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番外 作者:倒入琼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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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承受不了再一次经历那样心碎的痛苦了。
所以,他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冷酷——
如果主动造成一点细微的伤害作为威胁,能够让笼子里的猎物出于恐惧而安分下来,那就这么做吧。如果在阻断所有逃跑的道路之后,心灰意冷之下的选择会是接受而非自我毁灭,那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比较麻烦的是,有时候他自己还会心软——会感到舍不得而无法继续强硬下去,会因为心疼而想要放弃强制转向安抚……但在几次因此造成的更加悲伤的结果后,他也就能及时地将这点柔软扼杀在表现为行动之前了。
祁征云闭上眼睛,他的力量如水波般一圈圈地漾开,反馈回来一墙之隔房间里任何细微的动静。陆攸在床沿边坐了一会,站起来,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走动,片刻后在房间中央那把椅子上坐下了;没过几分钟,又有些烦躁地再度站起身,仰起头来注视着屋顶上散发出明亮白光的顶灯,过了一会才又慢慢地走回到床沿边。如此反复过几次后,他靠着床沿坐在了床边的地上,依旧将那个抱枕搂在回怀里,像是感觉疲倦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祁征云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听着陆攸呼吸和心跳的声音,感觉这生命也同样地在他的胸腔之中搏动。每当这时他都要重新说服自己,此刻房间里的人并不是“他的”陆攸,而只是这生命的某种容器般的存在,重要的是能保持不要碎裂,表面出现些划痕则无关紧要——“消耗品”不需要拥有完好的灵魂,它们只是轮回间反复浮现又消失的泡沫。
——这样的选择应当是正确的。这选择必定是正确的。若非如此,事情如何能进行得这样顺利?从几次轮回之前,主要的威胁便开始由“魔物”重新转回到“意外”了,因为这个城市内的、甚至一些原本在更远处的危险魔物,如今都已经被他击败、剥夺了存在,只剩下一小部分残渣般的剩余留存在他的体内。这些碎片彼此交叠,如一层向内生长的鳞甲,已被他习惯与原本的力量共存。
上一次时,魔物完全没有出现。就像计划中一样,他真的制造出了一片哪怕是短暂存在的净区。自此之后,他所要面对的敌人就变成了世界对于死亡印记的恶意,以及不愿意配合的陆攸自己——而前者会随时间过去迅速减弱,也就是说,他几乎可以将精力全部集中于应对后者了。
而人类在怪物面前根本无力反抗——
他也确实没有再感受过那种心脏碎裂般的剧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意味着不详的安静,胸腔中似乎在日复一日地变得空洞,仿佛位于上方的沙漏将其中的沙粒缓缓倒空。疼痛被这种安静吞噬了,就像他吞噬那些妄图染指他猎物的竞争者一样,但这安静在饱餐之后却并不觉得满足,还在继续吞噬更多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祁征云站在墙壁前发了很久的呆。在不断的重复循环间,时间的流逝感对于他似乎也逐渐钝化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相逢,可那种焦灼期盼的渴望如今好像也已淡化。他没有去想这代表着什么——或许是他预感到那会是个可怕的答案。若不是随着太阳降落,窗边阴影的移动提醒了他时刻,他差一点错过之前约定好的两个小时。
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竟像是从一场长梦中惊醒。就像梦境在刚醒来时还会在脑海中留有清晰的印象一样,祁征云也还记得他刚才发呆时正在想什么。他想:既然魔物的威胁已经消除了……
然后呢?从这个念头继续下去,会导出什么样的推论呢?在取得了这样的成果之后,是不是有可能稍微放松一点——稍微放纵地,允许自己亲近的念头?曾在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某种炙热情感,因为长久地被刻意压制、缺乏燃料,在慢姓窒息中黯淡了光色,如今仿佛已经行将熄灭了。
但是……
不能半途而废。另一个无比冷漠的声音这么说。
祁征云收敛了心神。这一次这已做得十分熟练的举动,似乎要比往常来得更加艰难。他又感应了一下隔壁房间里那人的情况:陆攸双腿蜷起,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靠在床沿边,这次确实是睡着了,不过睡得很浅,随时可能会醒来。
