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GL] 作者:歌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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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念新姐姐说的那个女夫子和林先生比,哪个更严苛一些。怀夏心想,打算下一回思思来送信的时候,向何念新问上一问。
怀夏只略闲思了片刻,便沉浸在临写上,希冀着快些写完,好继续看书。
她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己竟对领兵打仗一事有如此兴趣,明明这该是念新姐姐的喜好。不过仔细一想,与其说是喜欢看那些争斗,倒不如说,怀夏更感兴趣的是,争斗背后所体现出的东西。
比如明明有名将谋士,国力也强盛,究竟为何前朝那般庞然大物似的国度竟节节退败,最终消亡。原本前朝对怀夏而言只不过是个名字,如今她却像是瞧到了一片磅礴的影子。而前朝旧事便藏在那阴影之中,等待她去挖掘。
但毕竟怀夏年岁还小,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只是越看越觉得,自己所待的这个宫廷牢笼,愈发显得渺小。原本听母妃讲后宫中妃嫔们各色手段还会觉得害怕,现在倒是觉得她们颇有些无聊。
怀夏小小一个,倒有些看开了的架势了。若是她如今心中所想被旁人知晓,恐怕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嘲笑。幸而怀夏知道,这些事情还不能开口。
她将满肚子的话压在心底,只等着跟何念新去说。摸摸还藏在自己怀中的绢布,怀夏安下了心,继续翻阅着手中书卷。
***
何念新费力地从思思脚下的竹筒把那卷小绢条掏了出来,望着捆得愈发粗的小卷,不由得苦恼了一下,也真难得怀夏能把这么粗一根塞到那细小竹筒里去。
不过这反而证明了怀夏有许多话要对自己说嘛,这么转念一想,何念新又美滋滋地去找了根更大一些的竹筒,换掉了思思脚上这根。
脚上的重量又重了几分,思思往前走了两步,颇有些不适,低头看看,似乎很是嫌弃,也不理正拆着小卷的何念新,咕地叫了一声,回鸽房中睡大觉去了。
何念新这个家伙,生怕思思飞进宫里被发现,仗着它是只灰鸽子,在夜里更不起眼,硬是要思思学猫的起卧时辰,夜间才能往外飞。
苦了墨回得了这么个差事,一开始连摇头道是不可能。
何念新却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歪理:“一切皆有可能!”接着便鄙夷起了墨回,掳袖子打算自己上。一到晚上便夜袭鸽房,闹得小院里半夜鸽叫不断,差点儿引起了巡夜人的注意。
不过因为一整晚没睡,思思倒还真白日里窝在鸽房不肯出来,睡熟了。
墨回望着鸽房苦笑,何念新却自豪道是:“本郡主以前养猫儿的时候,老王爷便是这么教我驯猫的。猫那脾气都能改,怎的鸽子就改不了了?”
墨回除了“是是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幸而他当时鸽苗挑得好,思思长到现在都依旧健壮。
何念新还算有良心地在思思“鸽将军府”门口,它专用的食槽里装了一把好吃的,而后才捧着绢布条回房品读。她在贤王府中,倒是比怀夏在玉鸢宫自在得多,其实少有人对她管头管脚。但何念新偏要营造一股暗相授受的氛围,抱着软枕,翻身上了房梁,将软枕垫在身后,拍了拍,才舒舒服服地倚在上面,嘿嘿笑着,开始看怀夏写给自己的信。
两人往来一次总归不易,怀夏每每写的东西多而散乱。先是说起林先生每日叫他们回去练习断句,拿出的东西愈发难懂了。而后说她每天都得给三皇女准备故事,渐次地小丫头要求得愈来愈高,这些天都不知道该讲什么了。最后却道是,自己最近看了一本兵法,里面说的,她瞧着倒是不简单。
哇,兵法!何念新突然有点羡慕,她如今还在学拳脚功夫,教她功夫的师父似乎也没领过兵,不知道她到时候得跟谁去学兵法。难不成,找父王?
正盘算着,忽而何念新身后,有一人阴沉沉道是:“不知郡主偷偷藏在这里,是在看什么好东西呐?”
