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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一笑 作者:常文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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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宅斗 女扮男装

  魏长安的脸埋在沈去疾的脖颈间,她的手紧紧攥着沈去疾后背上的衣服,抽泣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惹人心疼:“六丫头才十四岁,十四岁,才懵懵懂懂的年岁,就,就……她才十四岁啊……”
  沈去疾低头吻在魏长安光洁的额头上,是啊,十四岁,还未及笄,遂年前几日还在饭桌上打趣,说六丫头相中了某家的少年郎,却羞羞答答地不敢给人家说,这一转眼,便已隔了生死,而那个少年郎呀,终生也不会知道,楚家曾有个活泼可爱的小六丫头,对他暗暗地生过情愫……
  “桃花,你十四岁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呀?”沈去疾抱着魏长安,轻轻地、缓缓地晃动着身体,好像在哄小孩子入睡般,渐渐转移着她的注意力。
  魏长安抽噎声渐收,她沉吟了一下,又打了一个哭嗝:“我的十四岁啊,好像,好像就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能说给我听听吗?”沈去疾的声音低沉舒缓,温润悦耳,听得人心安意静。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参加了一个寿宴,同一个冷冰冰的小家伙和了一曲舞罢了。”
  沈去疾明了,桃花说的是老祖宗九十大寿上,她与自己的舞琴之和。
  “小家伙?”沈去疾眼角弯弯,无声一笑,她从袖管里摸出锦帕,低下头来给魏长安擦眼泪,眉眼音容里浸着无尽的柔情:“你倒是敢说,人家小家伙比你还大两岁呢好不好?——来,擤擤鼻涕……”
  反正也鼻涕一把泪一把了,更不怕姓沈的嫌弃,魏长安大方地就着沈去疾的手擤鼻涕,而后,她吸吸鼻子,鼻音浓浓,不满地反驳到:“大两岁怎么了?大两岁的话正好,正好我欺负你你不能还手!”
  沈去疾将擤了鼻涕的锦帕丢到一旁,转而在魏长安哭红的鼻尖上轻轻地点了点:“好的好的,大你两岁的人肯定愿意愿意给你欺负,还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过就是请夫人多多手下留情了……”
  沈去疾的怀抱很温暖,魏长安靠在里面,听着那低沉舒缓的声音,身心俱疲之下,渐渐困意兴浓,不知何时意兴,安然入了香甜乡。
  一觉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还会再有一局,许多事还没写清楚呢。
另:申请签约被拒绝了,嘿嘿嘿嘿……
 
  ☆、父亲
 
  昨夜之事,发生得兵荒马乱却又悄无声息。
  天光大亮后,前来楚府吊唁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整个楚家,除下孝子孝孙席上不见了楚大爷一家人,其他依旧如常,甚至也无人疑问。
  在京城这个地方啊,找不见了一两个人,那般容易,忽略掉一两个人,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魏长安一觉睡到了下午申时左右,醒来后脑袋有些懵懵的,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刚想开口唤人,丫鬟吉祥就端着些吃食推门进来了。
  “大小姐,您醒了。”吉祥语气轻快地说。
  见魏长安已经起身,吉祥把手里的托盘放到圆桌上,过来侍候魏长安洗漱更衣。
  “吉祥,以后就把称呼改改吧。”正在换衣服的魏长安突然柔着声说。
  吉祥的嘴角悄悄地扬起了一抹弧度,她欢快地给魏长安屈了屈膝,声音愉悦:“是,大少夫人。”
  洗漱更衣后,魏长安来到圆桌前坐下来吃东西。
  “大少爷呢?”她边吃边问。
  吉祥:“楚家三爷卧病了,前院无人主事,大少爷在灵堂里守孝呢——少夫人,大少爷说让您起来后先别急着去前院,一切有他在呢,别的事,等您休息够了养足精神了再说。”
  “我知道了……”正在喝粥的魏长安无意识地用牙咬住碗沿,此时的她,既有些莫名的害羞,又忍不住地有些高兴。
  魏长安刚问了吉祥两句楚家现在的情况,外间便有敲门声响起,魏长安收敛神色,吉祥快步出去开门,是沈去疾。
  “你不是在前面守灵么?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了?”魏长安夹一筷子小菜,拌在粥里吃了一口。
  她吃东西吃得两颊一鼓一鼓的,看得沈去疾想伸手戳一戳她的脸。
  “咳咳”沈去疾不自在地清清嗓子,然后抿着嘴看了吉祥一眼。
  吉祥很识趣,朝二人福礼后就轻手轻脚地就退出了屋子。
  “前院有遂年在打理呢,我回来偷个闲呀。”沈去疾把饭碗从魏长安手里拿过来,配着小菜将一口粥递到了她的嘴边:“来,张嘴——”
  魏长安伸手在沈去疾的下巴上捏了一把,唔,刺刺的,有些扎手。
  沈去疾没有动,魏长安把收回来的手搭在了她的膝头,而后才听话地张嘴让姓沈的喂饭,“这件事,有什么结果了吗?”
