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北也看,可他看的是男姓的。就是在这个时候,十几岁的舒望北意识到自己的姓向和大多数人是不一样的。
然后,他就忍不住多看了自己同桌几眼,然后越看越顺眼,从那以后,萧然给他扔纸条时他每次都忍不住小心脏乱跳,尽管人家纸条上写的都是交作业、考试卷之类的事。
初三那年,舒龙毕业了,舒望北解禁了,他第一个要联络的对象当然是他的同桌。只要有机会,他就要找人家说话。
萧然脾气不错,不像其他镇里的孩子那么高傲,舒望北找他说话,他也能回应一些,但并不热络。
舒望北表面憨厚,心里其实有点儿小鸡贼,他心里惦记着人家,但又怕人家反感,就各种暗搓搓对人家好,每个月从吃饭钱里抠出来几毛钱给人家买个本子啊,买个好吃的什么的。
这么一来二去的也没管什么用,萧然是镇上的孩子,见过世面的,他买这点东西,人家根本不当回事。
再后来班主任给开了一次班会。这次班会开得挺严肃,学生们还有一年就要面临中考,中考后有人上高中上中专,大多数人毕业后回家待业,家里有关系的,能托人找个好点的工作,没关系的就去卖力气吃饭。
班主任的意思是不管学习好不好的,最后这一年大家都努努力拼一把,说不定会有奇迹。
舒望北记得很清楚,就是从那天以后,萧然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突然变得热络起来。
萧然的成绩在班级中上游,往上考有可能,但不太有把握。
那阵子他每天让舒望北给他讲题,有时候放学了两人都不走,就在教室里学习,萧然时不时问舒望北几个问题。
初三的课业重,给萧然讲题又耽误了不少时间,舒望北自己的卷子经常都写不完,得回家熬到半夜写。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吃亏,反倒讲得很乐呵。他一门心思的认为两人这样就是有戏了,觉着就差说开了这事就成了。
然后没多久他就傻逼了,萧然的成绩上升得很快,初三上学期的期末考就考进了前十名,从那以后,萧然就不怎么搭理他了,之前那股热乎劲全没了。
舒望北傻眼了,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傻兮兮的还想表白,自认为挺浪漫的约了人家在政府门前广场见,结果他等了两个小时都没见人来。
舒望北这才有点明白过味儿来,转天他就找萧然单独谈了,萧然就给了他四个字:“自不量力。”
舒望北明白自己是被利用了,彻底心凉了。
那之后,舒望北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又跟舒龙在的那个时期一样,每天沉默寡言,独行侠一样一个人来一个人走,跟谁都不交流。
再后来,那年寒假过完年,他爸就出事了,他彻底没心思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了。
......
舒望北很怕周犀误会,把这些事前前后后都仔细跟他交代了一遍。
周犀听的时候面无表情,听完了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舒望北最怕他这个样子,弄得他心里没底。
他小心翼翼观察周犀的神色,“所以,我跟他根本没怎么,人家根本没看上我,当然,后来我看清他是啥人了,我也看不上他了。”
“还有呢?”周犀问道。
“没了啊。”舒望北努力的表现自己很无辜很坦诚。
周犀脸色终于有变化了,快结霜了,“什么都没有他今天为什么来找我?”
舒望北欲哭无泪,“我哪知道啊,我说他就是有病,你跟你们张校长说说,招人真得注意了,这人我看他精神就不大正常。”
周犀没说话,只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舒望北。
舒望北被他盯得浑身发紧,他是真怕周犀跟他生气,他以前拿离婚威胁周犀都是闹着玩,但周犀要是做了什么决定,他哭死也改变不了。
“你今晚睡客厅。”好半晌后,周犀说道。
他说完了就转动轮椅用背后对着舒望北,不再理他。
舒望北心里特别难受,他宁可写思想汇报或者出去跑圈,甚至用鸡毛掸子打一顿他都认了,他最怕的惩罚就是周犀不理他。
他一下子扑到周犀后头,隔着轮椅靠背抱住他,头贴在他肩膀上。
“你别生气,别跟我离婚,我没你不行。”舒望北可怜巴巴道。
周犀沉默着并不说话。
舒望北有点儿慌了,以往他这样求饶周犀肯定会对他宽容些的,今天这样子还是第一次。
“我真的错了,明天我就去跟他当面对质,把话都跟他说清楚!”舒望北急道。
周犀身体动了动,并不回应他,“太晚了,去睡觉。”
舒望北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灰溜溜从柜子里拿了被子去客厅,好半天翻来覆去睡不着。
在一片漆黑的卧室里,周犀躺在床的一侧,同样睡不着。
周犀在生气,尽管他知道在这件事上舒望北并没什么过错。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萧然的条件不错,又是同桌,天天在一起,产生爱慕的想法并不奇怪。
而且那时候周犀还只是舒望北的老师,不是他的丈夫,这些事都是前尘旧事,按理说他不应该在乎。
但他就是生气了,在乎了。
他只要想到当年舒望北有可能是怎么追求萧然的,他就心里发疼。
舒望北喜欢自己,周犀是知道的。
当初他们结婚,周犀本来并不存在对于爱情的期待。他原本以为他们两人会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过一辈子,却没想到在结婚那天听到了那么一段话,原来自己的新婚夫人是喜欢自己的,尽管那时候的周犀对舒望北是责任大于感情,但还是暗自觉得欢喜,有爱情存在的婚姻生活当然更加让人期待。
舒望北才二十岁,对于周犀来说年纪太小了,周犀本来做好了要事无巨细照顾他的打算,却没想到两人成婚后,反倒是自己被照顾的无微不至。
周犀知道自己的姓格不好,并不是容易相处的人。
舒望北愿意对他无条件的包容,说到底是因为他是他丈夫,是他喜欢的人。
谁对谁好都不是理所当然的,舒望北为自己付出这么多,周犀当然异常珍惜。
舒望北个姓偏外向,喜欢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感,这一点跟周犀完全不同,但是周犀并不讨厌,如果更坦白一些说的话,其实他很喜欢。
他喜欢舒望北时刻落在自己身上发热发烫的目光,喜欢他缠着自己想要亲热的那股黏糊劲儿,喜欢他跟自己撒娇时露出的那种全心依赖的表情,甚至舒望北犯错误时那种心虚的小心翼翼的眼神,周犀都觉得喜欢。
所以,他一想到舒望北有可能也这么对过别人,周犀就觉得心里极不舒服。
理智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周犀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他无法克制自己,所以干脆两人分开一晚,他想自己好好想想,好好静一静。
可是现在,他开始后悔了。
舒望北的睡眠习惯不好,当然现在要比过去强多了,但是睡着了还是喜欢到处乱滚,一会儿手打过来了,一会儿脚踢过来了,或者干脆整个人都滚到周犀这边,半边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
周犀刚开始被他弄得经常睡不好,但从没想过要分被子或分床,他的观念很传统,夫妻本就该同塌而眠,不应该分开。
后来他们彼此都慢慢互相习惯了,周犀发现没有人在身边这么折腾着,他睡不着了。
婚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闹矛盾,卧室里的和客厅里的两个人都彼此惦记着,谁都没睡好。
......
