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少翔见船开了,也就放心了,他把那小红旗揣进怀里,这一转身忽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些什么,他擦擦眼角,免不了一阵唏嘘。
这下都走了,留他一个孤苦伶仃的。
唉,这些个没良心的,都是只见情人笑,哪管他友人哭啊。
越想越伤心,于是蓝少翔擦干眼泪,冲进汽车,对着司机报出顾初礼的大名。
人都走了,蓝少爷孤单寂寞了,光他一个人闹心不行,他要去祸害顾初礼……
船上,苏锦和趴在船舷上久久未动个,蓝少翔早就看不到了,从沥江至今,他经历了无数动荡起伏,如今终于奔着安定去了。
几天之前他还在忐忑不安的等结果。
所有人都告诉他希望不大,苏锦和一直抱着最坏的打算,可是转机突然就来了。
东路那强大的背景,当苏锦和知道来救他那位是谁后,他一下子就踏实了,这个年代,美国佬是开罪不起的,果然,东路的背景胜过他过去犯下的事情,在重压之下他重见天日。
东路之后并没联系他,蓝少翔谈完生意回来后,才和苏锦和说了这事儿。
东路一开始就打算送苏锦和去美国,他不离开这里将永无宁日。
蓝少翔问他想不想去,他们在征询他的意见。
苏锦和听后就沉默了。
现下还算和平,可这个和平却无法持续太久,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战争难以阻止,乱世即将到来,他们还有几天消停的日子可过?
在未来几年,这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都不再安宁,战争遍地,硝烟难散,现下他们想的是找到宝藏,可日后却自顾不暇,卷入长久的战祸。
他很清楚,覆灭的王朝永远不会重来,军阀的势力也非永恒,时间若长河渊源流淌,没有真正的终点,他们都是这条河上的过客,无法驻足,只能继续向前。
他改变不了历史,却清楚历史的路线。
遭遇了这些事情,苏锦和害怕死亡,也害怕战争带来的一切,他无力再去面对,他只希望自己和他们都好好的,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如此而已。
所以,去美国是最好的选择。
两辈子,他都没离开这片土地,如今,在形势之下,苏锦和点了头,他对蓝少翔说,“我去。”
苏锦和正想得出神,脑袋就被人揉了一把,一抬头,是同样打扮成伙计的古劲。
自打东路的身份曝光,机场码头等地就开始重兵把守,夸张到每袋货物都要检查,就连蓝家的货运也不例外,苏锦和能离开的渠道全被封死了,所以说是插翅难飞,军方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这个局面一直持续到东路去找何武锡。
东路是为讨何惧不假,同时也是迷惑何武锡,扔了个烟雾弹。
应泓的事情,他们全靠何武锡,凭借他们几人的能力,除非是去劫法场,否则根本救不出应泓。
何惧是何武锡的软肋,是他的把柄,他们故意给何武锡一个明日张胆的错觉,因为无路可走,他们更是坚信苏锦和一定会和东路在一起,毕竟还有美国人做掩护。
他们利用的就是这个。
等东路把注意力都吸引去的同一时间,苏锦和扮成伙计,跟着那俩人上了蓝家的货船。
所以这最后,到底是谁摆了谁一道还不清楚。
计中计,连环计,各种计策苏锦和听的头都大了,他就知道,这几个家伙的脑子绝对没白长,眼珠一转就是一连串的阴谋诡计。
交锋几次,苏锦和心服口服。
“风大,进去吧。”
“还想再吹会儿。”苏锦和心情好,冲着边上的人咧嘴笑。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不去看看应少爷?”
苏锦和一愣,忽地想起下面躺着的应泓,于是一拍额头,屁颠屁颠的跑了他走了,古劲双手搭在船舷上。
没想到,他古劲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
他从未想过长命,他这条命和苏护一样,不值钱,随时都能因各种各样的理由丢掉,他也从没在乎过。
现下,他为了这个人,选择了 生。
他背判的不止是亲人,还有很多大道大义。
古劲愧疚,却不后悔,沥江之行,古劲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苏锦和的男人。
第二三二章 船上的应泓
兴冲冲的拉开船舱的门,应泓正拿着衣服,不知是要穿还是脱,听到响动就停住了,视线一碰,应泓冲着里面扬了下下巴,“过来。”
和以往相同的内容相同的话,应泓又回来了。
应泓瘦了,下了大狱的人不瘦才奇怪,没关系,掉了的肉日后补回来就好了,和之前的心痛不已不同,现下想的是美好的未来,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哪怕以前过的再艰辛这会儿也能笑出来。
心里暖洋洋的,眼前光芒万丈,可转瞬,所有画面恢复现实,往里走了一步的苏锦和猛地捂住鼻子,嫌弃脱口而出,“我天,这什么味儿!”
