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家的小狐狸[穿越] 作者:苦夏的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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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沉眠之际他模模糊糊地想,也许自己始终对来这个世界抱着一种不安定感吧。
顾长清以为自己在陌生人身边是不会睡死的,一觉醒来却发现过了大半天,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大雨早已停歇,阳光清凉,树间仍有残滴。顶开头顶的叶片,甩甩身上半干不干的毛毛,眯着眼看碧空如洗,草木葱茏,大有柳暗花明之感。
感叹了半天,想起男人身上仍盖了许多大叶子,此时太阳一晒,里头湿气熏腾当不亚于蒸笼。急忙把叶片扒开,见他情况虽比之前好了许多,现在却又发起烧来,身上的伤口则经雨淋日晒,有逐渐扩大的迹象。
顾长清哀叹一声,认命地跑去找了些狐妈曾经给他治外伤用过的树叶,嚼成糊糊敷在男人伤口上,又找了几个一破皮满是汁水的果子,轮换着放到男人额上,权当水袋用了。一番死马当活马医之下,男人的烧倒是渐渐退了。
眼看他逐渐恢复生机,顾长清倒是谨慎地离男人远了一些,再也不歇在他胸口取暖了。
顾长清其人一直有种矛盾的特质。早年的父母不和让他对亲近别人一事又有期盼又有恐惧,渴望得到关怀又充满不安全感,是以总习惯与人保持若即若离的交情。对人性总是抱着怀疑,却又暗带期盼,是以总抱着审视的态度。遇到名师习武,进入师门有师兄师姐的照顾,虽然好了很多,小时候养成的根深蒂固的习惯却一直还保留了下来。
这种习惯表现在方方面面。体现在原来的世界就是职场上总担心得罪人被孤立,所以遇到杨轲之类的人也只在背后吐吐槽,多以忍耐为主,同事则多是聊个闲话的交情,总担心交浅言深会卷入办公室的是非纷争。体现在穿越后则一边诚惶诚恐地享受着狐爸狐妈的亲情,一边总有种欺骗了他们的亏欠感,还有种这种日子不会长久的担忧。体现在救人则一边尽力救治,一边害怕救了一条毒蛇,看男人快死时善心压倒了怀疑,看他快苏醒时怀疑又纷纷冒头。
他虽然不忍心看人死在眼前,却也警惕着这个陌生人,于是便敬而远之。
到了第二天,男人已经是随时能够醒来的样子了。顾长清想着他伤病初醒怕是不利于行,千辛万苦上了雪山,没有被白狐杀死,到时候生生饿死太过冤枉,于是从附近收集了一些野果堆到他附近,方便他醒来时取用。
好人做到底吧,骨子里有些烂好人的顾长清悻悻地想。叼着几颗小红果放在地上,想起不远处还有一片酸酸甜甜的果子,便又哒哒哒地跑开了。
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珩先是看了看身边的果实,又看看身侧一大堆巨大的树叶,根据堆叠在一起的部分尚未干透的痕迹,大约猜出了用途,有些复杂地看了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小白色身影一眼。
传说中在昆梧山的茫茫雪域之巅,有一片世外桃源,那里是灵狐的圣地,还有狐族至宝——狐灵果。狐灵果是天生地长的宝贝,百年一生,赤色如火,月圆之夜,群狐礼拜之时坠落枝头。凡人服之,百毒皆消,延年益寿。
萧珩是打着碰运气的想法上来的,毕竟传说太过渺茫,谁也不知道昆梧山顶是不是依然千里冰封,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狐灵果,更没人知道它是圆是扁。再退一万步说,即使顺利找到了,也指不定现在是这百年一生中的第几年,说不定果子才刚刚结出来,要等个百年才能熟呢。
只是自己身上的毒发作越来越频繁,杨玉珊也身中奇毒危在旦夕,徐三说只有传说中的狐灵果才能有一点救治的希望。他并不害怕死亡,反正活着也并不觉得有甚快活,之前费尽心思想要获得自由,现在求仁得仁,便也觉得此生无憾了。但杨玉珊曾于他有救命之恩不得不报,这次中毒说到底也是为己所累,便怀着尽己所能的想法上了山。
攀登雪峰比他想象的更加困难,肆虐的寒风,陡峭的崖壁,积雪下随时可能出现的断层、裂缝,更不知爬到何处是个尽头。期间竟然又毒发了一次,好不容易熬过去,却在功力近乎全失之际被几只恶鹰盯上,极其凶猛,又硕大异常。放在平日他自有无数方法对应,现在确是疲累至极,呼吸也困难,拼着一股不死于此等孽畜之口的狠劲和身上重剑的锋锐,终于成功杀死恶鹰,已经完全脱力了。
提着最后一口气冲上一段路,想着寻一块平坦处度过剩余的时光。他生时离不开纷纷扰扰的江湖,死时能葬于这人踪全无之境,倒也知足了。
没想到几步之遥,竟是景致全殊,狂暴的寒风止息,皑皑的白雪消散,竟真的到达了一个风景极美的世外桃源。
谁能想到茫茫风雪过后,是这样一片宁静美好的景致呢?
