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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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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重生 天之骄子 主受

    长宁公主低笑着给她们解惑:“三姑母是与我一起来的,方才先去见了二世父,正好与二姑母错过了。”即便她最先知晓越王府中有变故,也不适合由她去与越王商量此事。唯有请清河长公主出面,方更为妥当一些。而且,或许长辈们的密谈中涉及了更多事,都是她暂时不应该知道的。
    待到晚辈们正式见礼之后,王氏正要开口让她们去偏殿中顽耍,清河长公主却很是不赞同地摇了摇首:“二嫂,依我看,你确实是太宠孩子了。如今无论是景行,还是玔娘(宣城县主)、环娘(信安县主)都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必须让他们知晓。否则,轻信与无知极有可能酿成大祸。”
    王氏犹豫了片刻,长长一叹,遂正色对满脸疑惑的宣城县主、信安县主道:“你们三姑母说得是,一直以来,我将你们都教得太过老实了……长到你们这样的年纪,有些事若是茫然不知,日后还不知会被卷进什么祸患当中去。只要越王府尚在,总有些人不想让咱们一家子安宁度日……”
    正当越王妃肃然教女的时候,越王也悄悄安排了亲信部曲前往颁政坊别院。那处别院很小,几乎没有甚么景致,不过是供主子们偶尔作歇脚之用罢了,故而负责打理的仆从也皆是府中不太得用之人。越王府中的仆从筛查得再严格又有何用,一座不起眼的别院就能将他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将别院彻查了一遍后,越王听了亲信的回报,果断地命人放了火,将所有被栽赃的证据都毁灭殆尽。然后,再着人大张旗鼓地救火,免得殃及周围的无辜民众。别院烧了便烧了,背叛者死了便死了——但若是有无辜者被卷入其中,他到底良心不安。
    待到亲信禀报一切顺利,越王在书房中枯坐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入宫求见圣人。也不知兄弟二人究竟谈了些什么,居然抱头痛哭了一场,各自红肿着眼睛上了朝,引得众多大臣纷纷猜测起来。
    而后,圣人与越王亲自来到大理寺,隔着屏风观看三司审案。因着他们二人在场之故,三司主官、右仆射许业、驸马程青的神色都端整了许多,大堂内仿佛浮动着似有似无的威严之气,令那些心虚者无不觉着腿软,颓丧地跪倒在地。
    张考功员外郎、监察御史三人带到之后,大理寺卿又命人请上两位郡王。新安郡王披着玄色狐裘,气度从容,一如往常。而昨夜痛饮了一场的天水郡王则扶着额,白着一张脸,缓缓地挪进了大堂内:“堂兄……等我一等……骗人的罢?你的酒量怎会那么好?该不会你喝的都是水,酒都给我喝了……”
    屏风之内,越王的额角抽了抽,一脸无奈。而圣人则禁不住瞟了他一眼,抚着短髭轻轻笑了起来。三司主官清咳了一声,程青也斜了一眼。偏偏天水郡王毫无所觉,挪到新安郡王身边,苦着脸坐了下来:“早些结束罢,我……我实在难受得紧。”
    李徽叹了口气,给他揉了揉太阳穴,又让他喝了些温热的酪浆。见堂兄弟二人忙着兄友弟恭,思及屏风后的圣人与越王,大理寺卿决定不再等下去了,立即将玄惠法师请上堂来。不多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法师便拄着木杖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两个双手合十的小沙弥。
    据说,这位玄惠法师早已逾古稀之年了,但若是只看他红润的气色与依旧清湛的双目,却犹如四五十之人一般。他曾经远行西域取经,历时十余年,不知经过多少艰难险阻,方终是满载而归。而且,他不仅仅通晓多种胡语,所译之经亦是朗朗上口,传唱无数。故而,便是许多不信佛的人见了他,也都十分尊重这位老僧。
    因此,有玄惠法师作证,绝没有人敢质疑他说的是谎言,足以取信长安城内的所有人。
    听大理寺卿提起十一月初九,玄惠法师几乎是不假思索,呵呵笑道:“那一日,老衲在上午见到了前来上香的临川长公主与清河长公主。两位贵主都听了老衲讲经,直到过午用完斋饭才离开。新安郡王是下午来到大慈恩寺的。他说本该再挑个日子,一早过来,但心中突有所感,思念起先帝先后,便想着过来供上他平日所抄的佛经。”
    “郡王抄的佛经已经积累了许多,这样的孝心,令老衲心生感触,便留他一同饮茶。因先前老衲与郡王也曾对弈过,兴致一来,便又手谈了两局。直至复盘之后,夜色已深,郡王方告辞离开寺中。”
    “除了法师之外,可还有旁人见过新安郡王?”大理寺卿又问。
    “当然,老衲身边的徒子徒孙都见过了郡王,还向郡王讨教了弈棋之法。”玄惠法师道,慈爱地望向身边的两个小沙弥,“若不是他们觉得新安郡王仁善,容易说话,一直不停地追问,也不会将郡王留至深夜了。想必郡王赶回府中的时候,坊门都要关闭了罢。”
    两个小沙弥闻言,都点了点头:“当时确实叨扰郡王了……”
    刑部尚书看了一眼三个犯人,又问:“那两位小师傅可认得,哪一位是新安郡王?”
