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佞臣 作者:甲子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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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呆了多久,身边平缓的呼吸声终于有了波动,宴敛扭过头,正好撞进景修然清澈的眼睛里。他红着脸,干巴巴的说道:“你,醒了?”
“嗯。”景修然坐起身来,亵衣将乱不乱,露出精致光洁的锁骨。
宴敛暗了暗眼神,瞄了两眼,而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下一刻便见着一名中年男子领着四个小厮推门而进,捧着面盆,手巾,青盐,皂团,服侍着景修然洗漱,宴敛瞧着这些人干净利落的动作,丁点儿碰撞声响都没有。
轮到宴敛,他颇有些拘束,只好学着方才景修然的样子,该伸手时伸手,该抬腿时抬腿,动作好不僵硬。
收拾好了,景修然便带着人急匆匆回去了。宴敛没挽留,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虚。
出了房门,桌子上已经备好了午饭。见着宴敛出来,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宴攸松了一口气,给宴敛盛了一碗米粥,道:“大兄一连昏睡了三天,可把我们吓坏了,要不是司徒大夫一再保证你只是累着了,休息够了便会自然而然苏醒。我们都要把你弄到护国寺里请高僧做法了。”
说到这里,又是一顿:“那位也担心的不得了,每天都要来两三次呢!要不是顾忌着某些有心人猜疑,只恨不得每天守在你身边才好。”宴攸心中一叹,那副焦急的模样,却是做不出来的。
宴敛喝粥的动作一顿,也难怪顾之平日里忙的脚不着地,今儿个时日尚早,竟然会出现在他这里。宴敛心中不由地一暖。
这边宴敛总算是填饱了空荡荡的肚子,刚刚放下碗筷。宴仁亮便推门而进,见着宴敛,先是一声:“你可算是醒了,这几日可把我们急的。”
又说道:“方才礼部下了公文,拟定二十五日午时放榜,今科核录取二百名贡士。并于三月初一在太极殿举行殿试。”
“这么赶?”宴敛颇为疑惑,往年会试放榜约莫要到三月初,殿试通常是在三月末举行,像今年日程安排如此紧促还是头一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宴仁亮无奈的说道。“奈何总有人想给今年科试使绊子。敛兄可知这三天来,这京城里闹得是沸沸扬扬,茶楼妓馆都在传今科会试泄题一事。”
“泄题?他们想做什么?”宴敛不由的皱眉。泄题可是大事,科举本就是一朝盛事,关乎国本。若是泄题舞弊被证实,危及的不仅仅是朝廷脸面,更是今上威严。
“只昨天一天,便有四波人敲了顺天府衙外的鸣冤鼓,这里面不乏陈尚书家的家丁奴婢,还有几个据说是从尚书府管家手里买过考题的举子。这些人摆出一众证据只为供认今科会试总裁——礼部尚书陈文亮受贿泄题。国子监的一众生员听闻后,更是浩浩荡荡弄了个公车上书。批驳当今识人不明,任人唯亲。那陈文亮,乃是今上亲舅!”
“泄题是假,挑事是真。”宴仁亮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今儿个特意出门打探了一番,这件事情的起因,不过是陈尚书手底下的一个门客喝醉了酒,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说了一句:经此会试,陈尚书再也不用愁这些所谓的黄白之物。
哪料想到这话竟然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当天下午,整个京城便传开了,尤其是那些自觉此次会试不力,无缘上榜的举子,也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心里都希望着泄题案一出,会试必定要重考。所以都铁了心要把陈尚书泄题一事坐实。他们这些人一附和,也就不乏好事之人火上浇油趁机将事情闹大。而后这些所谓的良心不安,自觉羞愧的人就接二连三地上顺天府衙门检举陈文亮受贿卖题去了。”
“如今,外面情况如何?”宴敛不禁问道。
“呵呵,今儿个一大早,陈尚书就带着阖府家眷,家丁护院,上上下下千余口人,开了库房,将尚书府所有的田产契纸,书籍古玩,一应物事并着家中女眷的嫁妆,全部抬到了午门之外。而后陈尚书敲了今上的登闻鼓,自陈清白。”
“此事一出,满朝皆惊。今上索性允了三司会审,京城五品以上官员,国子监生员观审。这一审就审出事儿了,陈尚书家产却是不少,但经过核查俱是来路正当。那几个举报的人架不住压力,有些人死咬着牙口,咬舌自尽了。也有些人识大体招供了。你可知最后他们供出来的幕后主使是谁?”