何念新被吓了一跳,差点儿从梁上摔下去。幸好她反应得快,一个翻身,一手把怀夏的书信塞进了怀里,一手挂在了梁上。这才抽空向声音传来处看,只见是自家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的,就躲在自己倚靠着的那根柱子后面,露出长脸来,身子歪着,却也没掉下去。
“你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何念新蹬了两下腿,稳住了,恶狠狠道。
“毕竟郡主总是跑去偷懒,不好好练功,当然比不过做师父的了。”男人道是,撇撇嘴。他刚才好不容易看清何念新手中那张绢,上面画着的也不知是什么鬼画符。还没等研究明白,这丫头藏得倒快。
不过看写字之人半点字骨也没有,轻飘飘的,唯一可取之处便是端正,想必也不过是个同何念新差不多大的小娃。
他倒是对十多岁的小娃娃之间说什么悄悄话没有兴趣,只道是:“王妃找你很久了,你倒好,躲在这种地方。得亏我瞥见了那枕头,上来瞧瞧,不然谁找得到啊?”
“阿娘找我有什么事?”何念新问道。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男人也不清楚,只说是。
何念新只能应了一声,正打算往下跳,却忽然想起来,道是:“师父,您得替我保密呀!”把藏好的绢布露出一个角,只小气地向男人示意一下。
男人提起嘴角一笑,道是:“还有你养的那群鸽子的秘密,郡主啊,你叫我替你保这么多密,总该拿什么来换吧?”
何念新倒不知道男人已经发现她的鸽子了,猛地听对方一提,不免讶异。却想到习武之人多耳目聪慧,若这府中谁最有可能发觉此事,也就眼前之人了。她只能撇撇嘴,虽是不服气,却干脆地答应下来:“你说吧!”
“那就请郡主接下来稳扎稳打,别老吵着要学轻功翻墙。没个好基础,哪得好功夫。”男人只这么说,便轻盈如燕,一闪而退。
何念新笨拙地往下跳,落地的时候尽管再小心,却也还是有几分动静。她不由得感慨,人比人,气死人。自己想到师父这般境界,恐怕真得随他所言,一步一步慢慢来了。
可她还想赶紧能翻宫墙呢!
***
贤王妃正在前厅等着。
何念新跑过去时,只见母亲仍旧一脸愁容。她心下叹了一声,也无法劝解。虽隔三差五,前线便有书信至此,言道是父王如今平安无事。但那信沿途上毕竟要耽搁不少时日,没法让贤王妃彻底安心下来。
何念新也是无奈,每当这时,她便颇有些恨自己短手短脚,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许多事情都做之不得,恨不得像话本上的得了奇遇之人,一夜之间功夫大增,天下无敌,千里之外取了蛮子王的首级,让父王也能回来歇歇。
“娘,师父说你找我?”尽管生母是尊贵的贤王妃,但自小何念新便以亲昵的“娘”来称呼。
贤王妃从愁苦之中抬起眼来,把何念新拉到近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比量一下,似乎几日不见,她又长高了几分。
“新儿,你这几日,不要出门了。”贤王妃道是。
换做别的高门贵族家的女儿,恐怕不用做母亲的叮嘱,个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贤王家的郡主打小便被贤王带着,跟守边将领家的儿女一道,还时常打起来,野得很。
只可惜梁京里少了陪何念新野的玩伴,本来贤王妃还担心何念新觉得无聊,这半年看下来,她倒是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乐子,每日里不亦乐乎。
本不想多作拘束,今日却不得不郑重其事地谈及此事。
何念新很是奇怪,问道:“怎么了,娘?”
