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不准成魔+番外 作者:御吃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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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距离姜陵不足十尺处的一块小小空地上,此时背对着他,半蹲着一个全身赤/裸、只在腰间围着一道破布的少年,看身形,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
虽然只留给姜陵一个背影,却丝毫不妨碍他下定论——小偷找到了。
那少年没察觉有人靠近,正和一个灰色的毛团子一起,七手八脚地往一只半褪毛的鸡上摸泥巴,一边还不住念叨着:“让你找只活的,你叼只没毛的回来,待会烤焦的地方归你。”
那灰毛愤愤,在一旁跳来跳去,用沾满泥巴的爪子去糊那少年的脸。
“还敢对我动手?果然是养不熟的,明天就把你烤来吃!”那少年大怒,也拿脏手去糊灰毛的屁股,一时间“偷窃团伙”便内斗起来。
就趁现在,将他二一并抓了。
姜陵踏前一步,却不料不小心踩到一截枯枝上,发出“嗑哒”一声脆响。
那灰毛团还算有些警醒,立马跳起来,也不与少年争夺战利品,滋溜一声就钻进了山林。
“混蛋!说好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每次都不等我!!真是没义气!”那个少年嘴里骂骂咧咧,丢掉糊了一半泥巴的叫化鸡,也跟着往丛林里钻。
那灰毛团体型小,速度快,早跑没了影;不过那少年就不同了,虽然速度相较常人快了不少,但是他脚上似乎绑着铃铛,稍稍动一下就叮铃作响,跑到哪里铃声跟到哪里,姜陵想追丢都难。
那少年一会儿骂骂那灰毛团子,一会儿又骂骂脚上的铃铛。这般逃了一路,自认跑得足够远了,才扶在一棵大树上,拍着胸脯大口喘气:“呼呼——真是要了老子狗命了。”
看你还往哪跑?
姜陵心中冷笑,脚下一点,飞身从暗处跃出,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
让他没想到的是,少年身上似乎抹了一层油脂,滑不溜秋的,被抓住手臂了也不惊慌,胳膊肘使个巧劲,一转一收,又从姜陵手里溜了出去。
还想跑?!姜陵愠怒,指尖运上了几分真力,以手成爪,死死扣住少年的肩头。
那少年吃痛,知道遇上了硬茬,不敢再跑,只好大声道:“哎哟喂,这位仙官饶命啊!我实在是太饿了才会去偷东西吃的,以后再也不敢了,饿死也不敢了!您看在我年岁小的份上,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他一边讨饶,一边吃力地扭头,顺便用空着的手在暗处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腿,妄图以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打动对方。
一句话说完,人正好也转过身,与姜陵打了一个照面。
“仙官你——”
待看清对方容貌时,少年睁大眼睛,后头半句“就行行好吧”,戛然而止。
☆、只恨
姜陵同时也看清了少年的容貌,心尖儿一颤,唇皮子动了一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少年约摸十一二岁,身形消瘦,一张小脸上抹着泥巴又黑又脏,与走街串巷的小乞丐别无二致。
这样的小孩姜陵见过很多,帮过几回,也听信对方的信誓旦旦后将人放了,只是一转头又会故态复萌,或骗或偷或抢,难以管教,最叫人头疼。
若按以往经验来办,这会儿姜陵自该将人绑了,带回去给苦主发落。虽不能将人板正,至少给点苦头吃,叫人长些记性,稍稍收敛一些才是。
然而现下姜陵却是动弹不得,手上劲道更是不由自主轻了几分。只要那少年愿意,稍稍使力就能挣脱逃了开去。
倒不是被耍诈施了邪术,而是这小乞丐的眉眼、轮廓,与……简直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不过是更稚嫩一些——记忆中几近模糊的人影,因着少年的样貌逐渐清晰。
姜陵适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能记起那蠢货的样子了。
意识到这点时,天地间仿若失了颜色,刺骨疼痛排山倒海,转瞬将他淹没。
好容易强制镇压、尘封多年的思绪就这般毫无遮挡地被划开一道口子,那伤口痛彻心扉,直叫人站立不住。
一个在心底徘徊多年的名字抵在唇间,几乎脱口而出——
“姜陵!”
