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归途+番外 作者:明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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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钧把陆老爷子推出房门的时候,笑得毫无压力,就好像他们只是要睡觉了一样,“您不用担心,明天早上保证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孙子。”
陆振挺拗不过他们俩,只能在合上的门缝里最后看一眼靠在床头笑着和他摆了摆手的陆祁。
门咔哒一声合上了。
陆振庭的眼睛一酸,突然想起陆祁小时候每次给他盖好被子之后,他也是这样在关门的一瞬间笑着和他摆摆手。
时光匆匆不留人,转眼一晃三十年。
门里,严钧回到陆祁身边坐下,他握紧他的手,神情严肃,“准备好了吗?”
陆祁:“我为这天准备了快二十年了,早就准备好了。”
“会很疼,”严钧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像是在给他力量,“挺过去就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陆祁从他手里拿过一粒绿色药丸咽下去,目光平静,“开始吧。”
凌晨一点。
“啊……”此时的陆祁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双眼赤红,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头,喉咙里因为气息不畅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咯嘚嘚的声音。他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整个人开始不可抑制地剧烈抽搐,就在这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浑身的痉挛像是被人简单粗暴地按了暂停键,下一秒他就如同被人抽去了全身的骨头,神情萎靡地瘫在床上,如果不是他的长而密的睫毛还偶尔颤颤,他根本不像个活人。
在一旁无力干涉的严钧见他挺过了第二波,赶紧扶起他让他靠着自己,拿起一旁准备好温盐水给他一口一口的喂进去。这一杯水见了底,陆祁的眼珠终于转了转,有了点活气。严钧松了口气,这才拿过热毛巾给他擦擦脸,再粗略地他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汗湿的身体。
十分钟后,陆祁的呼吸越来越明显,他的四肢也渐渐有了力气,他偏头颤巍巍地向严钧伸出手,气若游丝地哑声说:“最后一个。”
严钧心疼地握了握他的手,那双平日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的血丝一点也不比陆祁少,他压抑着心里快要溢满而出的疼痛,强笑说:“再歇一会。”
陆祁闭上眼,没有拒绝。
更准确地说是没有力气拒绝。
最后一颗解药也喂了进去。
这解药的药性太强了,几乎是吞下去就反应,尽管陆祁已经有了两次经验,那种劈裂般的剧痛还是让他没忍住低吼出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剧痛就像有人用手扒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把他最脆弱最敏锐的大脑撕个粉碎。这是最痛苦的凌迟,能把人逼疯的折磨,最痛的时候陆祁甚至想就这么了结了自己。
这想法只是一瞬就被陆祁抛到了脑后——这么多年他从少年到成人都是靠着自己挺过了一次又一次非人的痛苦,没理由终于有人陪着他了他还放弃。
他头痛,看着他的严钧也痛,他是心痛。
可是就算他把拳头攥出血了,他也什么都不能做。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陆祁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一刀又一刀的凌迟割的支离破碎时,突然从喉头上涌了一口腥甜。
“哇。”
陆祁抽搐着吐出一口黑血。
在一旁都快急疯了的严钧见状激动地站起来,接下来,陆祁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口接一口地连着吐了五大口黑血。
陆祁吐完最后一口血已经熬到了极限,在昏过去之前,他的眼神已经涣散了,他还是撑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摸索着严钧的手,吃力地盯着他眼里已经模糊一片的人影,冷汗津津地强撑着说:“从现在开始……我……这条命……是你的了……”
