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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番外 作者:华飞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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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重生 天之骄子 主受

    然而,杨家父子却浑然不知,他心底倏然泛起了刻骨的冰寒之意——大杨氏是他的逆鳞之一,断容不得有人利用她来做戏!杨士敬若想通过怜惜大杨氏来拉拢他,佯作甚么舅父外甥之态,便是彻底打错算盘了!!日后,他必会教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聪明”!什么叫做“自讨苦吃”!
    见他颇为动容,杨士敬的笑容越发真切了不少:“你也莫要太过谦虚了。这回省试的主考官刘祭酒,不是一直都觉得状头非你莫属么?甚至早便放出话来,你必定是比明笃更年轻的甲第状头。”
    听得此话,杨谦原本含笑的眼眸掠过晦暗之色。王子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杨家父子二人的神情,心中冷笑,口中却道:“祭酒也不过是随口一言罢了,当不得真。唯有表兄最明白,取得甲第状头谈何容易?孩儿心中其实并无把握,所以最近才一直闭门读书。”
    “你这孩子,可别一心只顾着读书,却忘了关心窗外之事了。”杨士敬笑道,“你最近可曾听说省试之法改易之事?”
    “郡王曾派人来与我提起过,却并未细说。”王子献答道。
    “郡王竟连你也不曾细细解释过?”杨士敬露出些许惊讶之色,“我原以为,以你们二人之间的情谊,他多少会向你透露一二。”说罢,他略作沉吟,又道:“贡举法度变革之事,是新安郡王一力促成。至今连我们都不知晓,他到底打算如何‘光明正大’地考省试。改日我再替你打探一二罢,总归须得让你心里有些成算才好。”
    “多谢舅父的好意。但若是因此事劳烦舅父,孩儿心中实在难以安心。”王子献满面感激之色,“郡王不提此事,大概也有避嫌的缘故,孩儿倒是并不放在心上。既然所有举子都不知晓,应当也自有道理罢。舅父也不必替孩儿费心了,免得到时候又有甚么言论……反倒是连累了舅父。”
    杨士敬抚须笑了起来:“好孩子,果然是心性极正的。好罢,那我便等着你的好消息就是。”而后,他又转而问起了旁的事,再也不提李徽以及其他了。
    便宜舅甥两个说说笑笑,杨谦亦是融入其中,不过一两个时辰过去,便犹如真正的一家人一般。杨士敬又留了这便宜外甥用过午食与夕食,方依依不舍地放他走了。临别时还叮嘱道:“若遇到甚么事,尽管来寻明笃。明笃不能解决,我便替你解决。咱们都是一家人,理应互相维护,再亲近一些又何妨?”
    王子献皆满口答应下来,行礼告辞离去。杨谦亲自相送,目送他策马离去方回转。不远处,王子凌与王子睦兄弟也在送客,将二人的情形看在眼中。一个神情立时便扭曲起来,另一个却是勉强才掩住了担忧之色。
 
  ☆、第一百三十七章 猜测纷纷
 
    却说杨谦将王子献送走之后,便回到了方才的竹屋之中。杨士敬正披着大氅,继续在书案上挥笔洒墨,神情无比平静,仿佛方才的谈笑风生不过是过眼云烟。他略作迟疑,仍是禁不住问道:“阿爷今日待那王子献,是不是有些过于亲近了?他眼下尚未过省试,既不是甚么甲第状头,更不知心性如何,阿爷何须折节待他如此?”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杨士敬并未抬眼,故而也丝毫不曾发觉他脸上的沉郁之色,“新安郡王是什么样的人物?当初不过是个承欢先帝膝下的孝顺孙儿罢了,性情与濮王极为相似,才得了先帝的欢心。先帝驾崩之后,便又靠着长宁公主来往宫中,继续博取圣人的疼爱。”
    “一个出了名的不喜文只好武的郡王,一个时常闭门不出、连宗室子弟都不来往的郡王,一个仅仅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居然在一夕之间便变得如此精明厉害,一字一句皆有理有据,教所有人都无从反驳,更极为巧妙地投中了圣人的喜好。你以为,他何以能如此一鸣惊人?”