贤王妃没多解释:“你听娘的话就是了,娘又不会害你。”
这么说着,反叫人小鬼大的何念新更好奇了起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第13章 拾叁 争宠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下太监的名字……
尽管知道思思并不是每日里都能来回贤王府和玉鸢宫,怀夏还是每天夜里都巴望着听到它啄窗的声音。
那声音其实很轻,但怀夏却对之格外敏感,从不会错过。
瞧着弯月已经飞离了枝头,挂到了半空,知道今晚思思不会来了,怀夏颇有些失落地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叹了一口气。冬日渐至,身上的被子似乎显得薄了一点,她却颇有几分惫懒,连喊人进来给换一床都仿佛会浪费多大气力似的,只打了个滚,把勉强留着自己三分体温的被子卷成一个团。
念新姐姐说,这样就暖和多了。
她这么想着,闭上眼睛,进入了梦想。
梦到了一些前朝旧事。
偌大的殿堂上,列站的是文官武将。梦中的这些人没有模样,实则是怀夏并未曾见过几个外男,想象不出他们的样貌来。她只隐隐觉得,瘦一点的是文官,文官远远比武将要多,因为许多将领已经领兵上了战场。
他们在吵着什么,怀夏听不清,只觉得乱糟糟的一片。文臣们义愤填膺,武将们脸色阴沉,两厢对峙,泾渭分明。
最终,高高在上的那人——这人怀夏是看清了,分明就是父皇的模样——下了决断。文官们山呼万岁,武将们跪了下来。怀夏望着,那些铁血儿郎,似乎在流泪。
这梦乱七八糟的,与真实的早朝模样也相去甚远。毕竟怀夏只能窝在后宫之中,哪怕是没几步远的前堂,对她而言都是不可到达的禁地。梦中的一切,全凭的是她的想象。
待到梦到那等在山呼中静默垂泪的场景时,怀夏猛地睁开了眼睛,前朝幻影便立刻消散,眼前只有挂着流苏的床头,和她留下的窗缝透露出的半点月色。
怀夏忽然惦念起了何念新之前说过的话。
她说她终有一日要跨马持戈,为父分忧,为国效力。她说怀夏不是贤王妃,不要太过担心,要更坚强一些,站在她的背后,为她解决后顾之忧。
这回怀夏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是后顾之忧。
会不会有人因为念新姐姐是女子,引经据典地,不顾前方战况如何胶着,都一定要率先把她拉下马去不可?会不会有谁不想要太平盛世,别有他求,偏偏位高权重,暗地里做些扣押粮草、以次充好的手段?
许是刚刚看完前人心血凝就的行兵之法,怀夏念头一转,便想到了七八种可以使的坏来,越想越有点害怕,竟是睡不太着了。她眨着眼睛,开始琢磨起了应对之策。
重中之重,便是一定要有一位明君才行。
怀夏便开始琢磨起来,父皇在位时应是不惧的,但念新姐姐年纪还小呢,等父皇……她闪过了一点大逆不道的念头,幸而也只是个念头。放心下来后,她算了下,现今总共便只有三位皇子,连同还在襁褓之中的三子也算在内,谁当那个能赏识念新姐姐的明君更合适呢?
老大总是明里暗里笑话自己和千曲,还说过不少次“读书的事交给我们儿郎做吧,你们俩就该回去学点绣花”这种话。虽说是怀夏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恶意,恐怕这小子不过是真心这么想的,还自以为好心,但恐会对念新姐姐不利。
老二乃是皇贵妃膝下的,外家也是显赫,只是他这个人却不爱说话,怀夏同他并不熟悉,不知他姓情究竟如何。
老三才出生没满一年,怀夏更是见都没见过几面。
她想了半天,而后赶紧对自己道是:“瞎想什么呢,还不赶紧睡觉。这等事情还早着呢。”
嘀咕完了,她闭上眼睛,尽管并无困意,却仍旧不打算起来,免得白日里读书时打起呵欠,怪难看的。
不知不觉,却又睡了过去。这一次再无杂念侵扰,怀夏得以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宫女唤她起床的时候。
***
怀夏还是给千曲讲了兵书上的故事,听得千曲托着腮,猛地摇头:“不懂不懂,清平姐姐你这回可不要问我从里面听懂什么了!”
怀夏见她真的不爱听,也没有强迫。倒是大皇子何念珏敲了敲屏风:“清平姐姐,你这是又看了什么书啊?借弟弟一观呗。”倒是兴致勃勃。
怀夏自己还没看完呢,不太舍得送出去。思量片刻后,她摸过一张纸,将书名写在上头,而后叫女官送过屏风去,道是:“你去书房里找找吧,总不会只有那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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