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端流年迹 作者:云之豆
Tags:年下 江湖恩怨 近水楼台
“如果我更强一些就好了。”明知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这话却在碰到单迹浴血的身体的一瞬脱口而出。
单迹手指一勾,那关着兔子的火笼便飞到了他怀里。由于反噬,他现在浑身脱力,还有些发烧。
“你扶着我下山,我们边走边说。”已到了傍晚,单迹不敢再耽搁。
看他站都站不稳,银长冰干脆背起他。
单迹趴在银长冰背上,本可以沾沾自喜一番,但却连雀跃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怕这倔驴会自责,不得不开口道:“没有你,我早死了。”
“你早就盘算好让山主成为眷属了?”
“哪能啊,”单迹摩挲着手里的紫色木棍,“那时候我真的痛死了。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救下你。如果不是你在旁边我肯定受不了这样的痛苦自刎而死了。而且,用乌晓山的树枝也是灵光一现。”
银长冰脚步一顿:“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下人不是死几个都行吗?还是说,”他回过头,“你这是在卖人情?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单迹靠在银长冰背上,闭起了眼睛:“你们不是下人。长冰,我从小没有朋友兄弟。教中全是尔虞我诈,想杀我的到处都是。我需要你们,这不是交易,只是不想再孤独下去了。”
银长冰转过头,良久才重新迈开脚步:“睡一会吧。”
这不完全是谎话,但单迹还是涌生了愧疚感,一路上都没好意思再开口。加上他流了很多血,加上正烧着,趴着趴着就真睡过去了。直到……
一阵打杀声把他吵醒。
“少主回来啦!”沈瑜看到他,立马大叫一声。正在对战的人们一下子停住了,看向山脚。
“你的人打起来了呢。”木棍发出一声看好戏的低笑,“要我帮忙吗?”
“你还真有精神,方才的痛还没受够?”单迹低声道。
木棍抖了抖:“呵,别拿我跟你比,凡人。”
“怎么回事?”单迹不能大声说话,银长冰便替他问了。
黄青云正坐在一旁观战,看到单迹回来已是万分不满,这会儿看到银长冰开口,便撒气道:“我教教务何时轮到你一个下人插手?”
银长冰不卑不亢:“少主受了点伤,我只是将他说的话放大了音量。”又从背后捞过火笼子,“不对,完成了试炼,就不应该叫少主了,应该是教主。”
黄青云脸色更黑了:“你说你们完成了任务?时间确实是刚好,但你们真的翻越了山吗?”
“当然。”银长冰倨傲一笑,回头望了望单迹。
单迹将木棍拿在手上转了几转,一个女子飘飘悠悠地从棍中显形。
“诸位,我作证,我的主人的确翻越了乌晓山。”脸上的皱纹消失不见,这女人又变成了初见时的绝美。
“乌晓山主?”黄青云简直不可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十二岁少年赢了乌晓山主?怎么可能?
“正是。”紫玉把目光投向黄青云,“不过在主人在世的这百年中,你们可称呼我为‘紫玉’。现在,能和我主人说说什么情况吗?”
“主人?”涵方子被人掺着来到银长冰面前,“难道……”
“老师,你没事吧?”单迹探出个头,“不好意思我用了禁术把这家伙收为眷属了。”
涵方子一下子激动得老泪纵横:“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长冰,谢谢你。山主,多谢!”
“现在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单迹不愿在教众面前失了威严,执意从银长冰背上下来。众人才看到他身上满是血迹,煞是可怕。
“报告教主,黄青云及几位长老带着全教一半的兄弟造反。”涵方子也不拖泥带水,一句话概括过程,“今天正午,他们擅断您回不来了,就开始屠杀不服从他们的人。幸好沈瑜通知冯闽管事率五百人前来,不然他们估计已成功夺权。”
“是吗。”单迹静静地看着黄青云,逼得他连连后退,“我已完成试炼,现在是教主了?”
涵方子道:“是。”
“好,”单迹伸手一指,“把黄青云给我抓来。”
没等那些教徒行动,紫玉就飞了出去,黄青云还没看清她的容貌就被提起来扔到了单迹面前。
即使黄青云跪了下来,单迹也没比他高多少,但黄青云总觉得他是在俯视自己。
单迹道:“黄长老,我记得我说过,‘不会有下次’。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黄青云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是啊,谁想得到啊,十二岁、不学无术的少主没被乌晓山主杀死?”单迹厌恶地看着他,“此次叛乱,黄青云领头,念其对本教有功,留其妻儿家眷不死,本人当场处死。”
众人皆惊诧。没想到这新任教主竟如此心狠手辣。
“教规规定,能杀长老的,只有教主。但本尊实在是没力气杀人,银长冰手上那把刀里是本尊的法术。便请他代劳吧。”
银长冰侧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单迹。
“动手吧。”单迹偷偷对他眨了眨眼,“还是你不愿动手?”
