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 作者:阡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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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趁着季妄怀午时的空档,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王爷,这几日军中将士士气高涨,训练成效显著。”
“甚好。”季妄怀满意地点了点头,“多亏了燕统领。”
“还有一部分应该多亏司公子。”俞江笑着说:“王爷因为司公子心情大好,赏了将士们羊汤,他们这才干劲十足。”
季妄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悠悠笑道:“怎么,给我下套?”
“属下不敢。”俞江给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笑眯眯地说:“属下只是好奇,这司公子在信里写了什么。”
季妄怀轻笑一声,他就知道俞江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便将信纸递于他,“想看什么,自己看便是。”
俞江把信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信纸的最后一句话,前面的内容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
而那最后一句话,只有短短几个字。
“这司公子信里说到时候会告诉王爷一件事儿,”饶是俞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人分明在打哑谜啊。“是何事啊?”
“不急,到了时机自然就知道了。”季妄怀依旧笑着,眼里满是柔情。
……
司鹤跨坐在马上,手持马鞭,见豫王府的门童站在门旁,他皱眉不耐道:“你家王爷呢?”
门童认出他是司鹤,曾经来过王府几次,看上去豫王同这位司公子关系颇好,便知不可拖延,连忙道:“奴才这就去禀报王爷。”
恰逢仁伯侯正与陆钰在房内密探。
“这件事,无论如何,一定要成功。”仁伯侯闭上眼,有些沧桑道:“王爷,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了。”
“本王知道。”陆钰叹了口气,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成败也在此一举了。”
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来,两人都未说话,昏暗的房间里,时间仿佛停止一般。
门童就是这个时候闯进来的,像是把沉重的幕布撕开了一道裂口,新鲜的空气猛然涌了进来,即便伴随着的是疾风骤雨。
“王爷,司公子在门外求见。”
仁伯侯先是一愣,他皱眉问道:“是哪位司公子?”
“不必问了,是司鹤。”陆钰做了一个手势,安抚下仁伯侯,“莫急,本王去看看究竟何事。”
仁伯侯这才放松下来,但他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司鹤不知我在这儿吧?”
陆钰摇了摇头,“他肯定不知。”
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司鹤为何如此急切,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又开始下起了纷飞的细雪,司鹤骑在白马之上,披了一件银狐披风,内着素衣白衫,就快同这雪景融为一体。
陆钰带着笑意走到前门,佯装歉意道:“久等了吧。”
“豫王。”司鹤没时间和陆钰做些表面上的客套功夫,只是轻声问道:“是你偷了我的牌子?”
“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陆钰惊讶道:“你说你的牌子丢了,可否是曾经景帝赐予你的那块令牌?”
“别和我说些有的没的。”司鹤厉声道,“豫王,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本王当然知道。”陆钰收了笑意,冷冷道:“不过司公子的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先找到那块牌子?若是陛下知道司公子丢了令牌,那可是大罪。”
“司公子如今还有心思跑到本王府前问罪,可是好大的胆子。”
他这一席话,说到最后,司鹤竟然轻笑起来。
“陆钰啊——”司鹤笑着拍手,笑的很是畅快,“如今你总算知道拿王爷的头衔来压我等百姓了。”
“你以前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司鹤轻声笑道,“可真是恶心死人。”
也不去管陆钰气的发白的面容,司鹤嗤笑一声掉转马头,一步步慢慢地朝前方走去,只有悠悠的声音传到陆钰的耳里。
“既然今日把话说明了,那日后,就不必留昨日情面了。”
祈福的仪仗队浩浩荡荡从宫中绵延不绝地行至宫外。景帝本该留在宫内,但或许人老了,年纪大了,对求生的欲望也更加浓烈起来,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同去行宫沾沾福气,他自认行宫祈福之时,是福运最好的时辰,没准他当时受了天地灵气,病也痊愈了呢。
景帝此次出行,并未带多少人,除了禁军。他如今身子已经不能动换,唯有一双眼珠还能转动,张嘴想要说出几个字,都是难上加难。
——承国,终究已经不是他的了。
他如是想到。
***
齐殊思来想去,还是给季妄怀写了一封信。
信里他将司鹤交代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季妄怀。
虽说这样一来,司公子可能会对他不满,但如实禀告司鹤的一切,是季妄怀交付他的任务,他不得不去这样做。
然而待信传到季妄怀手中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啪——”季妄怀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极反笑,“好一个司鹤。”
九清见季妄怀气急,一时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他与俞江面面相觑,双方都是一脸茫然。
“让齐殊马上折返去行宫!”季妄怀沉下脸来,几乎是咬牙切齿道:“立刻!不许耽误!”
他今日火气之大,与前几日判若两人。九清被吓得懵了,还是俞江撞了撞他,他才连忙跑出帐外,去找传信的信使。
“王爷。”俞江上前一步,神色严肃:“可是出什么事了?”
“司鹤支开了齐殊,让齐殊先带着小露水去云霄山庄。”季妄怀冷声道,“他这是想把小露水推开,保他安全。”
“这……”俞江不明白这之间有何关联,“那王爷为何发怒?”