少年突然开口唤他名字时,姜陵自以为产生了幻觉。
从见到姜陵正颜时起,少年的脸上神色就已变过数变,由一开始的震惊,到面露欣喜,继而大叫一声直扑挂到他身上。
每一个动作表情都如同被放慢了速度,姜陵看得清楚,却动弹不得。
周身破绽百出,没有半分防备,便叫这脏兮兮的小乞丐轻易偷袭了。怕少年摔去,他竟还伸手托了一把。
这是怎么一回事……?
普天之下,会这般指名道姓叫他的人,大概只有一个——
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真有可能返老还童,回到少年模样?
又或者是有人知晓内情,特意扮作那蠢货,好看他笑话?
姜陵不敢相信,更不敢胡乱猜测,害怕这一切不过是又一场镜花水月。
“你是谁……”
姜陵愣怔半晌,费尽毕生气力将神志扯回躯壳内。
那少年却似想起什么,猛然又跳将下去,狠推姜陵一把,撒开蹄子转身就跑,摆明了不准备答话。铃铛一阵紧一阵的叮铃脆响,所过之处,惊起一地飞鸟。
眼见人就要跑远了,这回姜陵总算醒个透彻,满腔痛意化作滔天怒火,直追上去,简单粗暴将人拦了,咬牙切齿道:“你跑什么?!”
少年被吓了一跳,原本带着些愤懑和委屈的神色一下子被定格在脸上,他懵懂片刻,惶然睁大眼睛,结巴道:“我,我不知道……”
难以理喻!
姜陵大怒:“不知道还跑!”他上下打量少年一番,愈发气急,脱下外衣披在少年身上,又道,“怎也不穿衣服?赤身裸体,成何体统。”
少年顺势答道:“荒郊野岭哪来的衣服。”说完才想起自己的立场,赶紧闭上嘴巴。
两句话出口后,姜陵也自觉出语气不善,假意没注意到少年的小小别扭,也没问他为何偷了鸡鸭却不多偷件衣服穿。
只半跪身前,替他将腰带扎了,又把太过宽长的衣摆袖口折好塞好,借着整理衣物的功夫,缓和了一番心绪。
最初的火气褪去后,姜陵寻回了理智,这才轻轻拍平少年身上外衣的褶子,自下而上扫了一眼他的花脸,开口道:“说罢,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
问出这几个问题的时候,姜陵心跳快得几乎从喉咙口蹦出,生怕听得不愿听的。
孰料少年想也不想就道:“凭什么我要告诉你?”
冷静些,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与他计较。
姜陵深深吐纳一回,修长的手指落在袖口,细细摩挲。以自认为足够温和的语气道:“想好了再开口。不说或是说谎,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你……”少年喉头一哽,狠狠一瞪,却正正撞进姜陵眸里。
可容下满天繁星的幽深明眸,仿佛能将人魂儿都吸了去。少年不敢与他对视,只低下头,避开了视线。
“……你不是都猜到了么。”少年将满腹酸涩又回念一番,良久后开口,下定决心道,“我是陆卓扬!我还活着!奉命在此镇守锁魔井!——这下你满意了?”
说完这番话,他似失了全部力气,浑身颤抖着,连声响也弱了气势:“满意了就放开我吧。我得回去了。”
这许多年半点音信也无,居然还敢甩脸子?
姜陵怒极反笑,冷哼一声,指尖上又加了几分力道:“你不想见到我?”