严钧默默无言地握着他掌心汗湿骨节分明的大手,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终于红了眼眶。他伸手像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品陶瓷一样轻轻摸了摸陆祁解脱般的睡脸,轻声说:“这是你的新生,不属于任何人,包括我。”
陆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的头上带了一个枷锁,他每走一步枷锁就勒紧一点,他尝试过很多方法也没办法打开它,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就在他忍无可忍打算和这个枷锁同归于尽的时候,一只漂亮的小鸟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踩在他头顶的枷锁上活蹦乱跳,玩的开心了就随口一啄,竟然就那么把枷锁打开了。陆祁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就好像压在他头上的大山一夕之间搬走,浑身上下轻松得灵魂都要飘出体外。
那感觉太过美好,美好到陆祁醒过来还恋恋不舍不肯离去。他撑着胳膊坐起来,发现自己除了浑身酸软没有力气之外,整个人状态好到不行,昨天晚上的折磨和痛苦就像一场虚幻的噩梦,梦醒了,就完全不觉得痛了。
他不知道严钧的药到底好不好使,但他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些一直挥之不去的阴云散开了,而他的心就像窗外的天气,阳光大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撑着力气去洗了漱,然后穿好衣服下了楼。他走到楼下,一眼就看到了趴在饭桌上的人。那人一手搭在桌沿,头顶在胳膊上,从脖子到后腰绷出一道好看又坚韧的线条——应该是一不小心睡着了。
陆祁好笑地叹了口气,刚要过去就见忠叔从另一边拐过来,正好看到站在路中间的他。忠叔的眼睛一瞬间瞪的跟铜铃一样大,陆祁赶紧冲他摆摆手,然后指了指睡着了的严钧。
忠叔立刻会意,他激动地拉住陆祁的手,眼泪就下来了。陆祁赶紧拍拍他的肩,让他不要太激动。忠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凑到陆祁耳边小声说:“钧少爷守着您一夜没睡,刚刚说您可能快醒了,才下来给您做东西吃,我见了就让他坐那些歇着我来做,没想到就这么一会钧少爷就睡着了。”
“他累了。”陆祁看着他白皙俊秀的侧脸露出一个极尽温柔的笑容。
忠叔看着陆祁,立刻察觉到他身上明显的改变,他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朝他指了指楼上,那意思他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子。
陆祁笑着点点头,目送他上了楼,才慢慢走到严钧身边。他刚把手伸过去,还没碰到人呢,严钧突然蹭地站了起来,眼睛里还残留着没有散去的茫然,“我怎么睡着了?”
差点让他这呆萌的小样萌出一脸血的陆祁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严钧立刻如惊弓之鸟一般扭头看他,结果一见是他就又呆住了。
见他这个傻样陆祁还哪里忍得住,一把把人抱紧了怀里,一点缝隙都没留下。严钧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亮得比远光灯还要刺目。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挣脱开陆祁的怀抱,一脸谨慎地给他把脉,他脸上的喜悦越来越浓,最后直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毫无保留地吻了上去。
陆振庭听说孙子醒了着急忙慌地跟忠叔下来,就看到两人站在饭厅旁若无人地拥吻着。老爷子一开始还没打算打扰这温馨的一幕,但是最后发现这俩人亲起来没个头了,才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严钧听到声音赶紧推了推陆祁,陆祁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严钧看着陆老爷子笑得牙不见眼的,神情带着孩子般的雀跃,“陆祁的毒已经祛干净了,他再也不会头疼了。”
陆振庭听着他的话,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一时间百感交集,老泪纵横。
他死了以后也算能跟陆祁的父母交代了。
陆祁走过去抱了抱陆振庭,笑着说:“爷爷放心,我一定像您一样长寿。”
老爷子闻言眼泪流得更凶了。
虽然没有几个人知道陆祁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但是知道陆祁有头疼的病的人还真不少,其中陆家的人知道得更清楚一点——那就是如果陆祁的病治不好,他很可能活不过三十岁。就在陆祁的二叔三叔还在替他提心吊胆的时候,老爷子突然亲自给各个家里打电话说陆祁的病全都好了。
这下陆家上下都跟炸了锅一样,陆祁的电话都快被各种亲戚打爆了,最后还是陆振庭大手一挥下了决定——开家宴!
