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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崔仪笑着说,不止,也是为了保全这个天下。她又问,但是天下人未必如此觉得啊。崔仪说,是啊,但是天下人看事情的角度未必如当权者,当权者也未必如天下人,我在此,只是做个调节者。有时候需要进,有时候需要退。进需要有人推动,退需要有人拉住缰绳。
离开练武场,她缓缓往回走。崔仪补充说,这就是我能做的,仅此而已。要知道天下不保,何来吾家?她说,可天下人未必理解我们做得啊。崔仪只是笑,不说话。
“你在这儿干什么?”背后有熟悉的低沉嗓音,她连忙转身行礼,“叩见陛下。臣…不放心明天的准备,晚上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凤子桓打量她一圈,心知她是想事情入了迷,才没有发现自己带着一大票人在后面,“既然如此,朕也无事可做,去朕寝宫,咱们聊天作伴吧。”
崔玄寂的脸上没有如常的克制的欣喜,凤子桓看见了。
到了寝宫,二人如常坐下,凤子桓道:“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说出来,朕替你做主。”
“陛下说笑了。我没事。”
“你那脸上,黑得就像仙婉最喜欢穿得鸦青色衣服了。有事就说,让朕听听。”
“陛下——”
“朕命你说。”
崔玄寂方将白日之事道来,当然,内容依旧经过修饰。这是她与凤子桓的良夜,岂容别人惹凤子桓生气?
凤子桓听完,久久不语,她以为自己让凤子桓生气了,可凤子桓脸上始终挂着笑意。良久,凤子桓突然说:“玄寂,以你看来,如今国政最大的弊端是什么?”崔玄寂想也不想地答道:“人才不足。”
凤子桓一愣,微微眯起眼睛,崔玄寂面无异色,腰背挺得笔直。
“何以见得?”
“如今朝廷取官,皆取世族子弟。积习已久,民众亦仰望世族。殊不知世族人口既非无限,家学教养也并非一以贯之,并不是代代都能出人才,出来的人才也未必一定能担纲大任,久而久之,人才耗损殆尽,庸碌之人充斥朝廷,为患深重。”
凤子桓定定地望着她,这一次她没有躲开凤子桓的目光。
“你可知道,你自己就是出身最高门的世族,你就是世族的代表。”
“自然知道。”
“那你说这样的话,是在灭绝自己的门户。”
“我从来不觉得门户是靠这样绵延下去的。如果我家出来的都是庸碌废人,就是坐至公卿,也不过等着哪一天从高跌落,重重摔伤,败坏门户罢了。”
凤子桓笑了,这种笑声,崔玄寂从未听过。
“那依你看来,朕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陛下需要的是新的选贤用能的制度,从更广泛的人群中选拔人才。”凤子桓正欲打断提问,崔玄寂接着便说:“要做到这一点,旧有世族中不平者会成为最大的阻碍。所以陛下应当先挫其锐气,或使之心服口服,或不服而不敢言。陛下此前处理陆瑁,大约就有此效果。”
“但,光一个陆瑁,显然不够。否则今日街头,就不会有人那么说了。玄寂对此,可有良策?”
“欲挫其锐气,最好莫过公开比试。公开比试的胜败,天下人都看得见,谁也没有多余的置喙之地。”
“听你这样说,像是已有成策在胸中?”
崔玄寂摇了摇头,“臣不过一时想到,完整的对策,还需要时日想一想。再者……”
“再者?”
“再者,这是臣的一厢情愿。事先也从未与其他大人们讨论过,没有他人的意见,不知道从别人的角度看来,这计划是否可行。”
她说完,本想看凤子桓的眼睛,却又不敢。以前讨论政策,崔仪总说她有时候过于激进,渐渐地她也明白何处激进,但明白之后,更多的是无力感。世道非专为她所设,也不会轻易为她的意志所撼动。
“朕以为玄寂此策甚佳,至于其他细节,朕拿去找别人讨论就是了。不用你一个人来处理全部的问题。你已经解决了很大的问题。”
崔玄寂抬头,看见凤子桓总是不怒自威的脸带着非常柔和的光芒,真切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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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流星。走,出去看看。”她说的话有魔力,崔玄寂站起身来跟着她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57}这里给大家提供一个支撑这种观点的历史上真实的例子:西晋灭吴之前,西晋名将羊祜和东吴领军大将陆抗(陆逊之子)的故事。时两军隔江对垒,两位主帅却惺惺相惜。有次陆抗病了,羊祜就派人送药,东吴将领们怀疑有毒,让陆抗别吃,陆抗呵斥道:“岂有鸩人羊叔子哉!汝众人勿疑。”第二天陆抗病就好了。
{58}要这么说晋武帝司马炎就是类似的例外。所以本文架空,不要把文中的人物观点当作历史上时人的观点。
第十五章
走出门去,高台之上,见晴朗夜空中不时有流星划过。流星长而白亮,前小后大,光芒耀眼,可谓是吉兆。除了这夜半对谈的君臣二人,不少宫中女官和值班羽林都抬头看流星。凤子桓正想起一句古诗,却听崔玄寂念到:
“原寄言夫流星兮,羌儵忽而难当{59}。”
她愣住了,嘴微张却没说话。而崔玄寂停了停,继续吟诵,直接跳到了最后:“计专专之不可化兮,原遂推而为臧。赖皇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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