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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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的少年郎倒在血泊里,眼看着便不能活了。荆王叹息一声,满面不忍心地转开眼,望了望秦安与李徽。见二人都不动声色,他索性命将士打开城门,将这孩子抱进来救治。其余人则眼睁睁地看着这场闹剧发生,再也不敢动甚么奇怪的念头,听信江夏郡王所言——这位逆王显然是个疯子,满口胡言乱语,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敢与他扯上任何干系?!
眼见着城门开启,江夏郡王的部曲们立即探头探脑地欲攻上来,又被城墙上落下的箭雨所压制,不得不放弃了偷袭攻城的打算。
江夏郡王浑身阴鹜地望着李仁被抬进了长安城,嘴角边勾起了冷笑:“族祖父真是好手段。分明是你将他关在宗正寺,还逼他写出讨伐父亲的檄文,却不知是用了何种计谋,竟然令他对你死心塌地。啧啧,莫非你以为,除了他之外,我就找不到证据了?!”
“你找到多少证据都毫无用处。”李徽道,“叔父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叔祖父为了打探逆王的消息,付出了多少心血。”
江夏郡王眯起眼,显然并不相信荆王的所作所为皆是圣人授意。要知道,据他所知,河间郡王对于荆王的布局,早在先帝时期就已经开始。安兴长公主、河间郡王的种种算计,荆王怎么可能都尽数躲了过去?还趁机向今上投了诚?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听得身后一声仓皇的高喊:“报!敌袭!!”紧接着,亲信们便是一阵骚动,方才还高昂无比的士气瞬间便摇摆不定起来。
他猛然回首,就见远远的地平线上,一支黑压压的军队举着旌旗如乌云压境般飞驰而来。待到再近一些,便可见那些旌旗上,绣着“唐”、“尉迟”、“左金吾卫”等字眼!!
他大惊失色,几乎是本能地道:“不!不可能!!他们不是去了太原府——”话已至此,他方猛然醒悟过来,十六卫离京,仅仅只是诱敌之计罢了。而他当时心中太过急切,竟然未能看出其中有诈,闷头便钻进了圈套里!!
“大王,往南撤,避入秦岭之中,或有一线生机!!”
“大王,不如往北走。如今北边都忙着抵御外敌,防守空虚!先占下一两座城池,再图日后也不迟!!”
他的亲信以及幕僚七嘴八舌地纷纷围在他身边出言。江夏郡王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头颅中传来一阵熟悉的闷痛。他厉眼扫视着周围,倏然却发现,四处都不见程青的踪影,不由得喝问:“程青在何处?!莫非他早就跑了不成?!”
“方才还在……”众幕僚面面相觑,也四处顾望起来。
“大王!他想逃!!”有人眼尖,瞧见一骑绝尘,往回师杀来的十六卫方向奔去,立即大声示警。
江夏郡王定睛一看,怒不可遏地命属下将这个叛徒射死。然而,程青却早就御马奔出了箭雨所能覆盖之处,举着一封敕旨,高声道:“程某乃是奉了圣人密旨,潜伏敌营戴罪立功,传递逆贼消息!如今逆贼已经起兵举事,证据确凿,程某愿效力尉迟公麾下,为圣人征战沙场,斩杀贼人!!”
虽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十六卫们却依然不敢放松,数百支箭齐刷刷地指着他。唯有鄂国公尉迟庆拎着酒葫芦,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撇了撇嘴:“你阿爷以前就是个满口礼仪道德的酸文人,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一个不拘小节的?真是半点都不像他,反倒像足了我们这些粗人!!哈哈哈!不过,我就喜爱这样的晚辈!!”
于是,片刻之间,“附逆”的前任安兴长公主驸马程青便摇身一变,成了奉圣人密旨忍辱负重的功臣,并且得了鄂国公许诺的先锋官职缺。十六卫们中也有不少勋贵子弟,自然认得他,也查验了圣旨的真假,遂毫不迟疑地接纳了他。
见状,江夏郡王险些气得呕了血。
不过,就算是胸口闷得发疼,浑身的伤口都被气得隐隐作痛,他也已经来不及唤来医者诊治了。腹背受敌,援军又迟迟未至,他必须迅速做出事关自己生死的决断——
“南下!走!!”
