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他手里拎着的高脚杯和红酒,元柠安有些拿他没办法,“你怎么又来找你侄女喝酒,让院长知道了又得说我们。”
元副总死猪不怕开水烫,嘿嘿的笑,“那我们就别被院长抓到嘛。”
元柠安侧身让他进来,一副你就是异想天开的样子,“我们哪次喝酒没被院长抓到?”
不是你醉就是我醉,酒气大的一进房间就能闻到,还能不被院长抓到?
“不管,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榴莲明日跪。”
很好,是元副总的生活态度了。
正正看见阳台小桌上的酒瓶,元副总一副你欺骗了我的感情的样子,“还说我,你还不是也偷偷喝酒。”
元柠安抱着那杯红酒又窝进躺椅,懒洋洋的说,“我要是不想让你看见,你还能看见?”
元副总被噎的无话可说,泄愤似的夺过元柠安那瓶酒倒了大半杯。
大半杯红酒下去,元副总整个人情绪也有些上头了。
情绪上来了,一些平时不能说的话也能说了。
“你最近好像经常去酒吧喝酒。”元副总不掺杂一丝个人感情,客观又理智的陈述。
元柠安低着头,晃着酒杯,红棕色酒液顺着杯沿晃荡,语气平静,“嗯,最近课程压力大。”
元副总偏头看着她,面色平静,只是顺着她说,“嗯,那就去玩玩别的,劳逸结合,”指腹来来回回的摩挲的杯沿,“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嗯?”
元柠安又往里缩了缩,忍住涌上鼻腔的酸意,嗯了一声。
元副总不再看她,盯着庭院里的树,一言不发。
许久许久之后,元副总像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开口说道,“过完了年,我就搬出去了。”
就,不是想。
不是讨论,是通知。
元柠安猛地坐起,红酒杯歪斜,酒液洒到浴袍上,在白色衣料上留下狰狞的一大块污渍,可她根本没心思管。
“为什么?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我爸妈知道么,不,”元柠安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急又混乱,整个人慌里慌张,“你怎么突然这么想。”
元副总静静看着她不说话,在那寂静里,元柠安逐渐安静下来。
她悲哀的意识到一件事,为什么不重要,她爸妈知不知道也不重要。
重要的事,这件事,早就板上钉钉。
元副总不轻易下决定,一旦决定了事,就是他已经想好了的,谁劝也没有用。
就好像他说要去旅行,他就可以毅然决然的选择Gap一年,背着包一个人走过七大洲二十多个国家。
旅完了行,硕士的事迫在眉睫,他对耶鲁有执念,不听不劝所有专业分析,一味把赌注全压在耶鲁上。
很疯狂,可是他成功了。
元副总就是一个人,随心所欲,在所有循规蹈矩的长辈眼里,元副总是个奇奇怪怪很不乖的小孩,可是元柠安喜欢他。
元柠安最喜欢他。
她小时候整天整天就跟在他后面。
“为什么。”元柠安语气艰涩,还是执着的问。
我逐渐对所有事失去兴趣,不再执着求一个答案,我无数次太简单的就放弃。
可是,这一次,我想追根究底的问,为什么。
元副总近乎怜悯的看着她,“安安,人总要长大的,我也不能一直呆在哥哥身边,我,也应该试着自己一个人生活啊。”
元副总放下酒杯,走到元柠安面前蹲下,双手疼惜的捧着她的脸,大拇指轻轻拭去她一颗一颗滚落下来的泪珠,意有所指的说,“安安,我们都是要一个人生活的。”
“长大就意味着要一个人么?”元柠安哽咽的问。
“安安,不断会有人离开你,也会不断有人进入你的生活,有人离开的痛楚会让你瞬间成长。”
“快乐很难让人成长,痛苦却很容易。”
“那么,成长好痛啊。”元柠安喃喃道。
“我很想和你说些阳光又幸福的事的,”元副总低低的叹气,“可是,根据我的价值观,我只能诚实的告诉你,活着本来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人的悲剧从出生那刻就注定,人一生永远不断在追求着某种事物。
金钱、地位、权利、爱情,很多很多……
欲望满足带来快/感,可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快/感稍纵即逝,痛苦永恒。
“那为什么,明知道那么痛苦,人还要继续活着?”元柠安偏了头,像是小学生一样发问。
“大概是,”元副总认真的想,“出生并非自愿,被诸多牵绊,不愿死去不敢死去,于是自欺欺人的不去想结局,安慰自己只需要活好当下。”
“但也不都是我这样。我不排除有些人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爱这漫长人生中时不时出现的快乐,因为那点快乐甘愿忍受痛苦,可我不是,我只能客观又诚实告诉你我的看法。”
“可是,我不想你接受。”元副总笑着说。
“那你为什么和我说?”
“你有权利知道这种三观,且有权利做自我选择,可是,”元副总抬眼看她,满眼温柔,“作为你的小叔叔,我想要以我的经验劝劝你,不要选择这种三观。”
“毕竟,我希望,你永远笑的开开心心。”
“安安,我承认,我一直相信人长大就是要懂得一个人生活,可是,只要你爸妈和我活着,你就不会是一个人。”
“等我死了,”元副总笑了笑,“我就努力把你安安稳稳的交给下一个人。”
“你不愿意一个人,我就努力,那你一直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