季妄怀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今日承国太子在行宫为景帝祈福,行宫地势偏僻,景帝的出行随从自是不多,又逢景帝恶疾、太子根基不稳。”
“王爷是说——”俞江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司公子……”
“他理应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季妄怀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轻声道:“所以才让司夫人去山庄避灾,意图怕是想将小露水藏匿起来,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
“司公子为何要去?”俞江喃喃道:“是了,皇命难违,司公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次一行,凶多吉少。”季妄怀喃喃道,只见他猛然拂开桌上的杂物,霎时,营帐内一派狼藉。
他又是一拳锤在桌上,恨恨道:“陆钰与司鹤不合也不是一两天了,此次绝对会拿他示威朝臣!司鹤偏偏是个不服硬的姓子,就算是刀尖他都会迎面而上,真是个傻子!傻子!”话到最后,竟然哽咽起来。
俞江也沉默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们的瑜王,
因为一个外人的生死,而流下泪来。
季妄怀的推测果然不假。
此时的江阳宫火光一片,宫门之下,是陆钰和仁伯侯向善洲借的两万军马。郑统领一马当先,手举火把,做了一个手势,高声道:“行宫里的人听着——开宫门——”
太子和众人站在宫门之上,见是陆钰,太子怒吼道:“豫王!你这是要造反麽!”
“如你所见。”豫王微微一笑,这日昔日里的大哥,在他看来,今日是过于狼狈了,他高声号令,掷地有声:“放箭——”
刹那间,如天女散花一般,密密的箭雨朝着宫墙上的众人袭来,如乌云压城。好在司鹤反应迅速,拖着太子躲在了城墙之后。
顿时,宫墙之上,哀嚎一片,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太子!”司鹤急声道,“快传令给皇宫里的人,增派援兵!”
太子摇了摇头,苦笑道:“这里被他们包围了,没有暗道。”
“你是说……”司鹤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我们没有退路了。”
第36章 负隅顽抗
禁军统领携近千人负隅顽抗, 然而力不从心,节节败退。饶是太子,都没曾想过豫王竟然能从善洲调来人马,围堵他们。
豫王的兵是地方军队,由都督监守看管,除非有中央的虎符调军令,不然是绝对无法调离的。
“豫王是何来的虎符?”太子喃喃自语道, 但此刻已经没有机会让他想这么多了,他弓身冒着箭雨奔回大殿,“快!关殿门——”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文武百官也顾不上礼节,纷纷钻进这狭小的大殿之中,妄想这逼仄的空间能带给他们一线生存的希望。
……
“二哥!”司鹤顾不上躲避,低吼道:“你快带爹走——”
“如今形势这般, 我能带爹走哪儿去——”司雁拎着司鹤的衣领,急促道:“倒是你, 还在这里逞何英雄,快快入殿中!”
“二哥!”司鹤沉声道:“待会儿宫门势必大乱,你带父亲从后殿趁乱逃出,会有两名侍卫护你二人安危, 顺着万林山一路往南走,就是罗家村,齐殊会在那里等你。”
“那你呢?”司雁皱眉,“你这是何意?你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 司鹤已经一挥衣袖大步走了出去。适逢宫门下弓箭手停弓的间隙,司鹤就这么独自一人走到了宫门之上。
在他的脚下,是陆钰同他的万人大军,黑压压的一片人氵朝,火把渐次燃起,蔓延到了前路的尽头。
“司鹤——”陆钰跨坐在马上,玄衣铠甲,手执长锋,高声道:“速开宫门!饶你不死!”
司鹤嗤笑一声,猛然挥开卷轴,只见他素衣翻飞,片刻间,五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青斑白虎争先恐后地从画卷里飞身而出,在众人惊惶的眼神中,从宫门上一跃而下,奔向弓箭手的人群,横冲直撞地开始着撕咬与吞食。
霎时,惨叫声不绝如缕,将士们虽手忙脚乱地往后方奔逃着,但还是被猛虎咬断了喉咙,喷薄出的鲜血染红了宫门前的空地,生生地将万人兵将撕开了一道口子,比之前弓箭手的箭雨有过之而不及。
“这是什么……”陆钰慌张道:“是术师——攻城!快攻城!”
他之所以今日可以不惧而上,虽说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由于景帝出巡未带足人马,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他知道,术师大人广柏由是身体不适,卧病在床,未能陪于景帝左右。
但他做梦都没想过,今日这位术师并不是广柏,而是那个他认为二者完全没有关联的人。
——司鹤。
居然是司鹤!
竟然是司鹤!
“司雁!快带爹走!”司鹤咬牙道,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淌进他的衣领里,如今他的技艺还并不成熟,并不能支撑他与陆钰的万人大军所抗,即便是这几只猛虎,都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他能做的只是吓唬住陆钰,给司雁争取更多逃脱的时间。
“那我……那我带景帝也走!”司雁如梦初醒,司鹤今日的一切大大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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