本能地,他选择了自己更为熟悉的南方。荆楚之地的江夏郡,既是他们一脉的封地,自然经营了多年,藏着许多他无法割舍放弃之物!!钱财、粮草、兵将,应有尽有!!只要他能回去,便能一呼百应,带着他们继续往南而去,趁势攻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疆土!!
分江而治,裂土称帝,指日可待!!
作者有话要说: 江夏郡王: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新安郡王:= =,把他的青山都给我挖了!!!
鄂国公:→ →,郡王可真会说啊。
新安郡王:→ →,斩草除根,不除掉他,实在难以放心。
鄂国公:唉,要做苦力活的可是老夫啊。
新安郡王:→ →,老国公不想做的话,就交给别人吧。
鄂国公:不!老夫干!!这就干!!!可不能只让许业那老匹夫出风头!!哼哼!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合力合灭敌
片刻之间,叛军便从踌躇满志谈笑风生,变成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立在城墙上的众官员们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江夏郡王是个疯子的事实,紧接着便目睹他带着属下仓皇南逃,一时间都未能反应过来——本以为至少须得死守长安城十天半个月,方能得到周边众州援兵解困,怎么才守了两三日,叛军就不战而逃?
“追击!尽数歼灭!!”新安郡王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命兵士在城墙上摇动旌旗,敲起战鼓。铿锵的鼓声中,这位年轻的郡王背上弓箭手执横刀,翻身上马,疾驰而出。他身后,则是如流水般涌出喊杀声震天的将士们。
吴国公秦安望着他的背影,倏然想起了数十年前那位英姿勃发的太原公子,双目不由得微微有些湿润。这一辈子他从未做过错误的选择,也从未看错过任何一个人。可是这一瞬间,他却对这个孩子生出了不应该的期盼。
从这些时日的运筹帷幄与决断来看,这个孩子注定应该有更宽阔更远大的路途。甚至,他心底还油然生出了大逆不道的想法——倘若他是圣人的儿子,而非侄儿,这大唐天下今后又该是何等盛世景象?
这时候,又有数骑冲出城门,快马加鞭跟随在李徽身后,夹杂在大军当中奔流而去。或青涩瘦弱或窈窕的身影,并不难辨认他们的身份。按理说,无论是李徽、长宁公主或是其他人都没有武职,不应该上战场。然而,这一刻,众位文臣却只是沉默遥望,没有任何一人出言反对。面对比他们更勇敢的年轻儿郎少女,他们又有何颜面指责他们不合规矩?
荆王立在秦安身侧,轻轻一叹:“秦公,你我都老了。”若是此事由他们二人决策,未必能像这群年轻人那般当机立断。指不定这次叛乱会造成何等惨痛的后果,宫廷与朝廷都双双受挫。都城不稳,又将会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圣人,与那些正抵御外敌、平定内贼的将士们带来何等可怕的影响。
“……”秦安侧首看着他,“老夫确实是老了,大王却尚且年富力强。他们太年轻,还需要长辈指引维护。”宗室长辈中,也唯有荆王最为可靠,越王须得避嫌,鲁王与濮王则不必再提。待到这群年轻人都过了而立的年纪,那时候便不必他们再忧心了罢。至于之后会不会形成宗室势力过盛的情景——那时候想必他早就已经去地下见先帝了,又何必替新帝继续CAO心呢?
飞驰当中的李徽自然不知晓,舅祖父已经替他想完了前程往后。他正专心致志地追击叛军,并与鄂国公所率十六卫会合,便倏然察觉身后有人纵马追了上来。回首望去,却是长宁公主、秦承、信安县主、周仪、安二娘等人。甚至连杨慎也偷偷地跟了上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霎时间,从未想过他们居然也会上战场的新安郡王有种挥鞭将他们驱赶回去的冲动,“战场上刀箭无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流箭射过来,你们赶紧回去!!莫要在这种时候凑热闹!!”他当初就应该让正忙着让达官贵人们“捐献”军粮的大兄把这群闲着的家伙都拎过去帮忙!!眼下说什么都迟了!大兄也不可能突然冲过来将他们都带回去啊!