“谁?”听到事情水落石出,宴敛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衍圣公孔微慎!”宴仁亮微微一笑,“此事过后,孔微慎名声扫地不说,今儿个朝堂之上被孝熙帝革了太师之职,罚回家闭门思过去了。短时间之内怕是蹦跶不起来了。反观陈尚书,今上虽未有表示,清廉寡正之名只怕是在扬传天下了。”
手指轻点桌面,三言两语之间,宴敛倒是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理了个清楚。
当今朝堂三大势力,帝党,太后党,国公府。如今北光城士子在京,也是今科会试举子。他们如今最想要的便是打探清楚孝熙帝对北光城、老世家态度缓和背后的意图。所以他们必然不会打草惊蛇,毕竟事情闹大了,反而对他们的处境不利。
孝熙帝自然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那么也就只剩下了太后党。
孝熙帝方将太后赶出朝堂,便发生了泄题一案,不若看做是太后党反扑孝熙帝的一场阴谋。泄题案若是被确定是真的,孝熙帝在士林之中的声望和理政能力不免会受到质疑,到时候若是朝中大臣请求太后临朝,协理政务,岂不是顺理成章!
然而只怕是太后党的一应手段都在孝熙帝的监视之下进行的。那所谓的门客和举报人显然是太后党安排好的。太后党既然想要把这事闹大,孝熙帝便让他们闹。
孝熙帝从头到尾只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跟在太后党后面安排了几个举报人。第二件事,等到整件事情发酵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让陈文亮去敲登闻鼓。第三件事,三司会审。
如此一来,孝熙帝一声令下,整个泄题案就正式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光之下。甭管太后党安排的人最后会不会招供,反正孝熙帝安排的人招供了,顺便将屎盆子往孔微慎头上一扣,谁能想到人家招供的是不是真的呢!就算那些太后党的人想要反驳,他们拿什么来驳,难不曾要说指使他们的不是孔微慎,是谁谁谁?这也难怪有些证人咬舌自尽,而有些人招供了。
总而言之,反正屎盆子已经扣了,陈文亮自然是清白无疑,到最后不管究竟是不是孔微慎出的手,但是他为陷害陈文亮捏造泄题案却已是事实。孝熙帝发落孔微慎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朝堂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孔微慎百口难辩。
太后党想要借泄题案扳倒陈文亮,东山再起。怕也不曾想到最后反而要折进去一个孔微慎。
第三十九章
二月二十五,会试放榜。
今科会试合三千二百名举子参加,乃是自子卯国变之后,四十余年来人数最多的一届科试。因此今科会试中额也由往年的一百二十名放宽至二百名。即便如此,会试依旧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会试乃是殿试的一道敲门砖,会试中榜,便为贡士,俗称出贡,会试第一为会元。中了贡士便有了参加殿试的资格,因为殿试是不刷人的,只排名次。也就是说,会试中榜便意味着寒窗苦读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这大扬朝有千千万的读书人,从县试开始,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能到京城只不过寥寥几人。所谓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是安慰自己说给旁人听的。他们求的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官’字。
官字两张口,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说行就行不行也行。官就是这么霸道,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你的生死,你便是再富有;官若不喜,他轻而易举就能夺你的家业,将你打入万丈深渊,教你永不翻身。所以官便成了所有人的向往,官是人上人,所以每个人都想做官。