    杨谦怔了怔:“阿爷觉得……是王子献给他出的主意?”
    “眼下新安郡王这般受宠,令朝中所有人几乎都刮目相看,当然绝不仅仅凭的是王子献一人之力。”杨士敬眯起眼,望向他,“不过,明笃,你且仔细想想:先前王子献险些被流言彻底毁去前程,如今贡举法度一变,俨然就成了受流言所害的少年名士。所谓光明正大的考省试,便是让他光明正大地取得甲第状头——众目睽睽之下,少年英才横空出世,到时候恐怕就一举成名了!”
    “……不错,贡举法度变化,最为受益者便是他。”杨谦低声道,“谁能相信,他没有费尽心思促成此事?的确,若非他从中牵线,刘祭酒又如何可能在朝堂之中公然支持新安郡王?又如何可能得了主考官之位?一个刘祭酒,一个新安郡王,皆认定了他就是此次省试的甲第状头……”说到此,他双目中竟透出几分狠意来。
    “是啊,小小年纪,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机,才能将时局扭转至此。”杨士敬扶须微笑,“啧啧,这样的人物,若不能为我们杨家所用,也实在是太可惜了些。若能舍出一个杨氏女留住他,便皆大欢喜了。就算一个杨氏女不够,两个亦是无妨。”
    杨谦垂下眼,掩去目中的狠辣之色,笑道:“那阿爷可须得与母亲好生商量,该让哪一位妹妹榜下捉婿。”他们家只有两个儿子,人丁远不如二房那般繁盛,女儿却是嫡嫡庶庶拢共有十来个。只偏偏她们的年纪不是太大便是太小,当初都没能赶上给东宫纳良娣的好时候,宫中的位置便教二房唯一的嫡女摘了去。
    “你觉得她们之中,哪一个能拿捏得住这王子献?”
    “这……若想拿捏住他,恐怕哪一个妹妹都没有这般的手段。”
    “倒也是。她们都太稚嫩了,如何能是王子献的对手?也罢,女人么,也不需要完全拿捏住男人,只需能够教他怜惜便足够了。”
    这厢杨家父子俩正一个兴致勃勃一个心思诡谲地议论着联姻的人选,那厢王子献回藤园后,只待了片刻便悄悄去了濮王府。此时夜色已深,李徽刚忙完了公务,正在寝殿中舞刀松松筋骨。他立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矫若龙翔的身影,心中因杨家人而起的郁怒不知不觉间便全然消散了。
    舞完刀后,李徽已是出了一身汗,抬眼望见他,不禁笑了:“听闻你去了杨家的文会?整整一日,想必与弘农郡公父子相谈甚欢罢。”当初杨士敬望向他的时候,他便察觉对方的眼神有异,只是不知这老狐狸心中有何打算罢了。如今或许便可推想出一二了。
    “他对我似是十分钟意。”王子献走近他身边,似笑非笑,“或许是将你最近的风采,都算在了我与刘祭酒身上罢。看来,世人很难相信你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都以为必是有人借你之口行事。玄祺,你过去的行为举止确实迷惑了不少人,就算是朝中那些老狐狸,恐怕都并未回过神来。”
    “如此倒也好。”李徽抬起眉,“便让他们不断地猜测我身后究竟是谁罢,在不曾确定之前,想来他们也不会随意为难于我。若能让他们以为,一直都是叔父在暗中教导我,便再好不过了。”无论如今或是往后,他所行之事必定需要件件都合乎当今圣人的心意,方能坐实了一位坚定不移的“帝党”的名声。
    “想来,就算是圣人,也曾问过你那些话是否是你一人想出来的罢?”王子献又问。
    李徽勾起嘴角:“叔父当然会问,而我也只需回答,因这两日心中迷惑,请教了玄惠法师并几位名士即可。”停了停,他又摇着首笑道:“不知不觉又一次抬出了玄惠法师,可真是有些对不住他。改日咱们一起去大慈恩寺探望他如何?他喜好弈棋,棋风稳健,你正好可与他杀几盘。”
    “也好,久闻玄惠法师之名,却一直无缘拜会。”王子献回道。
    二人相视一笑,又随意谈论起了杨家:“经过此事,杨士敬高估了我,杨谦却越发容不下我了。当然,我绝无可能成为他们父子反目的缘由——不过,只要他们父子渐渐开始不齐心,分裂翻脸的缘由大概并不难寻出来。”
    “说来,我记得杨谦是幼子,上头还有一个嫡长兄?不过因身体不好,所以从未出来交际过。”李徽道,这些消息自然是视杨家为大敌的长宁公主告知他的,“或许,日后你可试一试这位杨大郎。”若是杨家当真有狼子野心,图谋深远,这杨大郎又如何甘心名望、家产、郡公爵位——甚至日后的“天下”都被弟弟夺去?