支持不住倒下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睁眼一看却是一只小小的白狐,传说中雪山之巅的白狐!
小东西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异常纯净,萧珩甚至觉得自己从中看到了惊喜。他心中嗤笑自己的不正常,不过再次觉得,也许传说中灵狐通人性是真的,这只小狐狸比他见过的其他狐类都要有灵气多了。
后来他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外界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大概知道的,包括其中有一股强烈的杀气迅速逼近了他!正打算勉强回击,没想到之前被自己吓了一跳退开了一些的小狐狸竟然冲了上去,狐狸的呜呜叫声传来,萧珩莫名觉得它们之间开了个小会议,甚至能感觉到那是个不怎么和谐的会议。
最终,感觉周边的活物又纷纷散去,只剩下一开始的那个气息了。
再后来他便完全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中觉得身上剧痛无比,长年受至毒折磨的萧珩早已习惯了这种痛苦,毒发之后一周之内身上都会感受到各种匪夷所思的折磨,唯有静静等着挨过去。只是这一次自己的身体状态有点糟糕,不知道还熬不熬的过去。
却意外地发现这一次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始终伴随左右,帮他驱开了灵魂最深处的战栗,那是他一直渴望又不可及的温暖。
醒来却发现照顾自己的只是最开始的那只小狐狸。看着胸口杂乱的脚印,萧珩笑着摇了摇头,大约自己感受到遍及全身的温暖,不过是小狐狸趴在他胸口带来的一点温度吧。
人在生死一际,果然会产生一些幻觉。不过虽然只是心口的一点温暖,也足以让他早已变得坚硬如铁的心,稍稍那么软了一下。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幸好不是对着人类,萧珩想,否则自己估计马上就会成为一具尸体了。
第12章 相处
小狐狸的身体实在太不方便,顾长清轻而易举收集了很多果子,散落各处,要运送起来却是千难万难。最后勉勉强强再找了一张巨大的树叶,咬断叶柄,把果子扒拉到叶子上,再拖着它们艰难前行。果子又大部分是圆溜溜的,遇到凹凸不平的地面就咕噜咕噜地四散滚开,实在是让长清有点抓狂。
好歹是同类,这么做也算仁至义尽了吧,他想。
到了山脚,却发现男人已经醒了过来,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盯着他的方向。
顾长清吓了一跳,顿时顾不上果子了,立刻谨慎地跳远了一点。虽然是同类,但目前自己是狐狸的模样,人类对他来说比什么天敌都可怕。这点他还是非常清楚的。再说,人跟人之间也不见得多么友善,尔虞我诈背后一刀的事从来不会少。顾长清自己怎么做是一回事,别人会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男人看了他一会儿,竟然意味不明地微微勾了勾嘴角,拿起之前堆在他身边的果子啃了几颗。
他倒也心宽。顾长清想,再转念一想有什么可以不宽的呢?见过人给人下毒,没见过动物给人下毒的。
男人吃了点野果,就地歇息了一会儿,开始盘膝打坐起来。
顾长清好奇地站在不远处打量他,穿越前除去佛道宗教中人不提,他几乎没见过师门以外的习武之人正正经经地打过坐,大部分习武之人以桩法代替,虽然方法得当也可殊途同归,却也是得其旨趣者甚少。男人打坐却极其正规,浑身气息内敛,没有丝毫外泄,隐隐呈太极圆融之状。虽然之前探得他内力路数比较诡异,但有一点很明确,他是个高手。
看一眼男人背上的一柄重剑,顾长清不由得有些心痒痒起来,恨不得能够立刻变成人身和对方试一试高低。虽然目测这个男人身上煞气很重,应该不会愿意陪自己纯粹点到为止地过两招。
