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润(安身篇) 作者:暗影流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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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蒙面人似乎有些意外。
“事实上一开始我就不认为宋杜氏是自杀,而玉珠带来的那个金镯子的消息,更坚定了我的这一想法。”袁润微笑道。
“为什么?”
“宋杜氏儿子刚不明不白地死了,她就也跟着见了阎王,就算真是伤心过度而自杀也未免太早了些,至少也得看看衙门是否能抓住凶手替她儿子报仇吧?她可是一个从夫家全家被大火烧死后,还能一个人拖着儿子再嫁人,再生活的坚强妇人啊!所以这一切,未免太巧合了。”
袁润说着耸了耸肩,“在这一点上,你太心急了。如果过个几年再下手,等临江那边的人再淡忘一下过去的事,大概就不会令人生疑了。你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呢?苏县尉?”
蒙面人似乎震了震,静了半晌,终于揭下脸上的黑布——果然便是本县县尉苏昶——原来之前他一直在用假声说话,所以与往常不同,而看这样子,袁润却早就知道是他了,连带着阮玉珠也早知他的身份,这才能即时通知袁润,随后赶来包围苏昶。
如果不是阮玉珠假装不敌,与苏昶和宋承德他们二人周旋,只怕苏昶早就跑了——论跑步,阮玉珠还真不见得能追上他——同等的水平,男子跑步的确是比女人快的,就算是顶尖的女子水平和略差一二档的男子比,也是男人跑得更快啊,这是生理优势,不是后天努力可以完全抹平的。
而随着苏昶真面目的显现,阮玉珠也明白了之前袁润说得果然没错——他就是联结一切的纽带,也是幕后真正的凶手。
苏昶瞪着袁润:“你不是已全明白了吗?”
袁润笑了笑:“说全明白还太过份,因为还没得到你的招供。”
说着对身后的众人招了招手,众差役好像早已有了默契,齐齐发声喊,在李云燕和古平的带领下,从两边包抄过来,一拥而上。
苏昶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却退到了阮玉珠的攻击范围内,阮玉珠一拳便打了过来
。
苏昶只来得及侧了身子一下,便被阮玉珠一连串的攻击攻得连连后退,退入了几十个差役和捕快的包围圈。众衙役一拥而上,终于把苏昶彻底围住,不怕他再逃跑了。
袁润怕苏昶狗急跳墙,手上两把弩矢乱放,就算伤不着阮玉珠,伤了别人也是多伤无辜嘛,造成无谓的伤亡又何必呢!
“那么,敢问一句,你为什么会怀疑上我呢?”
苏昶微微地笑着,似乎对自己身陷重围的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袁润看了一眼仍然警惕着苏昶的阮玉珠:“一开始我倒没有怀疑你,可当我怀疑到宋承德夫妇二人的时侯,我也就怀疑到你了——你毕竟是他们俩的保人嘛!若他们二人有问题,那你作为本县县尉,平时又与他们走得挺近,以你的能力的经验,是不会不知道一些蛛丝马迹的。”
“而之后那只金镯子的事儿,真正让我意识到这有极大的可能是件杀人案——虽然同是谋财害命,但我一开始还真没怀疑到这背后另有其事。”
“于是,我开始正式调查这件事。而你知道当差的人一般是不会去插手别人调查的案子的,免得有抢功的嫌疑。所以你一边自己去调查轻云一案掩盖轻云之死的真相,一边让玉珠去调查杜氏这桩案子。但你太小看我了——之前莫诚臣一案时,玉珠大出风头,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主导,但实际上恰恰相反,我才是推理的行家,破案的能手!”