彼时陆祁已经大好,严钧也不用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了。要知道,这解药可不是一般的解药,陆祁这回遭了罪也捡了大便宜,从今以后不说百毒不侵也差不多了,严钧当然不再担心他会不会被暗算之类的,于是就去了学校。他在老师那接到老爷子说晚上家宴让他早点回家的电话时还愣了一下,“我也去?”
陆振庭不高兴,“什么叫你‘也’去?你不是这家人吗?”
严钧好久没听到家人这个词了,乍一听到陆振庭这么说他的一颗心跟泡了温泉一样,又热又舒服。他的眼神也坚定下来,一字一句地说:“爷爷,我一定早点回家。”
陆振庭这才满意地挂掉电话。
下午四点多,陆祁就来学校接严钧回家,途中陆祁还有心思逗他,“今天家里的亲戚能到的全到了,你紧张吗?”
严钧淡定地表示,“我紧张个屁。”
这两个心大的人都没把这事当回事,一路有说有笑地回了老宅,结果一进门,原本还热火朝天的屋子瞬间就静了下来。
严钧明显地感觉到大半个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要不是他神经强悍的根钢铁一样,光这一下就得露怯。
——看来这场家宴要变成一场大戏啊,当然,如果主角不是他就更好了。
☆、家宴
众多目光中最犀利的就属陆祁的二叔了。他即对于和侄子搅在一起的男人很不屑,觉得应该是个矫揉造作娘娘腔,可见了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严钧,他又觉得侄子找的男人要是不是这个水准他估计要更生气。
总归不是正道。
陆祁是陆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算什么事?
“笃,笃,笃。”
一片尴尬的寂静中,拐杖和实木地板敲击的沉闷声一下一下响起,陆振庭从楼上下来了,他隐晦地扫了一眼屋内众人异彩纷呈的表情,视若无睹地看着进门地两个孩子有点不悦地问:“怎么这么晚?”
陆祁脱下大衣交给身边的忠叔,“路上堵车。”
“嗯,洗手准备吃饭,”老爷子顿了顿,带了点笑意地看严钧,“阿忠还嘱咐做了你最爱吃的菜,一会该凉了。”
屋子里更静了。
严钧顶着满屋子凝如实质的目光本来已经觉得不耐烦了,可陆振庭这一番当着众人给他撑腰的话就像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暖炉,一路从掌心温暖到心脏,尽管小却足以让他直面风刀霜剑而怡然不动。他抬起头直视老人温暖的眼睛,缓缓露出一个强大而尽在掌握的笑容,“谢谢忠叔和爷爷了。”
坐在客厅里的亲戚纷纷低语。
严钧又冲着在座的所有人彬彬有礼的笑了笑,就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和陆祁上楼换衣服洗漱去了。他的身影一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客厅里的声音立刻大了起来。陆祁的三叔的老婆陈兰低声和她身边陆祁的姑姑陆凤美说:“长的是挺好,怪不得是个男人也讨得阿祁喜欢。”
陆家这一家子都是能人,陆祁二叔陆承宗和三叔陆承平都是政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唯一的姑姑陆凤美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陆凤美四十多岁保养得很得宜,看起来就和三十多岁一样,梳着干练的短发,一看就是女强人。要说陆家谁最能明白陆祁产业辐射之广,影响力之大的就属这位同在商界的姑姑了,因此她听说侄子找了个男人还把人带回了家里格外生气和不喜,现在听到她三嫂的话她有些不屑地一撇嘴,“你以为他光长得好,他还有手段呢。我找人打听了一下,那个姓严的只在饭局上见了咱家阿祁一次,就三天两头地往‘仁宣’跑,结果没两天就把阿祁勾到手了。”她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她这一圈的亲戚听了个清楚,一直脸色难看的二叔陆承宗的脸阴沉得都快能滴出水了。
此时,楼上正脱衣服的严钧突然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他正苦着脸揉鼻子呢,陆祁眼里含笑地靠过来,“我看你在楼下的时候毛都炸开了,紧张啊?”
严钧轻哼一声套上毛衣,“我都快被你家亲戚们的目光捅成马蜂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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