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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杂货商 作者:九月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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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人都走后,沐海棠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七俭的中衣,感觉到水气,又摸摸她额头,不知是风寒还是酒烧,反正就是烫得很。轻叹一声用手指抹了抹七俭的美人尖:“是怪我不帮你吗,可你要明白,他们,也是必要的存在。”话音才落,就感觉掌心有湿润,微讶的欲拿开手掌,却被一只干燥发热的掌心覆盖住。这烧得糊涂的人正在胡言胡语,于是倾身去听,听到一声声悲戚的:娘子……
  一时愕然,却没把手掌抽回,任她捏紧,那力道似是难过得悲愤,让她心里莫名疼了一下。
  七俭第二日是在郡主府醒来,恍恍惚惚记得昨夜似是和人对饮,但是和谁,却记不清。一大早,宇文恒已收拾包裹准备赴滇,只待七俭给他银两即可出发。七俭醒后听人说了这事,于是把下在洗脸的手巾扔在水盆里重叹了一声,这会又有人来说梁道士来见。
  两人在后花园里用早膳,梁道远见七俭愁眉苦脸,于是拱手笑道:“七爷不必愁苦,道远既然应下七爷的差事,就必定做好。他们不信我这个算命道士理所当然,七爷大可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今日道远也出发,七爷给点盘缠即可。宇文恒若能成事,我就当云游了一回,七爷一旦接到他要求返逞的请求,即刻通传于我就可,其余的事,七爷敬候佳音。”
  梁道远如此豁达,七俭是没想到,当即盟誓,如若他能成事,就是商号未来的大管事。
  梁道远和宇文恒都走后已是午时,七俭拿了本书盖在脸上假寐,听到脚步声便知是郡主和轻竹,于是更不想出声。听到脚步声在跟前停了片刻,身上便多了件罩衣,又听得郡主轻声吩咐轻竹,说午膳要清淡,说宿醉过的人肝火旺,再吃油腻对身体不好。
  等人远去后,她把书拿了下来,捏着罩衣看看又放到一旁。忽然想到,为何府里没有主家要远行的迹象,不是说余家老爷子病重?这次若不回余家,那也就等于告诉余家人,她沐海棠不认余丰年为夫。这是要宣敌的意思,可这牵扯到沐王府和余家的利益,郡主真就这么决定了?那可真是要在根基没扎实前就要开始斗了。这理郡主不会不懂,懂却还要如此,一时真想不太明白是为何。
  左思右想,觉着这么猜来猜去不是个事,但要她主动去问,又觉别扭。一路走一路想,根本没看路,直直走到后山池塘边也没住脚的意思。身后一个轻抱让她猛然回神,等看清眼前的景象,惊的想折返,却带得后边的人整个趔趄不稳,只得更用力的抱住她吩咐:“别动,否则都得掉下去。”
  七俭屏息感受着腰间的力道,良久平缓气息问道:“一路跟着?”“自然,你那假寐的小伎俩还蒙不了我。见你往后山来,这没人,就跟来了。”“那日……”“那日为何,你已然猜到,不必问了吧。”她这样说,七俭笑笑松懈的点头:“原来如此,那日,你娘亲就在听雨阁下吧。你如何说与她听我们这间……”“我说,我早已是你的人,也只想做你的人。我还说,这些年,我和她以沐王府配给算计着过日子的日子,快到头了,能让我们不再看人脸色的人,是你。沐王府和余府这些年对我们如何她心中有数,她从来都明白,自我父亲去后,她此生唯一的依靠,只是我。我不是不想和她在一起,只是,若我不在昆明,我和她的日子会更难过。”
  七俭听完这些听起来甚至有些淡漠的言语,怅然点头:“各有各的难处,算是真切明白这话了。难为你了。明日我们商号开张,我须出现在酒宴群宴金陵各商家,到时余家就会知道我的存在,该来的,早些来也好。明日,你去吗?那可是你的买卖。”
  “自然去,留间上好厢房给我。”沐海棠说这话时,已松开了手,七俭在她松开手的瞬间将手抬了起来,惊觉自己的意图时,手便僵停在那温润咫尺,几乎能感觉那暖暖的感觉抽离的瞬间,似乎也带了一丝迟疑的停滞。
 
  贰伍回
 