“竟让这么小的孩子动手……”
“我看我们这教主年纪轻轻就如此心狠手辣以后怕是……”
旁边传来了议论声,银长冰听了,什么也没想,直接跪到了地上:“黄青云弑我全家,更想为子收我妹妹为童养媳。教主不仅舍身救了我这样一个下人,还给我亲手报仇的机会。再造之恩,永生难忘。”
听了银长冰的自白,议论自动停了下来。
“咳,”单迹苍白的脸上飞起两片血色,忙扶起银长冰,“言重了。动手吧。”
银长冰冰蓝色的眼瞳中闪过冷光,没有一点纠结迟疑,手起,刀落,准确地割破了黄青云的动脉。
单迹确认了黄青云的呼吸,又道:“剩下的人,念在初犯,不作重罚。每人从明日起到涵长老沈长老处自陈罪状,领些鞭子,交些罚钱也就罢了。但绝对不允许有第二次。”
“过五日举行继任大典吧。”单迹深深看了所有人一眼,“以后还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啊。”
☆、继承
单迹张开眼睛。
周围都是人,忙忙碌碌地准备着什么。
“啊,教主您醒了?”一个女孩子正整理着床帐,看到他睁开眼,便开心地喊了出来。
单迹慢慢聚焦到那女孩脸上,才认出这是宋静卿。
“静卿?这是在干嘛呢?”他坐起身来。马上有一个下人拿着衣服给他披上。
宋静卿听到他叫得如此亲昵,脸红了红:“明天就是您定下的继任大典了。”
“明天?我竟睡了那么久?”单迹用手梳起一绺黑发,“话说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又不是要出嫁,这是要闹洞房?”
宋静卿支吾了一下,想不出要怎么对他解释。女孩子本就对“出嫁”“洞房”这样的字眼敏感,这下小脸涨得通红,更加尴尬了。正纠结着,银长冰走了进来。
“这屋子不是为你准备的。”银长冰悠然地到床边坐下,“你就要搬到前面的大屋子去啦。这是整理了给我住的。”
“给你住?”单迹盯向银长冰的目光很是复杂。从银长冰的角度看,那既有猥琐,又有怀疑。
于是,某人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你这屋子我住不得?”
单迹赔笑道:“哪里哪里,我们是兄弟嘛。你和我住都行。”
听到“兄弟”二字,银长冰的脸色缓和了些:“伤口怎么样了?”
单迹这才想起有这茬,摸了摸胸口和肚子。有女眷在,他也不好直接脱衣查看,所以就半含糊地道:“应该快好了吧。”
对了!单迹四下摸索起来。
“你找这个?”银长冰拿着紫色的木棍在他眼前晃了晃。
“对。”单迹接过,或者说抢过了木棍,直接跳下床。伤口被震了震,他轻轻“嘶”了一声,但动作没有停顿。
在众人瞪大了的眼睛中,他胡乱穿好了外衣、套好了鞋,招呼也不打,就向外冲。
银长冰扶额道:“唉,莲苑想见你呐。”
远远飘来一声吼:“回来再说。”
银长冰想,这回算是见识到“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了。
单迹拿着紫色木棍,跑在云影宫大大小小的回廊里:“紫玉等着,我带你去见白珩。”
木棍里发出闷闷的声响:“你急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件事热衷过头了呢?”
“啊哈,这个,”四天未下床,单迹觉得自己的身体生锈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片刻,“看你挺可怜的,大爷我就顺手帮你一把呗。”
木棍沉默片刻,道:“你不会不认路吧?”
确实不怎么认得,单迹只是记得书上说云影宫里有个言白珩生前住过的房间被改成类似于纪念馆一样的地方给保护起来了。然而这话他又不能直说,也不好问,只能兜兜转转,绕了几圈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特别的小屋子,几乎要被周围的树掩盖住了。身为一教之主,却住得如此偏僻,难怪自己找了那么久。
单迹对着木棍道:“紫玉,出来吧。”
一阵光芒后,紫玉站到了屋子前。
因受了那脱胎换骨之苦,罪孽洗清,她这会儿妖艳不再,反倒多了几分年轻女子的清纯。…….一如数百年前的模样。
她抬头看了看门匾,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龙飞凤舞的字迹——
“乌晓山居”。
竟和她的屋子同名。紫玉咬紧嘴唇,飞至半空中,用袖子拂去门匾上的灰。修长的手指眷恋地划过每一笔一划,如同那人当年握着自己的手学写字。她失神地重复这动作数次,梦呓般地轻道:“什么嘛,既然不舍得,又何必回来?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这恐怕是单迹打出生以来最有耐性的一次。他跟着紫玉,一处一处地看过白珩生前的点滴。哪怕只是一支笔、一幅画,她都要在前面停留许久,仿佛要把那人的全部读透。凝聚了数百年的相思在此日决堤,那些不曾遗忘的、或是曾遗忘的过往浮上心头,压得她只能含着泪、带着笑。
他们这么磨蹭着,直到未时,才进入了内室。
白珩身为第一代教主,在世时云影教尚未发展壮大,他本人的行居也极其朴素。整个内室除了床就几乎什么都没有了,但单迹却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刺痛了。
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夺去了所有的光华。画上的女子穿着长裙,对着屋里的人嫣然一笑。她站在树林之中,一只蝴蝶翩然落到她的指尖,但她比蝴蝶更美。群鸟安然地停在她身后,树枝斜向她,她就是这山之女王,但脸上的表情却如此纯真,就像村里的女孩。
看到她这笑容,单迹也跟着笑起来,不由自主地念出旁边的字:“吾爱紫玉,多年未得一见;相思成疾,唯有赋于丹青。”
“到底为什么?”紫玉捂着嘴,跪倒在地上,“既然如此,为何离开?”
单迹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名字和老祖宗起的一样,毕竟言越颐从乌晓山逃了回来,这人物根本没出场。这是真正的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