  沈去疾点头,从来幽深沉静的眸子里似有抹难以言喻的情绪一闪而过:“大晁国律法有云,‘官不得事贰业,尤为商甚,违者腰斩弃市’,堂兄身为朝廷官员却想将楚家生意占为己有,典型的知法犯法,已经被荆陵侯送去了刑部大牢,等着判罪呢。”
  “……他,他会死吗?”腰斩弃市,魏长安想都不敢想!
  “可能不会,”沈去疾又给魏长安喂进去一口粥:“堂兄他……他毕竟是司马家的孩子,庆徐王子嗣不多,可能会保他一命的吧。”
  高门之中,血脉如此混乱,一代皇商楚家,嫡孙一脉只有三人,却还一个姓司马,一个是女儿身,魏长安的眸子黯了黯,她没再出声,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
  “想到什么了?”沈去疾偏头看着魏长安,轻声问到。
  魏长安咽下嘴里的东西,摇了摇头,情绪有些低落:“姓沈的,钱财名利都是身外之物,我们不贪心,我们只要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行不行?”
  行,当然行,沈去疾眸光清亮地看着魏长安——我此生所求,从来都只是能安稳度日,只是,目前还有人不想让我称心如意罢了。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魏长安拍拍沈去疾的膝盖,起身从衣柜里抱出一个小包袱。
  沈去疾主动把圆桌上的饭菜碟子往旁边挪了挪,给魏长安腾出地方。
  “这是翁翁仙逝前,晋嬷嬷给我的,她让我转交给你,还有一些话也让我转述给你。”魏长安坐在沈去疾身边,压低声音说。
  沈去疾的眉心微微拧成川字,她先是看了魏长安一眼,见魏长安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她这才不疾不徐地伸手打开小包袱。
  入目的先是一些十分眼熟的小玩具,沈去疾挑眉——这些都是她和余年儿时玩过的玩具,大都是翁翁用木头亲手给她和余年制作的。
  玩具下面,压着一封厚厚的信和一些被对折起来的……地契?
  见沈去疾伸手把信拿了起来,魏长安把一个手心大的小木老虎玩具拿到手里,看了看,说:“晋嬷嬷说,这封信是公……是公爹生前交由翁翁保管,要在你成亲时交给你的,只是因为各方受制,信现在才到你手里。”
  沈去疾拿着信的手蓦地有些发抖,她甚至,看着这封连信封都已经开始泛黄的信,她既有些胆怯,又不禁有些好奇——爹爹他,到底要给自己说什么呢?
  就在沈去疾犹豫之际,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沈去疾抬眼,只见魏长安正低着头,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在玩着那只可以变形的小木老虎。
  昨日是沧海,今朝乃桑田,沈去疾忽然想起了三叔父在灵堂里问堂兄楚贺年的那些话——是啊,“年岁日长,察时光虚磨,兹依依东望,不与我待矣”,父亲所依依东望,望的是什么?
  依依东望,望的是毕父亲短短三十余载人生的抱负?望的是毕其一切的荣耀?亦或,望的是毕其一生最大的成就?