    “杨大郎?子睦从未提起过,大概连他也不知晓。这杨大郎如此籍籍无名,杨谦却是名扬天下,两相对比,确实很难不生出别的心思来。”王子献略作沉吟,“待以后能出入杨家,我便去探一探他。”
    瓦解一个权势煊赫的世家大族绝非易事,弘农杨氏这样的顶级门阀更是难以撼动。然而,再枝繁叶茂的巨树,由内而外朽坏衰败之后,也会轰然倒塌下来。自家人的纷争,兄弟阋墙,才是毁灭一个家族最佳的方式。
    两人轻描淡写地决定了日后杨家将遇到的风风雨雨,转而便提起了别的事。直至洗浴过后同榻而眠的时候,他们仿佛还有说不完的话——无论是大事或是小事,甚至只是策马来回时目睹的路边行人,都能成为他们的话题。
    张傅母轻轻地阖上寝殿的门,听着里头隐约传来的轻笑声,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她身边掌着灯笼的圆脸小侍女忍不住低声道:“咱们家大王与这位王郎君的情谊可真深。奴可从来没见过这般亲近的朋友呢。好似什么话都能说,什么都不必藏着掖着。光是相见,两人脸上便满是笑意,甚么怒气闷气都不见踪影。”
    张傅母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不错,只要他们二人心里都觉得欢喜……便足够了。给河南府送去的年节礼都已经出了库房罢?我还有些担心,你陪我再去清点一遍。洛阳便是再好,又哪里比得上长安?该送过去的,样样都不能少……三郎前一阵专程去了一趟西市,便是为了挑选节礼……他是个如此孝顺的好孩子,殿下一向心疼他,应当也舍不得他过得不快活罢……”
    懵懵懂懂的小侍女根本不知她语中所含的深意,连声答应着便随她去了。摇摇晃晃的灯光在夜中渐行渐远,不多时便融入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十余日后,李徽迎来了独自一人的年节。圣人与杜皇后很是怜惜他,特地命他在除夕那一日早些入宫。于是,他与长宁公主、永安公主一起陪着杜皇后,倒也不觉得寂寞。而除夕夜宴更是热闹非凡,越王府、荆王府、彭王府、鲁王府、临川长公主、安兴长公主、清河长公主等所有身在京中的宗室无不入宫同庆。
    虽只能一人独坐席上,父母兄嫂与小侄女都不在身边,李徽仍是感染了众人的欢乐,身上亦是洋溢着喜色。待到同赏了驱傩之后,他便辞别帝后回到了濮王府——寝殿内灯火通明,本该冰冷孤寂的殿中温暖如春,他熟悉的身影正斜倚在软榻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书。
    李徽不由得怔了怔,忽然觉得视野中所有一切都变得空空茫茫,唯有那个身影最为清晰,仿佛刻印在他脑海甚至灵魂之中。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觉察到,王子献对于他而言究竟是何等重要。一时之间,他甚至开始有些迷惑——
    这世间所有的生死之交、所有的知己,都是如此么?不仅灵魂觉得亲近,所思所想都能共鸣,就连望见他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想要不断地靠近一些。虽然太过靠近也令他觉得有些不习惯,但若是疏远起来却让他更加难受。
    “玄祺,回来了?”就在此时,王子献发现了他,放下书浅浅一笑。
    这一瞬间,李徽将迷惑与不解都埋在了心底,勾起嘴角慢行上前:“一回来便见到你,真可谓是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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