苏昶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似乎真的被袁润说中了——原来这一次袁润从头到尾基本都不插手,是在扮猪吃老虎。
“我之前就觉得莫诚臣一案中,朱老四的背后还是有其他的人在起作用,直到宋进之的死,才让我明白,原来这两个案子其中的关联就在于宋进之。宋进之被杀,其实是因为知道了你们的秘密。”袁润缓缓地道。
“什么秘密?”苏昶脸色变了。
袁润笑笑,却不忙着答他,而是道:“在我之后派高主簿暗中调查的过程中,我明白了一些事,也让玉珠代我去调查一些明面上的事情——看起来这些事很小,而且没有什么关联,但却是我想要的,我从中看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阮玉珠听了这话,这才发现其实自己要做的,都是袁润默许的,再一想,其实自己每一次要云做什么,袁润基本上都没有反对,但是听她这样说,却并不是赞成,只是为了让自己来吸引真凶的注意力罢了——在那个时候,袁润应该也没有确定这个真凶是谁吧!
不过阮玉珠并不会怨袁润瞒着自己,把自己当成幌子——两个人相知这么多年,如果还计较这个,那就根本不够格待在对方的身边。
袁润对阮玉珠笑笑,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然后又正色道:“当我知道宋承德在宋进之死的当天还在邻县进货,我就想到应当还有个共犯。杀死宋进之的那个蒙面人,应该就是那个共犯。那么,这个共犯是谁呢?”
?
☆、第 19 章
? 袁润也笑了笑,道:“我知道,宋承德人缘不好,也就那么几个人称得上是朋友。所以你很让我怀疑。本案有几个疑点,第一个就是——为何要运人头呢?若是就地销毁或避人耳目地运走,办法都很多,为何要如此大张其鼓地运出城去,而且还故意让人看见呢?所以我认为宋进之当时应该未死,这是欲让人以为他已死了。那运出城的人头应是个假的。不管看见这假人头的人眼力如何,他都是不可能凑近去仔细看的,只能凭那血肉模糊的样子推断那是一个人头。”
“因为如果仅仅是被挟持,那公门里的人必会去寻找。为防夜长梦多,你必须证明宋进之已死了,这就能断绝我们救人的念头。真是可笑啊!你有信心不让我们查出真正的凶手是你,却没信心藏好一个文弱书生。”
苏昶笑了笑:“把一个人藏起来的最好方法,莫过于杀死他了。如果日后再杀,只恐那蠢女人杜氏终因爱子心切而弄出祸来。”
袁润也笑了笑,不置可否地道:“未必如此吧?你们杀宋进之,只怕已是迫不得已的事了吧?”
“那次在临江行刺阮玉珠的,也不知是你还是宋承德。我想,多半还是你。你原本要常在衙门里露脸,但因为你借口要去外地调查轻云的事,所以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掩饰自己的行迹,因为我们不可能在怀疑到你的时候就去一一核对你的行踪,而你作为县尉,就算是李捕头的部下有异动,你也会察觉,到时候就会远去,所以我根本就不去核查你的足迹。”袁润的话越来越让苏昶脸色难看。
“而玉珠通过那两次在临江的调查,认为是临江赵家大火之后,宋承德才与宋杜氏相好的。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那么大的一家子着了火,怎么也不可能只有两个人逃出来。而且这两个人还不是什么身体健壮、腿脚利索的男子,而是一对没什么力气的母子。所以我也和玉珠同样认为,只怕宋承德和宋杜氏早有勾结,甚至原本便是一伙的。所以我又去翻了以往的案轶,结果在我翻到十五年前的海捕公文时,终于发现在十七年前曾有一连串的骗婚案自长安向东南一路发生,令人怀疑这是同一伙人做下的案子。然而这伙人在发出捉拿他们的海捕公文后就如同平空消失了一般没了声息。我看了这案轶后,不由得做出了一个假设。”
“哦?什么假设?”苏昶似乎很感兴趣地问道。
袁润微微一笑,如同绽开了的春花:“那骗婚的人,在收到追捕自己的海捕公文的消息后,便打算洗手不干或是先躲起来避过风头再说。因为他们这一连串做案所得的银钱,一时也用不完,于是他们便选择了一个落脚点暂且住了下来,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甚至装作互相不认识,想避开风头后再远走他方,享受余生。”
袁润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古平:“古都头在临江查到了宋承德,也就是在那里叫朱子海的人,与宋杜氏其实是同一个时期到的临江——他们两个,虽然想装作互不相识,但是却不会离得太远,以防对方去卷款而逃。而他们究竟是把钱分开各带一部分,还是都藏了起来,我却猜不出了——不过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就算是各带一部分,也是不肯离去的,他们舍不得对方手上的那一笔钱啊!”
