么复杂的锁,只见她用张若菡的簪子只是挑动了几下,就将脚铐完全打开了。
  颦娘终于解除了束缚,沈绥带着她一起浮上水面,二人均长出一口气。随即沈绥率先撑着自己的身子,站在了水箱边缘,将颦娘拉了上来,忽陀在下方接应,两个彻底湿透的人,瘫倒在了水箱边。
  张若菡冲了上来,不顾两人身上湿哒哒,将她们拥入怀中。她的身躯在颤抖,两人都感受到了。
  颦娘这时竟然笑了,虚弱道:“前一刻,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向老天爷祈祷,不要让你们看到我的样子。哈哈哈,看来我这条命太硬,天也不收。”
  心有余悸的沈绥此刻已然说不出话来,她无法想象,如若颦娘死了,她会如何。她只是觉得一阵一阵的后怕,脊背凉透了。如果她在迷宫中多耽搁一会儿……她不敢再往下想。
  他们在第五层休息了不长一段时间,沈绥不愿再耽搁,一面绞干衣服上的水,一面招呼大家继续出发。时间太紧迫了,在目睹了那么多死亡和危机后,她尚未见到凰儿,整颗心都悬着。
  张若菡扶着颦娘站起身来,沈绥和忽陀则继续扛起四个行动不便的人。跟在忽陀身后的颦娘忽然看到了忽陀准备扛到肩上的那个黑袍人的面容,立时愣住了。片刻后,她拽住了忽陀的衣背,道:
  “等一下,这个人,你们在哪里遇到的。”
  沈绥与忽陀均愣了一下,沈绥没有开口,忽陀则简单回答了一下这个黑袍人的来历。
  颦娘的面色变得非常难看,而沈绥与张若菡,此刻心中已然浮现出隐隐的不祥之感。只听颦娘沉声道:
  “此人,正是我失踪的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已捉虫。
  下一章应该在周二。
 
第二百一十二章 
  伊胥, 伊家这一代唯一的儿郎, 比颦娘大五岁, 算起来, 他如今已然年过不惑。就在太平公主府灭门惨案发生前大约半年的时间,伊家曾经的老家主过世, 当时正在外从军的伊胥服了丧假,回了长安。那是颦娘与自己的亲大哥最后一次见面, 丧事处理完后没有多久, 伊胥便离开了长安返回军队, 自那以后,音讯全无。
  颦娘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失踪了十八年, 原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大哥,竟然会以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境地下与自己重逢。认出他来的那一刻, 她大脑一片空白。随后在忽陀的描述中,她逐渐清晰地认识到, 自己的大哥, 做出了怎样灭绝人姓之事。他在暗处做了哪些事权且不提, 单说他于江陵悬棺葬崖边将张若菡推下悬崖,害得张若菡差一点丢了姓命,就已然无法原谅。而他在迷宫之中的所作所为,更是加重了他的罪行,捅了无涯的那一刀, 打晕了沈缙的那一下,还有他试图再次攻击张若菡的举动,无疑不让颦娘觉得寒心蚀骨。她的心仿佛一下一下被绞碎了,鲜血淋漓,痛彻入骨。
  “噗通”一声,她抑制不住地跪了下来,跪在了沈绥和张若菡身前,痛声道:
  “家门不幸,我伊家世代辅佐尹氏,没想到……却出了这样一个叛徒,还差一点害得家主与夫人丧命,我伊颦,不知该如何赎罪才好……”她叩首,已然说不出话来。
  沈绥是伊颦养大的孩子,她几乎从未听过伊颦唤自己“家主”这样的称谓,在伊颦眼里,她,包括琴奴和莲婢,都是她所疼爱的孩子。“家主”“夫人”这样生硬又带有距离感的称呼,她从未用过。然而这一次,她跪在自己和莲婢身前,用了这样的称谓,足见她究竟有多么的痛心疾首。此时此刻,她所代表的不是她个人,而是伊家整个家族,代表着这个伴随着尹氏走过两千多年漫长岁月的古老又忠贞的家族。
  “颦娘,你不要这样。”张若菡泪水已然涌了上来,忙上前欲扶起伊颦,可颦娘却叩伏在地,如何也拉扯不动。
  “颦娘……”沈绥的声音响起,低沉又压抑,“你若还当我是小赤糸,是你养大的女儿,就莫要再提这样的话。你是你,你大哥是你大哥,他的过错,不需要你来承担。你快起来,莫要折磨我……”一边说着,她一边把住颦娘的右臂,大力将她拉了起来。颦娘站立不稳,沈绥手臂一带,便半扶半拥住颦娘,收紧的臂弯中,千言万语都含在了其中。颦娘哽咽出声,喉间拉扯出一道悲恸的泣音。刹那间,让忽陀红了眼眶,莲婢落泪而下。就连神志不算很清醒的沈缙,也抽泣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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