    两位小沙弥望了望他,默默地走到李徽前头,朝他双手合十行礼。李徽也笑着还了一礼:“若有机会,再与两位小师傅探讨弈棋之道罢。”
    李璟斜睨着他们,忍不住嘟哝道:“有时间陪着法师弈棋也就罢了,还有时间指点这些小比丘。却一直没有时间与我一同射猎打马球……啧啧……”
    李徽将酪浆杯往他怀中一塞,示意他好生喝酪浆,不必再多言。李璟悄悄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堂兄对他的容忍似乎有限度,于是乖乖地喝了起来。
    案子审到此时,显然确实是陷害两位郡王无疑了。无论三个犯人身后有何人指使,无论还有多少事需要继续查证,至少不必将两位郡王拘在大理寺中了。于是,新安郡王与天水郡王终于获得了自由。
 
  ☆、第一百三十一章 商议劝解
 
    终于踏出大理寺的时候,李徽浑身都不由得微微放松下来,神情中多了些许自在。也许在旁人看来,这两天他自始至终都是从容淡定,仿佛不知焦躁与不安是何物。但其实,在吏部考功员外郎反口的那一刹那,他也曾经动摇过,他也曾经震惊过,甚至觉得有些慌张——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这回必定逃脱不了被当作棋子的命运。因一时之疏忽,不仅祸及了王子献与长宁公主,还殃及了越王府。然而,这案中之案到底并未成功,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去大慈恩寺那一日心中突如其来的思念。或许,那正是冥冥之中,祖父祖母对他的保护与喻示罢。
    此时将近正午时分,大理寺外空空如也,既没有焦急等待的家人,亦没有满面担忧的友人。李璟颇有些失望,左顾右盼:“阿爷阿娘莫非不知道此事?怎么也不派个人来接咱们?堂兄,你这便回府去?”
    李徽回首看了一眼大理寺内忙忙碌碌的官吏们,目光落在那座浑身覆盖着新雪的大堂之上:“玄惠法师为了替我作证,特地过来了一趟。我想将他送回慈恩寺去,顺带再拜祭祖父祖母,谢过他们的护佑之恩。”
    李璟怔了怔,低声道:“……论孝心与细心,我确实远远不如堂兄。不如我也去罢?”