“阿兄,我们可不是为了凑热闹而来。”长宁公主握紧手中的弓,意气风发地道,“当年平阳姑祖母不也是女将军么?我学了这么多年骑射,为何不能上沙场历练一番?就算射技不如阿兄,却也不是甚么绣花枕头!”
“我只是不想让悦娘落了单。”信安县主赶紧接道,“堂兄放心,我会护好自己。”
“郡王不必担心。”安二娘手执红缨/长/枪/,凤目挑起,“有我在,便不会让那些逆贼伤着贵主与县主半分。我自幼习武,横刀、/长/枪/和弓箭都是惯使的!!”
“……”李徽顿时无言以对,又看向秦承与周仪,“阿承也就罢了,二郎你赶紧回去!平日里只知道吟诗作赋,又何必勉强自己过来?”
周仪咬紧了牙关,攥着手里的缰绳,勉强笑道:“表兄说什么呢……好歹,好歹我也是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通的!!”在小伙伴们都热血沸腾地说要上战场的时候,他怎么能露出胆怯之色呢?必须跟着上!!
秦承无奈接道:“表兄放心,我会看紧他的。”
杨慎也不失时机地赶紧表忠心:“我已经答应了先生,一定要随时保护好先生!!”彼先生非此先生,自然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王舍人。
李徽便只得临时让身边的侍卫变阵,呈梭状将他们一行人护在中间,以他为首,随时调整方位。不多时,鄂国公尉迟庆哈哈大笑着拎着酒葫芦经过他们身边,翘起胡子:“啧啧,郡王上战场也就罢了,怎么还带了这么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家伙?!”
“尉迟公且看看,我是否‘手无缚鸡之力’?!”长宁公主引弓而射,便将一名正欲反击的叛军射倒在地,而后微微抬起下颌示意。信安县主与安二娘亦同样不甘示弱,都连射数箭,前者准头欠缺却也扎中了敌人,后者则丝毫不亚于儿郎们,准头十足。
尉迟庆眯着眼睛抚了抚胡子,清咳一声:“这两位有些眼生,不知——”
作为一位足够敏锐的兄长,新安郡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尉迟公,江夏逆王逃的方向,正是南山附近。想必他正打算穿越南山进入秦岭之中,潜入茫茫山岭之间摆脱我们的追兵,而后再急行军回到封地继续抵抗。若是放了他入秦岭,不仅难以搜寻,而且必将后患无穷。不知尉迟公有何对策?”
“老夫已经将程家二郎封为先锋官,派他抄小路绕道,堵住叛贼的退路。”尉迟庆道,“听他提起,与郡王似乎也很是相熟?想必,老夫没有派错人罢?十六卫中有一位将军与不少高阶武官都与江夏逆王有来往,老夫麾下实在没有多少人可用。”
圣人御驾亲征时,便带走了十六卫中不少将领,留在京城中的七位将军则有两位附逆。由此可见江夏郡王一脉经营之深,亦可推知此前长安城究竟面临了怎样危急的险境。
李徽思索片刻,又问:“尉迟公可派人给太原府传了八百里加急的消息?”
“那条驿道上有好几个驿站都被叛逆控制,老夫单派了数百将士,专门负责将这些余孽清理干净,免得妨碍来往公文与军令。”尉迟庆道,“也接到太原府的消息,圣人平安无事,目前已经移驾太原州城中。行宫之围已解,逆贼李谌北逃之时遭遇许业那老儿迎头痛击,正打得难解难分。”
长宁公主顿时松了口气,与信安县主相视一笑。李徽的神色亦温和了些许:“想必叔父也正期待京城的这场大胜。悦娘,我们走!将这场胜利,作为迎接叔父凯旋的礼物!”
“好!走!!”
尉迟庆目送这群年轻人远去,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烈酒,大喝道:“儿郎们,冲啊!将这群猪狗之辈杀个干干净净!让他们看看,咱们京城十六卫的悍勇绝不容任何人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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