陆卓扬打了一个激灵,道:“我……”当然想见。
想得都快疯了。
三年前,驭灵派三位老人重启锁魔阵时,作为井镇的容器,陆卓扬与他们三人一起,化作了护阵灵光。
那时如何光景,在记忆中早已不清晰了。陆卓扬唯一还记得的,只有明心老人最后的叮嘱:无论多难熬,都绝不能放弃。
陆卓扬的职责是护好锁魔井,若能熬过启阵术法,就不用给三位老人陪葬。
就可以活下去。
明心老人说的时候他是不信的。但如果是真的呢?
万一呢?
多诱人啊,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再见姜陵。
“哪怕只见一眼也好。”
抱着这般念想,陆卓扬生生忍受住灵肉分离的痛苦——只是那般苦痛岂是常人承受得了的?
剔骨削肉来回往复,好几回他都恨不能立即死掉,也是一了百了,然而想到没能相伴到老,没能好好道别,就又舍不得死了。
哪怕只见一眼也好啊……
锁魔井内日月不分,熬过启阵术法,陆卓扬真正醒来已是大半年后了。
彼时体内的断灵钉与恶魂已被收回锁魔阵中,凝滞阻断的灵脉也恢复了七八分。他已经和普通人一样,可以重新修习术法了。
叫人难受的是,陆卓扬的身形在重塑时不知遇上了何种变故,竟是回到了幼时八/九岁的光景。
更头疼的是,身上没了断灵钉,脚上却多了一只银铃锁。
被银锁束缚,陆卓扬不能离开锁魔井地界半步。他试着下山了几回,每次结果都一样,越往外走阻力越大。临近边沿时,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若不是陆卓扬身边有幺白虎相伴,恐怕没死在阵法中,倒要在这山林里,先被豺狼虎豹剃干净了骨头。
好在也不是全无盼头,天无绝人之路,那银锁上的铃铛每隔半年就会掉上一个,而每少一个,陆卓扬能活动的范围就大上一分。
现如今银铃铛只剩了三两个,陆卓扬想回驭灵山探个亲,恐怕都没多大的问题。只是可以离开了,他却没再想过要走。
最初得知自己还活着的时候,陆卓扬兴奋到无以复加,恨不得立即离开极西之地,赶紧见上姜陵一面。但因现实所困,不得不见天守住锁魔井,日子过得是索然无味。
这样枯燥的时间一长,陆卓扬有了胡思乱想的空闲,渐渐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自他醒来那日起,玉佩相思就没动过半分。
一日又一日,一年复一年。
一千个日月升替的时光里,姜陵都没吹起过一次传音笛。
若是心有所系,哪怕是一回,相思也该颤上一颤吧?
只要姜陵轻轻吐出一口气,相隔千里万里,也不过转瞬即到的距离。
陆卓扬就算再自恋,也不敢自以为是地认为姜陵还会想着他念着他。
大千世界,满目繁华。少年的心性又哪是一杯薄酒,三个响头就能左右的?更何况他陆卓扬就是“死了的”。
本就怪不得别人。
只是如此一来,支持他从剔骨削肉之痛中活下来的信念竟是生生断了。恐怕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叫人绝望的了。
这许多年里,除了和幺白虎在山林里撒野,闲暇便无事可做。这种时候就会不可抑制地想起姜陵。
想起二人从前时光,然后难免好奇他会在做什么,继而又想到再无相干的从今往后……实在是,实在是想不恨都难。
这恨本是没缘由的,更与姜陵无关,但陆卓扬却无法不迁怒于他。
若是不恨姜陵,难不成恨明心、恨萧无妄、恨何其有?只是恨几个已死之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若是不恨姜陵,总不能恨自己吧。
一个人,总该有些活着的念想。
恨一恨也是好的。
如今姜陵就在面前,陆卓扬却发现自己怂得也是够可以的。
只不过见到了人,那恨便烟消云散了;再与他多说几句话,怕是自己姓什么也该不记得了。
若已相忘于江湖,又跑来锁魔井招惹他作甚?蓝颜祸水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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