  七俭发觉,郡主身边围着的这群人可算是人精,窝里斗着要分权却并不影响共同抵御外敌。就是我找你要糖吃是正常,但如果有外人要来欺负你那是不行的。想清楚这点,七俭觉得颇为可乐。
  一大早听唐剑肃穆上禀郡主,说今儿香满园楼上楼下都有他们的人,附近街市上也分三人一队巡逻。这么严阵以待,说白了防的只是余丰年一人。且先不说余丰年打小就在商人堆里打滚,精明自不用细表,只说他如今背后那人一直查不到踪迹,就足见势力之大,如此大势力的人,又怎么会不清楚七俭这辰宿予睦商号背后真正的主家是谁。
  沐海棠听完唐剑的话,似有些心不在焉的让他退下。七俭今儿一身黛色锦服,通身无织金绣花,腰间是玄色刺绣貔貅腰带,因民间常以貔貅代称军队,如此一身,颇有几分肃杀之气。此时,选这一身的人似是很满意自个选的衣裳被穿出了想要的效果,盯着看不说,还一直面带笑意。
  七俭此时心思可不在这上边,也就没发觉郡主的目光一直随着她。此时她在琢磨余丰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个大婚都不亲自拜堂的人,是否会因知晓妻子不愿承认余家为夫家且在如今要开始自谋出路而羞怒。也不敢确定余丰年究竟只是颗任家人摆布的棋子还是深谋远虑欲厚积薄发为余家的将来铺路。
  屋里散来散去,轻竹说了句话她听也没听清就摆手,示意暂时别扰。轻竹见她这样,只得求助于郡主,早膳备好了,再不吃可要凉。转眼一瞧,郡主还坐那不动声色,但眉间显然是有笑意,瞧了一会明白了,她不能再站这,郡主可一直就等着她明白过来自个先走呢。
  “守信。”——屋里的一声轻唤让七俭本能的嗯了一声,转瞬明白自个这时是在哪,身旁的人又是谁,这才正经的欸了一声,站那听候吩咐,神情很是为刚才那一怠慢而愧意。不过心里又有些嘀咕,究竟是自个少听了一个字还是郡主真唤她守信,若是后者,真让人惶恐。
  “守信。别怕。你的身份是蜀王府给的,蜀王得皇帝器重,悦然得皇后喜爱,谁想拿你的身份做文章,若不权衡这些,那就是自寻死路。除非,那人,并不惧蜀王府的人。”说到最后一句,沐海棠略低了头,这一丝无奈让七俭心酸,思索再三,最终将手放在郡主肩头轻碰一下道:“我不怕,你也别怕。”
  话分两头。却说梁道远一路翻山越岭,虽没有宇文恒的好马好吃好住,但一路风餐露宿紧赶紧的赶路,最终在思南府时超了宇文恒。但这种赶路法让他严重透支体力,过江时在船上晕得七荤八素,吐得一塌糊涂。本以为无力回天,却在船上遇着一对好心年少夫妻将其照顾妥当,得知他们也是要赶去昆明,于是四人结伴而行。说四人,是因这对夫妻还带着一个三岁男婴。
  梁道远见这一对小夫妻神情凄苦,似是有隐情不便告人,对于回昆明一事,是相公和妻子有分歧,似是妻子觉得回昆明会害了他们,而那位相公却笃定回昆明事情就有转机。
  这天,四人在农家投宿,夜半梁道远起来跑茅厕,却见那小夫妻房内灯光弱亮,有人说话,似是在争吵,一时没多想靠近了去听。这一听却让他惊的推开门闯了进去:“你们说的沈七爷,可是名七俭,字守信那位?”屋内坐着的两人惊愕的看着闯进来的人,男子先回过神问道:“兄台识得此人?”“自然识得。刚听你们说要去昆明寻他,那你们可跑错方向了,七爷此时在金陵,住花月郡主府。”梁道远说完本欲问他们找沈七爷何事,可却瞧见两人神色不自然,似是被什么事惊着了。
  “这位大哥说七爷现住花月郡主府,那花月郡主,是否也在金陵府中?”发问的是女子,梁道远隐隐觉着不对,刚才确是他冲动了,只想着这两人是自个恩人,却没想过万一这两人是七爷仇人可怎么办,于是静了静神色道:“两位与七爷是旧识?”女子见他避而不答,于是掩饰道:“大约是弄错了,我们所说的沈七爷与大哥说的不是同一人。”
  他们既然不承认,梁道远也不好再追问,只得嗯啊两声作罢。
  七俭的辰宿予睦商号挂的是茶商旗,也从官府拿了茶引,但今儿应邀前来的人都清楚这位沈七爷可不只是做茶的买卖,前些日子就见米铺的董大户与这位相谈甚欢,瓷器行的高员外更是在香满园被人撞见过几次与这沈七爷吃酒相谈。
  今日拜码头,方方面面要顾及到,楼下几乎都是七俭宴请的客人,她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说过,大伙就开始热闹起来。高员外在金陵这块德高望重,他领着七俭一一敬酒,不几杯下来就已红光满面,越发的乐呵哥起来,颇有几分长辈欣慰晚辈有成就的意味。沐海棠在楼上隔门相听,也听得嘴角含笑。