屋里飘着一股咸鱼的味儿,还是那种放了很久已经发霉的,窗子脏到不透光,放眼看去哪里都是黑的,这环境岂止是简陋,简直是不能忍。
应泓的目光虽然算不上柔和,但很平静,苏锦和这声吼,那嫌弃的表情,就像将应少爷的脸生 生撕开一样,露出了里面阴鸷的本色,“味儿是不好,委屈苏大少爷了,要么您滚进来,要么立即给我滚出去。”
应泓看起来男情不太好,这最好的证明就是他霍地沉下的脸以及他已经开始骂人了。
苏锦和一缩肩膀,他当然不会滚出去,于是麻利的滚到了应少爷边上。
“惯得,”他们几人之中,这苏锦和才真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出门的时候,好吃好喝好用的都先紧着他来,他们什么苦都吃得,而这家伙却被一群人捧在手心里,以前是因为苏锦和身份重要怕出闪失,后来就成了习惯。现下这种情况他还挑三拣四,他真是让他们惯过了头。应泓骂完,就冷声命令,那态度和以前相差无多,“把衣服给我披上。”他只是抱怨了句而已,再说他不也是关心应泓么,怎么就让他发这么大的火,才见面就又端出他那大爷的架势。
苏锦和有点不爽,照顾他之前吃了那么多苦头,他最后决定自己大人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他把应泓之前拿着的衣服接了过去,披到肩上,然后自然的说了句,“胳膊。”
应泓没动。
苏锦和侧过头, “伸胳膊啊!”
应泓倏地看过来,苏锦和被他那眼神看的一哆嗦,这手里要是端着碗水,恐怕一下子都得扣他头上。
应泓双眼如刀,仿佛和他又什么深仇大恨。
苏锦和整个人都不好了,脑中有群羊驼呈万马奔腾之势呼啸而过,他进来统共没说几句话,他到底是哪得罪他了他处处针对啊?!
他们就不能愉快的说句话么?
应少爷我们刚刚才经历了生离死别,你现在温柔一点能死么能死么能死么!
苏锦和忍着,好,你刚从监狱出来你心情不好我照顾你。
然后他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哄孩子一样的对应泓说, “劳烦应少爷把胳膊抬一下行么?”
应泓又瞪,眼神比之前更为犀利。
那群羊驼又奔了回去。
苏锦和绷不住了。
他手还搭在应泓肩膀上,扶着那件衣裳,他冷着脸阴阳怪气的问他,“我说应少爷,我说句话您不高兴,让您伸胳膊您还是不高兴,现在低声下气的哄着也不行,怎么着,您还得让我像您那房丫鬟一样,娇滴滴的喊声应少爷再给您来个跪式服务?很抱歉这个我不会,要不您看这船上哪个伙计看着清秀看着顺眼会来事儿让他来这儿伺候您?或者趁这船没开出多远,我再回去给您买几个丫鬟回来?还让她们麻溜的往两边一站,您只要放个屁都让她们热烈鼓掌奔走相告感天动地举国同庆。应少……”
“我胳膊能抬我还用你干嘛!”应泓的咆哮打断了苏锦和的冷嘲热讽。
苏锦和:“……”
应泓:“……”
俩人静了分秒,苏锦和突然咳了声。
应泓闷声道,“不用穿,披着就行。”他压根也没让苏锦和穿,是他自己领会错了,还噼里啪啦说了这一堆。
苏锦和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怪不得应少爷心情不好,估计他来之前他就在跟这衣服较劲儿呢,想穿穿不上,穿不上还着急……
把衣服给人披好了,苏锦和脸蛋微红的坐到应泓对面,“那个,胳膊疼么?”
应泓嗯了声。
“我看看。”
“不用。”在苏锦和伸手前应泓阻止了,“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受了不少罪吧。”苏锦和轻叹。
“都过去了。”
应泓将他受的罪轻描淡写的带过,但看他这明显透着病容的脸苏锦和也知道牢里那段日子不好受,蓝少翔也说了,差一点,这人就保不住了。
死在酷刑之下。
应泓和东路然住了,实属不易。
他轻轻一叹,心中动容,正想感伤几句突然噗嗤声笑了出来。
苏锦和笑得肚子疼,他弓着个腰,脸都贴到了应泓腿上,应泓也没客气,照着他脸就掐了把,由于胳膊有伤,他这下力气不大,就是把肉提起来了,“刚骂得爽吧?”
苏锦和不笑了,他捂着脸,支支吾吾的抬头,眼睛里还有笑出的泪花,“没……”
“以为我不知道么,过去少骂我了?”
应泓掐的不疼,就是脸皮拉得老高,嘴都抻开了,苏锦和还没说话呢这嘴巴就漏风了,口水顺着嘴角就要往出流,他抽了 口气儿,把口水吸回去。
“长本事了,以前也就在心里骂骂,现在刚当着我面儿骂了。”苏锦和那点小心思,应泓全都知道,他眼神一变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苏锦和在心里没少编排他,他也不止一次提醒过他不要在心里骂他。
现下可好,应泓可算知道苏大少爷五彩缤纷的内心世界了,可真够精彩的,这一口伶牙俐齿,一看平时就没少练,还都是在他身上练出来的。
苏锦和嘿嘿一笑,当是默认。
他是总在心里骂他,总被欺负打不过还不能骂几句找找心里平衡么,就是骂顺口了,一个没控制住,直接飚出来了。
也可能是因为很久没见了,太激动,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现在和以前不是不一样了么……”他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去,毕竟刚才他说的……嗯,有些豪迈。
应泓一听乐了,乐非好乐,皮笑肉不笑的乐,“哪儿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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