  依自己自幼所知,以及成人之后他人所言,沈去疾知道,父亲楚仲鼎是一位上可治世,下能安民的大才,是一位布善明德,仁义忠孝的君子。
  她的心里有些乱,这样一位天妒的英才,和母亲沈练,和怀璧长公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这样一位睿智聪慧之人,又会给成年后的自己,说什么呢?
  ///
  “锦年我儿展信安:
  我儿但见此书,当值新婚大喜,为父虽已魂去,无论九霄云上亦或黄泉之下,当为我儿举杯庆贺,一醉方休。
  噫,故人已去经年,今但阅此书,我儿勿要于大喜之日复悲失祜之痛也。
  常言道,‘蜉蝣天地,一粟沧海’,既年岁东去,我儿必身量抽长,相貌堂堂也。
  为父在时,每抱汝与汝妹余年二人在怀,则必会神憧未来,或五年春秋,或十载之数,我之儿女亦优亦秀,当叫他家子孙所远远不及也。
  若我儿当真如此,家祭之时,勿忘言告与为父知,为父身处冥府亦当三乐以自喜。
  我儿今已成亲,是为新妇身心所依所系之郎君也,妻予我儿嘘寒问暖之恩,我儿亦当敬之爱之,宠之于心尖之上,一生一世一双人,方无愧为一世夫妻耳,我儿之敏慧睿达,必能洞察为父拳拳之意也。
  我儿既已成家,该是身心具成也,为父有一事,思来需告知。
  当朝有长公主封号怀璧者,乃先帝之独女,今上之同胞阿姊也,坊间传汝母沈练之于怀璧长公主,素有救命之大恩也,然达人识真伪,愚夫好妄传……
  ……
  此事虽敢叫人一时难以置信,但董明/慧大夫之医术高明,我儿亦必有亲身体会,绝非为父逗耍我儿。
  二女相爱,神魂相交,俗人皆道此天道纲常所不容,然,为父实不敢苟同之……
  为父敬汝母沈练之情,犹如伯牙子期之遇之惜,我儿勿因途听他言而与汝母心生嫌隙也,汝母沈练怀璧之事,若得时机,当由她二人亲口言与你知,为父不便多言。
  当年之事,为父知之不多,但晓怀璧长公主为诞婴孩,险香消玉殒,命丧黄泉,致汝与余年,亦生来孱弱也,今我儿成人,必当奉孝二母,以尽人子之心,而报生养恩德。
  现为父驾鹤游西天,所留身后楚家一切,当由我儿心安理得承之袭之,若汝翁翁身去,楚家之事,事无巨细,当于汝三叔商之议之,共同定之。
  料想我儿眼下之境困苦,双肩之上,沈家一侧,楚府一边,必有虎狼环伺之危,我儿不必忧虑,身外之物,散去还来,父唯盼我儿康乐无忧耳。
  锦年我儿,纸短意长,无尽言表,今实情已白,汝作何思量,当自行定夺。
  嗟乎,汝为人父之日,亦勿忘于祠堂点香告知为父,为父当再与众仙鬼友人举杯畅饮也。
  父仲鼎于景初元年七月初九绝笔”
  “吧嗒”  ——  一滴清泪倏地落在了“绝笔”二字旁边,险险晕染了那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的字迹。
  “……爹,爹爹他……桃花,我不……我爹他……”沈去疾捧着厚厚的遗书,言语破碎,难以拼凑成整。
  父亲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宠爱,一如儿时记忆里的欢声笑语般,直直地冲击在了沈去疾内心最柔软的深处。
  爹爹,原来您知道啊——我现如今的困苦,挣扎,煎熬和取舍,爹爹您什么都知道!
  自己这么多年来独自默守的、面对的一切,爹爹,竟然都知道啊!
  信里被父亲用半正经半风趣的字句写出来的一切啊,那不正是她沈去疾如今的困厄所在么!
  原来,父亲早已料到了今日的一切!
  几番开口不成,终是泪落成行,再难压制。
  魏长安站起身来,轻轻地揽过沈去疾的头,让她靠在了自己身前,放她不再什么都压抑着,任她像个孩童般,随心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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