    “你宿醉未解,便早些回去歇息罢。稍等片刻,悦娘想必便会使人驾车来接了。”李徽道,见他颇有些垂头丧气之相,又低声叮嘱,“与你一同顽耍的人,也不见得个个可信。你若是肯听我一言,便请二世父做主,查一查那些人的底细来历。有些人有些事,听过便罢了,无须过于相信。”
    “堂兄的意思是,此案并非事出突然?而且极有可能寻不出主谋,最终不了了之?和我顽的那些人……极有可能向那个主谋透露出了我的行踪?”李璟紧紧地望着他,有些茫然,又仿佛猛然想到了甚么,“堂兄……”
    堂兄怀疑是谁?这个问题盘旋在他心中,到底不曾出口。饶是他再直率,也明白人多耳杂的道理,有些话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来。
    “回去罢。”李徽轻轻弯了弯唇角,“希望经此一事,你不会再像往日那般……”其实,率直也没甚么不好,赤子之心更是难能可贵。然而,在如今的皇室之中,最容易受罪,最容易被欺骗,最容易卷入祸患之中的,也正是这样的人。
    李璟犹如受到了打击一般,满脸迷惑不解地登上了长宁公主遣宫使驾的车,回越王府去了。而李徽等玄惠法师与两个小沙弥出来后,微笑着邀他们一同登车:“因我之故,才劳累法师与两位小师傅来到大理寺作证。不如便让我送你们回到大慈恩寺去罢。不然,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大慈恩寺所在的晋昌坊位于长安城东南,与濮王府所在的延康坊相去甚远。玄惠法师轻轻摇首:“郡王不必如此,还是早些回府歇息罢。”
    “心有牵念,如何能好生歇息?法师,请上来罢。”一位温和含笑的翩翩少年郎的邀请,确实很难令人再度拒绝。玄惠法师便带着沙弥们上了车,一路说了些佛法以及弈棋之事,彼此倒也很是其乐融融。
    玄惠法师含笑看着李徽耐心地回答小沙弥的问题,叹道:“若非时机不对,老衲还想邀郡王在慈恩寺中暂居一段时日。任外头风雨交加,也不会殃及慈恩寺中的池鱼。郡王在寺中持斋静心,想必亦能得大自在。”
    “多谢法师的好意,只是此时并不是求得自在的时候。”李徽回道,微微一笑。玄惠法师早已能看破世间红尘,又如何会看不透如今在皇室当中涌动的莫名暗流?对于这样的回应,他颇觉惋惜,但也只得双掌合十,念了几句佛号,心中轻叹罢了。
    到得慈恩寺后,李徽拜祭了先帝与文德皇后,又略用了些素斋,这才辞别了玄惠法师。当车驾辚辚,终于抵达延康坊的濮王府时,夜色已然降临。乌头门前的灯笼洒下昏黄的光,映照在他身上,令他心中升起一片暖意。便是家人们此刻并不在,回到府中的这一刹那,他依旧觉得十分安心。
    不过,许是这两天精神有些疲惫之故,他忽然异常想念远在洛阳的父母兄嫂与小侄女。若是他们在家中,若是他们迎过来宽慰他,想必所有一切情绪皆可被抚平罢。想到此,他甚至有些羡慕李璟——至少,当他归家之后,便能得到家人们的宽慰。
    然而,就在他踏入府门的瞬间,抬眼就见一个人影正静静地立在影壁之侧。虽然逆着光,看不清楚面容。然而,那熟悉之极的身形与轮廓,他根本不必细看,也已经本能地反应过来,知道那究竟是谁。
    两人默默地互相凝望,久久不语。直到仆从们将大门关闭,发出轰然的响声,李徽才仿佛回过神来,勾起嘴角:“子献……我还以为……”是他想岔了,在这种时刻,子献又如何可能安心回到藤园之中?而且,便是心情再急切,他也绝无可能在府门外等着他归来。
    王子献抖了抖手中抱着的貂裘,上前给他披上。虽然两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寒气,显然都在外头待了许久,这貂裘却因一直在他怀抱中之故,依旧带着属于他的温度与气息。温暖交融之间,李徽似乎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呼吸的热度,不由得垂眸浅笑起来。
    而王子献注意到他凤眼扬起的弧度,禁不住再度拥抱住了面前的人,长叹道:“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两天,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坐卧不宁,眼底下已是浮起了淡淡的青黑。只要想到李徽深陷风雨之中,而自己却依旧无力保护他,他便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
    这种自厌的情绪,甚至令他连拥抱对方都觉得有些惭愧。于是,未等李徽反应过来,他便立即放开了他,转而牵着他的手往西路正院而去:“原本派了部曲去大理寺前接你,但似乎到得有些迟了,后来听说你送玄惠法师回了大慈恩寺。张傅母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夕食,先用些吃食,再沐浴更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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