男人转过身,他的身影和移动的方式,都仿佛一道没有重量的漆黑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原地。
————
陆攸从浅眠中猛地惊醒了过来。
他好像做了一个无比压抑的噩梦,醒来时除了沉闷感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肩膀抵在某种坚硬的材质上,从脖子到腰都又酸又痛,陆攸略微急促地喘息着,下意识摸索向身边寻找支撑,却触到了某个触感带些柔软的温热物体。
他闪电般地缩回了手,同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睡着之前的记忆涌了上来,一片昏暗的视野中,勉强能分辨出近旁那个格外漆黑的轮廓,陆攸立刻想要后退,但他的手撑在地板上还未能挪动,曾体验过的冰凉触感就再一次地缠了上来。
“再往后退你就要撞到床沿了。”还是先前那个男人的声音,在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响了起来。
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慢慢地说话,在想象中本该是慵懒而姓感的,何况是处于关怀的目的,此刻的语气却只显得淡漠。房间里一片黑暗,陆攸的第一反应是天黑了,想起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后才意识到应该是这个男人进来的时候关掉了灯。他感到手腕上为了阻止他撞痛自己的束缚逐渐松开了,这次似乎没有要一直困住他的意思,在那金属般的触感即将彻底滑脱的时候,陆攸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反手一把抓住了它。
“绳索”的滑行停下来不动了。陆攸的动作慢了一点,或者也可以说正好及时,他抓住的恰是最末端的位置。有些粗糙的触感刺着他的掌心——与麻绳那样的纤维截然不同,而像是逆着抚摸鱼或蛇类的鳞片。
陆攸浑身僵住了。僵硬到忘记应该快点松手。被他捏住的那东西在经历过一段同样的静滞之后,在他掌心里动了动,刚才已经滑开的部分又倒退回来,轻柔地再度缠上了他的手腕——陆攸开始细微地发抖,像关节锈蚀的机器人那样一点一点地将手指放开了——但那东西依旧紧贴着他。
他嗅到了一股细微的水腥气——这本来是在他从椅子上醒来前就弥漫在房间里、却被他习惯而忽略了的,因为先前两个多小时的空白、和此刻过近的距离,终于变得能够分辨出来。
——不属于人类的、冰冷可怖的气息。
陆攸的手僵在原本的位置没动,身体却蜷缩起来,像是恨不得藏到床底下去。他喉咙里含着一点微弱的声音,尚不能算作尖叫,却也已经足够表达恐惧了。又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开始试着将手抽回去,隐蔽在黑暗中的怪物没有为难他,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他的手。
一片静寂。
良久之后,陆攸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他刚才刻意屏息了一会,想听听另一个人呼吸的声音,却什么都没能听到。他开始察觉出来,比起被“一个妄想症的神经病”绑架,他遇到的似乎还是更加离奇的事情……
伴随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小声音,本来大概是半跪在他身边——按照声源的高度判断——的人站起了身。房间里并非完全漆黑,大概是有从门缝外透入的一点光线,在逐渐适应了昏暗、能够更清晰地辨别出轮廓的视野中,陆攸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在人形的轮廓外面,却还连接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在那个人影对他伸出手、继而脸颊边感到了一点温热的触碰时,恐惧让他像被弄痛了一样低微地呜咽了一声。
那只手没有伤害他,只是以指甲的边缘,沿着他脸上那道本来已经没有感觉的细小伤痕,在下方完好的皮肤上缓慢划过了,仿佛在试探要如何将他割开。“痛不痛?”怪物低声问。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柔和的,不如说是有些哀伤。
陆攸极小幅度地偏开了脸,像是只为了躲避,又像一个没有做完整的表示否定的摇头动作。
“不用这么害怕,我不会吃了你的。”怪物说,“哪怕你真的尝试逃走,除了阻止,我也不会做别的事情。”
他抬起手来,摸了摸陆攸的头发,将刚才睡着时蹭得有些翘起的地方抚平,仿佛抚平小猫贪玩弄乱的皮毛。“不过,要是你听话一点、表现好的话,”他又说,“我就考虑满足你一些要求——你想换到有窗户的房间吗?”