就比如眼前这些人,他们渴求金榜题名,渴求一朝翻身。
宴敛等人端坐在贡院不远处的茶楼上,这里视野宽广。放眼望去,贡院门口用于张贴金榜的照壁前已经是人山人海,儒衫打扮心急如焚的众举子,不停大声叫卖的货郎,好不拥挤。
午时三刻,随着一声锣响,贡院大门敞开,一众差役自门内涌出。
会试放榜也是有讲究的,依照从后至前的顺序分为四案。第一案往往是尾榜,尾榜是倒数九十名,第二案六十名,第三案四十名,第四案便是会试前十名,殿试前三必然是从这十人之中选出。
随着一张张榜贴出,贡院门口开始喧哗起来,时不时有人惊呼,“我中了,我中了……”而后痛哭不已。没能找到名字的也不由有些失望,也只能寄希望下一案能榜上有名。
不过一下会儿,便有叶家的两个家仆冲了上来,几乎是扯着嗓子喊道:“恭贺孙溪孙公子公子高中今科会试第一百七十八名贡士,李品……”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却都是北光城士子。末了,又冲着曹尚说道:“恭贺曹尚曹公子,高中第一百五十二名贡士。”
曹尚顿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通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结巴着说道:“真的吗?我中了,我中了——”一时之间,竟喜极而泣。
等到哭够了,曹尚回过神来,才发现整个屋子里几十号人都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再一看与自己一同中榜的几个北光城士子俱是满脸淡然。曹尚老脸一红,诺诺的说道:“尚,尚——”
宴敛当即便是举起茶杯,笑着说道:“不过是性情使然,邦宁兄不必介怀。敛以茶代酒恭贺兄长杏榜高中,金榜题名之日可待。”
“唉!多谢宴兄。”曹尚忙抬起茶杯,灌了一口。末了,又补了一句:“诸位兄台自有大才,尚不及也,名次必在尚之上。”
其余人俱是微微一笑。
尾榜一出,接下来第二案,第三案也相继贴出,在场的北光城士子又有几人榜上有名。宴仁亮高中第九十一名,冯泽也中了,名列第三案,会试第三十一名。
前三案一出,贡院门口的人却是不多了,已经考中的举子要回到自己的住址等候上门报喜的报子,自觉此次中榜无望的盯紧了上榜的同乡,忙着去报喜,好好结交一番,于日后又是一道人脉,说不得三年之后,人家便是你的考官,房官也不一定。
到此为止,在场的众人之中起码有一半人榜上有名,薛为,齐廷和,宴敛等人却依旧没有消息。说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宴敛给自己的茶杯里蓄满水,慢慢的嘬饮,心中难以平静。
第四案一出来,不过一会儿便听见楼梯处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大门推开,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来人身上。
那小厮一把跪倒在地狂喜道:“恭贺楚公子高中今科会试第七名贡士,恭贺齐廷和齐公子高中今科会试第二名贡士。”
最后才冲向宴敛,宴敛心中登时不争气的一抖。
只听见那小厮振声说道:“恭贺宴少爷高中今科会试第一名会元。”
此话一出口,宴敛终是松了一口气。
齐廷和等人当即站起身来,拱手贺道:“恭喜敛兄,高中会元,怕是将来三元及第也不在话下。”
宴敛不由面带一丝笑意。所谓三元:乃是乡试、会试、殿试的第一名为解元、会元、状元的合称。三元及第不仅仅是举子的殊荣,更是朝廷标榜所在,意味着一朝文治繁盛。自唐朝确立科举制度以来,到如今三元及第的不过十二人。大扬朝开国一百四十年来尚未有之,如今宴敛已经成了乡试解元,会试会元,只要是殿试没有太大的失误,状元之位唾手可得。便是殿试之中有些许不足之处,朝廷为了这份好听的名头说不得也要放水。如此一来,宴敛在士林之中怕是要声名远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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