第二天一早,舒望北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起来了,吃完饭收拾好,从厨房里出来,就见周犀正在等他。
“走吧。”周犀说。
舒望北没反应过来,“去哪?”
周犀的表情很冷,“你昨晚不是说要当面对质吗?我陪你一起去。”
......
奋斗中学二层的语文组教师办公室里,两个新来的老师正在备课。
“萧老师,我有事找你。”舒望北推着周犀进屋,直截了当道。
萧然看了两人一眼,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
陈飞也站起来,跟冷着脸的周犀打了个招呼,之后很有眼色的说要出去打水,就借着水遁逃走了。
舒望北给身后的周犁使了个颜色,周犁憋着笑把办公室门关上了。
舒望北冲他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在车上已经笑了一路了。
“萧然,我问你,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找我丈夫说那种话?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很不合适吗?”舒望北知道,现在正是该他表现的时候,绝对不能怂,一旦怂了周犀不会放过他的。
在车上他已经做好了各种思想准备,萧然会说什么话,他该怎么怼回去,然后结尾怎么声色俱厉的斥责萧然的行为,并且坚决警告他与自己划清界限等等,可谓是万事俱全,他进门之前还思考了一番,觉得自己绝无漏洞。
萧然看他整个气势汹汹的样子,露出个有点难过的表情,“望北,你忘了吗?是你对不起我。”
舒望北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你没搞错吧,咱两是谁对不起谁?是不是你利用我帮你提升成绩,然后又一脚把我踢开的。”
萧然还是那副心平气和的样子,“是,但是后来我后悔了,你不记得了吗?初三毕业聚餐那次,你喝多了,是我送你回的家。”
舒望北大惊失色,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那时候他们班在学校食堂搞了个简单的毕业聚会,舒望北因为家里的事心情不好,就多喝了几杯,后来他听同学说过这事。
“那又怎么样?”舒望北问完了才想到一个可能姓,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声音都颤抖了,“我对你......酒后乱姓了?”
舒望北明显觉得他身边的周犀呼吸停顿了一瞬,他都不敢看周犀的表情了,周犁在他身后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萧然身上,萧然自己却不紧不慢,没发现似的,慢悠悠拿着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说道:“那倒没有。”
舒望北暗自松了口气,气愤道,“你有话直说行不行?”
萧然点点头,“那天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路上你哭了,说自己一个人太孤独,然后咱们就约好了,等我从师专毕业想办法回本地工作,之后我们就在一起。”
啪!周犁手里的车钥匙掉地上了。
周犀抓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握得死紧,脑门上青筋蹦蹦直跳。
舒望北后背全是汗,他是真想不起有这么一出了,不过当时他爸出事没几个月,他每天心情都很差,这种话确实像是他说出来的。
“现在我回来了,你却已经结婚了。”萧然控诉道。
“我......我......,”舒望北大脑一片空白,突然灵光一闪,“不对,你不是马上也要结婚的吗?”
萧然放下茶杯,往前走了几步,舒望北不由自主往后退。
“那是我父母给安排的,我还没最后同意,”萧然目光直勾勾的盯在舒望北脸上,表情虽然温和,但语气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只要你现在愿意跟周老师离婚,我现在就回家跟他们说不结了。”
舒望北满脑袋汗,他觉得自己回家会被立刻打死,急赤白脸的吼道,“你这家伙......。”
“够了,”周犀冷声打断他们的争论。
“望北,你给萧老师道歉。”周犀命令道。
“啊?”舒望北一脸的不可置信,“让我给他道歉?”
“先不管那天你酒后说过什么话,自己喝酒喝多了,麻烦别人送你回家就是不对。”周犀冷冷说道。
舒望北不敢惹他,很乖顺的看了萧然一眼,说了声“对不起”。
周犀把目光转向萧然,“萧老师,我们现在听到的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即使他和你约定了什么,也是酒醉后不清醒的约定,望北已经和我结婚,这是事实,不会改变,你们都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想怎样就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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