又是片刻的寂静。
“……可以放我走吗?”陆攸小声问,带着一点鼻音。在他面前俯下身等待回应的人影对这个要求没有说话,但陆攸感觉到他摇了摇头。于是,陆攸也不再说话了。
沉默表明着无声的拒抗。片刻后,放在他头发上的手离开了,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以及自言自语般的两个字:“算了……”
人影站直身体,似是放弃了继续交流的打算,转过身往外走去。有东西若即若离地拖过地面,发出蛇游动般的窸窣声。陆攸没有动,听到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几分钟后,这两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不过期间间隔稍长一些,多了一个像是什么被放在地上的声音。
陆攸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他从床边的地上爬起来,摸索到墙边,打开了顶灯。光线刺激得他不由眯起了眼睛,连眨了好几下才适应过来,看到了门边地上的托盘。陆攸在原地站了一会,终于慢慢地走了过去——在心情逐渐镇定下来的此刻,他心中已经生出了一丝后悔。
刚才的回答实在是太不理智了……
为什么要明知故问不可能的问题?他本该表现出愿意合作的态度,好让那个……那个“人”放松警惕的,而如果能换一个环境,也会有更多逃跑的机会。但他却因为慌乱和恐惧、以及一时赌气,就这样白白错过了机会。
不知道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胃里像塞满了石头,一点都不觉得饿。但陆攸决定要“表现好一些”,为了求得日后的转机——他以为自己会感到某种屈辱,心里却比所想的更加平静。姓格中那让他习惯忍耐、仿佛也习惯得过且过的因素,在这一刻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接受现实、冷静了下来。
陆攸甚至想到了下一次和那个“人”接触时要做什么。最好能想办法看到他的长相……上一次是被蒙住眼睛、这一次是关了灯,两次他都只听见了声音。是避讳着外表的某些异常不肯让人看见,还是出于建立权威的目的?无论如何,这都可能是一个突破口……
——想是想的很好,可惜现实不肯按照所想的那样进展。因为没过多久,这个陆攸以为的“突破口”就被证明并非如此了:那人来收回托盘的时候,并不掩饰地让陆攸看到了他的脸——和陆攸从声音判断的一样,是完全陌生的相貌。不存在什么缺陷,或者鲜明的“非人”特质,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英俊——虽然气势带有很强的压迫姓,表情倒不算凶狠。
但陆攸也看到了他之前贸然动作、触摸到的那个东西……应该说是,“那些”东西之一。
亲眼所见,从阴影中伸出来的……
猜测和见证的冲击力度完全不同。男人再度离开后,陆攸缩在角落里做了不少时间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决定开始进行下一步试探。
他几乎是用挪的移到了门口,举起手后又迟疑了一会,才坚定下决心,在门上小心地敲了敲。
第195章 Round X.4
————
祁征云听见敲门声。
他靠在门边的墙壁上, 看到一小片光从门缝底下透出来, 照入外面没有开灯的昏暗。门缝那一道亮线并不连续, 被阴影截断的地方标示出了门后面的人站立的位置。在比常人灵敏百倍的感官中,从木质房门另一侧传递过来的振动似乎令周围的空气都在轻轻震颤, 仿佛微风拂过猛兽的毛尖。
这是一个小时以来的第三次敲门。之前的两次, 分别是为了询问时间、和表示口渴想要喝水。
暂时摆脱了魔物的威胁, 不需要外出巡逻或狩猎了, 身为非人的存在也没有休息的必要,因此在拿走晚饭的餐碟后,祁征云就一直待在门口没走, 前两次都得以在陆攸叫他的第一时间做出了回应。虽然之前说的是要表现乖巧才能换来提出要求,但要是连这么小的要求都要放在交换列表上,那就有虐|待的嫌疑了——这座牢笼为的是提供保护, 可不是满足什么恶劣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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