顾长清其实骨子里颇有些武痴,有时一边走路一边也能随手比划两下,在外看到有人拉开个功夫架子就会停下来看看,但却很少有和人过招的机会。外面难找到势均力敌的,门内师兄师姐则散落各地很少有聚到一起的时候。好不容易师门一聚,一般大家都忙着向师父请教自己练习过程中的问题了,自然不太会互相比划。即使有时心痒痒,也是对着师父跃跃欲试比比差距的时候比较多,当然,结果一般都是大家一起一边倒被师父殴得很惨。
穿越之后则压根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更别提和人比划比划身手了,这对一个自幼习武的人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但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爪子,长清又郁闷起来,想着该向狐爸汇报一下男人的最新动静,便把运过来的果子远远地一搁,跑开了。
打坐中的萧珩分神睁开眼看了看跑开的小白狐,又闭上了眼睛。反正山顶就这么点地方,事后总不会找不着的。
吧嗒吧嗒迈着小短腿回到洞穴,没想到狐爸狐妈和长尾都在,听到动静一齐转向了他。顾长清顿了顿,立刻有些不安起来。
之前救治男人时被刻意忽略的矛盾此刻又涌了上来。顾长清知道,如果仅仅是自己,不顾安危祸福选择救下一个人自然没问题,但问题是之前涉及了白狐一族的决定,并且他的行为干扰了最终的决议,万一的万一,男人对山上的白狐们产生了危害,就是他不能承受之重了。
这是一个责任的问题,前者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后者却关乎白狐一族所有的生灵。如果因为一己之私,害了山上的生灵,那他真的可以算是白狐一族的罪人了。受恩不曾偿,还带来祸端,想想都无法原谅自己。
狐爸似乎叹了口气,主动走向洞口。他的步子非常优雅,灵巧中又带一丝威严,不愧是白狐一族的族长。想到狐爸这个头衔,长清更羞愧了,希望自己的行为没有给狐爸抹黑。
狐爸低头看着满脸写着“我是一个闯祸的熊孩子我对不起全世界我没脸见家长”的长清,问:“怎么了?”
顾长清低头不敢看狐爸的眼睛:“那个人类醒来了。”
狐爸低低地“嗯”了一声:“他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吗?”
顾长清摇摇头:“暂时没有。”
狐爸:“那你为什么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
顾长清偷眼看看狐爸:“我……爸爸,我是不是给族中埋下了一颗炸弹?是不是让您难办了?”——他担心之下甚至没想到“炸弹”一词不在狐族的理解范围内。
幸好狐爸也没太在意,大概的明白个意思就得了——族里的熊孩子们老爱说一些奇奇怪怪的外星语,成狐们都见怪不怪了。他没有直接回答长清的疑问,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你阻止得了祖婆婆吗?”
顾长清有点愣了,想一想,摇摇头:“如果祖婆婆第二次攻击的话,我就没办法了。”
狐爸低头舔了舔顾长清的头毛:“所以大家当时都在犹豫,最终一起做出了抉择。别多想,天道是最捉摸不定的东西,也许你的阻拦就是一个预兆,人类的到来到底是福是祸谁都说不准,别把全族的命运放在你一只小狐狸的身上。”
顾长清的顶毛被舔得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却觉得眼眶里也有点湿:“那万一我这么做是因为私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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