苏昶听了,不禁仰天长叹:“人为财死,不就是如此么!”
袁润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契机就在那时发生了——他们住的这地方,有个大财主看上了他们中的那个女子,一个劲儿地追求她。她原先或许是不肯的,可两年过去了,她们弄来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所以这自己送上门来的肥肉,又岂能不吃?谁料那财主家的几房妻妾凶悍泼辣,那女骗子一时不但过不了门,反而一不小心珠胎暗结。于是她索性将错就错,母凭子贵地过了门,进了那财主家。一过门,弄清了那财主家里的钱确实出乎他们想像的多,但是家中人口奴仆的也不少。于是他们便索性弄了一场大火,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手脚,让那财主一家都丧生于那场大火中,只有那女骗子母子两逃了出来。那财主的钱,自然也落入了那对骗子的腰包。”
苏昶眯起了眼睛,唇略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而是等着袁润说话。
袁润也没让他等多久,只是顿了顿,便再道:“但再在那座城里住下去,难保不会出事,于是便在那场大火几年后,那对骗婚的便携款去了他乡。原本,他们是准备远走高飞的,不料在经过不过的南方的一个小县城时,被一个当差的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其实那当差的也不想抓他们,因为这样一来,那些个赃款便要交公,他什么好处也捞不着。于是他便要胁他们,让他们把钱给他,以堵他的嘴。也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形成了什么协议,总之那骗婚的在那小城中住了下来,钱,也成了他们所共有的。”
“本来这是一桩无人知道的事。可是,他们没料到的是,天算不如人算。那孩子有一天不知是从‘父亲’和‘母亲’的私房话里还是从别的什么途径,竟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真相。母亲也许是可以放过的,但另一个骗婚者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那当差的更是要绳之于法。于是,那骗婚的男子为了活命,那当差的也为了自保,为此就上演一场杀人的好戏,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听到这里,苏昶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佩服的神色,而其余的人,更是有恍然的神情,只有阮玉珠在心里大叹着袁润的脑洞开得太大啊!
袁润看了一眼阮玉珠,脸上笑容更显媚色:“我曾为你们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这一点而百思不得其解。可后来发现的宋进之的首级让我想通了。宋进之确实是宋杜氏的亲生儿子没错,对此我一直很怀疑宋杜氏为何会狠心杀儿,现在我就全明白了。宋杜氏一定是没有同意杀死宋进之的意见,所以你们在事发的前一天,按你们三人所谋划好的,应该是假称宋进之生病而把他藏起来软禁,再对外让人以为他已死了——而事实上,你与宋承德瞒过了宋杜氏,一劳永逸地杀死了宋进之。
尸体,应该就在那尊神像里吧?那里面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财富,而是死尸!
杀人之后,最难处理的,不是别的,就是尸体。那天天上的香,正好掩去了尸臭味。而那运尸的马,应是县里新买的那一批吧?我看过那马蹄印,是还没上马掌的。那天那个蒙面强人,一定是你。因为宋承德那天确实还在邻县进货。你在宋承德走后的第一天,也就是宋进之‘生病’的那天,将他绑走,暗地里杀了他。
第二天,你又按照你们三人的约定,趁夜作出强人杀死宋进之的假像,把假人头——实际上是真人头带去了城东。那里距县里的圈马场也很近,正好也可以让你迅速地把马停回马场。”
圈马场,在魏国的北方边疆在好几个县都有,是专给边疆的部队养坐骑的——毕竟不能把所有骑兵的马都一直放在兵营里。马不比人,人可以天天操练,马是不能永远窝在一个地方的,需要定时放远一点放放风。
云来就是一个放马点——这附近没有大江大河,也没有高山,都是一片平坦的平原,有些林子,也没有猛兽,正好放马。而这段时间,正是茂陵这边的骑兵队开始轮流“放马南山”的时候。作为云来的县尉,苏昶想盗用一匹马私用,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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