  敬到一位赵姓商人跟前时,这人痞笑着哼了一声道:“这不是成都府混过的沈七爷嘛,怎么,药皂坑了不少人不玩了,改来金陵玩茶了?”这明显的挑衅让正喝的酣畅的纷纷握住手中的杯盏停止相碰,慢慢的都将目光投向七俭。高员外对此时有人闹事很是不满,他也料想到今日会有宵小之辈闹出点动静,但没料到是这么直接来给难堪。刚要说话,七俭却示意他稍安勿躁。
  七俭认出这人是在成都府吴老板商号进过药皂的人,于是气定神闲的把酒杯放桌上拱手一礼:“原来是赵大哥,久违了。赵大哥今日光临在下宴请想必是喝了不少,酒喝多了胡言乱语守信可以理解。”“胡言乱语?沈守信,你不要仗着金陵与成都相隔甚远以为没人翻你的旧账,咱跑商的,消息可不闭塞。在成都府,你都因药皂害人性命而下狱了,这不是我空口白话吧?”这人得意起来,周遭的人大多没听过药皂,但一听说害人性命,都窃窃私语起来。
  唐家兄弟的人已站在赵五身后,只待七俭一个眼色就把人拖出去。楼上的郡主也已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缝一直瞧着,唐刀注意七俭的神色,而唐剑就一直在对楼上看着,要是七俭不示意,只要郡主示意,他也会立即让人出手。可是奇怪,两人都没表示出什么,这让他们兄弟等得有些心焦。要是一开始就被人把信誉毁了,金陵这块也就不用立足,这么严重的事,这两人不急?
  七俭一直对门口看着,直到看到罗云清从门口进来,这才笑笑道:“赵兄说到我在成都府下狱一事,真让守信感觉甚是后怕。只是赵兄怕是不知道那事后续如何,我来拿证据讲给赵兄听。罗云清,你上去,把你手上的东西挂下来。”
  罗云清喘息的点头,又一路跑上二楼,把手上的那卷东西自二楼挂下,众人皆被吸引过去。有人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发觉都是一个一个人名。正不解时,七俭上前指着那布卷说道:“上面这些人的名字,各位应该都认得几个,他们是那时在成都府买过药皂的商人,我让人一一找他们核实,是否有民众因药皂而伤性命把他们闹过。没有,一例也没有,这是他们给守信签的保荐书。在场的人如有不信,可找相熟之人核实。最后,我手里这份,是成都府府尹出具给守信的澄清书,大家可互相传阅。”
  一份百人签字的保荐书已让众人惊愕不已,下面有写,如守信再卖药皂,一定算他们一份货,并把各商号名称附上,而成都府府尹大印的澄清书让众人都惊住。能让府尹大人写出这信的,该是有多厚的背景。以前从没听过这沈七爷有什么官家背景,看来是藏而不露啊。
  看着不多了,七俭又走到那赵姓商人面前,脸上的笑也冷了起来:“我在成都府时,药皂只我独一份,眼红的人确实不少,那时我算刚涉买卖行,心高气傲不懂防人之心,最终落得坐了一场冤狱。怎么,赵兄弟觉得这是可以奚落的事是么。”在坐的都是买卖人,都明白同行想忌而害人是最忌讳的事,一时都感同身受,纷纷站起来开始数落赵五,更有甚者开始叫着要把赵五送官府,说要查清那时害沈七爷的是不是也有他一份。
  看到赵五腿开始抖,七俭靠近他用极小的声音道:“转告你家主子,用这么下作手段段数太低,别太低看了我沈守信,以后想斗,段数放高点再来。还不滚,等着官差来?”她话音落,赵五转身拔腿而跑,而那些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人等他跑远后才追出去纷纷呸啐。还是高员外把局面稳住,大伙又热闹起来,只是这回和七俭喝酒时都对她多了份敬重和佩服。
  站在门边的沐海棠看到这,这才转身走向椅子。只是她转身时,轻竹看到她一直扳着门框的手指泛白,这会血色都没完全恢复。
  而楼上另一间厢房里的人看完这一幕,捏着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丢,砸乱了一桌好酒菜。
  宴席散后去商号时,七俭和郡主同乘一辆马车。两人在车上一时相对无语,但似是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于是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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