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甲将士一把扔了兵士,一路向城内狂奔。
简直想了想,跟上了他。
铜关将军府,白绫垂挂。那银甲将士一进府门,就被下人递上两条白绫。
他愣愣站在那里,那下人直起身,亲自给银甲将士于额头腰间,系上白绫。
简直跟着他,进了正房。年老的将军一脸紫黑,一身赤金盔甲附体。他闭眼躺在床上,恍如睡去。
跪在床头的中年将领回头,满脸苦涩,“你祖父是受了小人女干计,中毒,箭伤,而死,此仇,我阮家必报!”
“怎么会这样?”银甲将士长跪在地,“祖父怎么会死?”
“你莫要如此小儿神态。你祖父一生南征北战,如今年过七十。你祖父临终说自己死而无憾,只交代你我,要镇守边关。”
已经死了吗?
传言中一手杀掉自己的大将军,小乌鸦的外祖父,最终还是为国捐躯了。
简直叹了口气,悄悄退出屋子。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大乌如今,千疮百孔。越是这样,他心中越是放不下那个人。有些情,会消退,有些情,只会发酵。纵然他无法原谅,他也无法放下。
……
比简直先一步达到京城的,是快马加鞭,从南疆送来的军机。
南州失守,阮将军阮竞,殉城。
乌元琊病了,忧思过度,内里早已积弱。柳御医日日发愁,不几日就愁白了一半的头发,现如今,倒真像是一个古稀老人了。
乌行为了乌元琊,开始的日日服用简直的丹药,强撑着身体每日处理政事,或是坐在乌元琊床前劝着。
简直到达皇宫的时候,乌元琊正在喝药,不会他来之前,乌行可能是说了什么惹到了他,还没喝完的一半药伴着药碗,都被扔到地上。
地上铺着毯子,碗滚了一圈,没碎,只是半碗汤药,都洒了出来。
这苦涩的味道大概是勾起了辰旭不好的记忆,他立即哇哇大哭起来。
乌行腾地站起,“什么声音!”
乌元琊一把抓紧被褥,利目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既然先生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简直抱着孩子显出身形,走到床边。
乌行怒不可遏,“你还胆敢出现,不怕朕让人杀了你吗?”
简直避开乌行的手指,“太上皇也是知道结果的,您都没喊御军,可见您是真的英明。”
冲完了太上皇,简直缓缓转头。
床榻上一脸苍白瘦弱的人,恍惚间让简直觉得,似乎两人又回到了林安县县衙里的那几日。
“孩子我抱回来了,他好好的。”
将辰旭放到乌元琊床头,小小的孩子似乎知道回到了父亲身边,呜啊呜啊的往乌元琊的方向伸手。
“……胖了,比以前,大了几圈……”
简直坐到床边,“他快百日了,我带他回来,过个百日。”
“是吗?”
乌行看着两人,无力的叹口气,一步一步走出寝宫。
太上皇出去许久,两人之间不见谁说话。简直抱起手臂,无趣道:“你派的那些杀我的人,我也没动他们。既然他们也杀不了我,我看你还是都遣回去吧,实在是太打扰我的生活了。”
“……杀你的人?”乌元琊低眸,并未否认,“朕知道了。”
两人之间又冷了场。
乌元琊低着头,一只手抓着辰旭的手掌,辰旭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也不知怎么了,就咯咯的笑。
乌元琊一动不动。
他越是这样,简直心里越是揪成一团。
“为了孩子,你也该注意一下身体。若是辰旭还没长大,你就……那让我以后,该如何跟他解释?”简直无论如何,说不出那个“死”字。
乌元琊动了动手,抚摸着辰旭的脸颊,“三表哥之死,是我无能,这一切,都该是我承受的。”
简直张了张嘴。铜关阮老将军的死讯还未传至京城,若是到了京城,怕是他更会受不住。“北疆,我帮你守着!”
乌元琊蓦然抬头,直直盯着他。
“先生,若你哪日想起过往之事,念在小乌鸦一片痴心上,原谅我吧。”
“若是我哪一日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或许会原谅你吧。”
这么说,现在便是不原谅了?乌元琊低眸苦苦一笑,抱起孩子,“他可真小,还未满百日,只是谁叫他是我的孩子,我已立他为太子,等我死后,他就是大乌当之无愧的帝王。”
当皇帝,有什么好,那可是天下最CAO心的活。简直有些不愿意,“他还小,承受不起。”
“哪里有什么受得起受不起。”乌元琊躺了下去,撩起被褥,盖在辰旭和他自己身上,“距离他百日,还有一段时间,孟晓,请先生偏殿休憩。”
“侯爷,请——”
……
孟晓将简直迎入偏殿,不一会儿就带了几个食盒,摆了半桌子的菜。
宫里的菜式一点儿也不精致,不过冒着热气,让简直不禁拿起了筷子。
“侯爷尝尝,奴才吩咐尚食宫,给您特意做的。”孟晓又给简直倒了一杯水酒。
简直夹起一块排骨,临到嘴边,他顿住了。
“我上次来宫里,吃的饭菜都是放了蜂蜜的,这猛地不放蜂蜜,感觉味道都不对了。”简直又把排骨放了下去,端起酒杯嗅了嗅,“这是酒?我不喝酒。”
孟晓点头,“若是侯爷不满意,奴才叫人再给侯爷再做一份。”
“不用了。”简直摆摆手,“去回你家陛下,就说晚饭我和他一起吃。”
他起身,走入内室,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孟晓额头冒汗。他匆忙收好桌上的食物和酒水,一出殿门就把心腹喊了过来,“去,找个极偏远的殿,把这些东西都深深的埋了,小心点儿。”
“是。”
一计不成,孟晓去找乌元琊告罪。
乌元琊侧躺着,一手抚着辰旭的脸颊,隔着帷幕对孟晓道,“莫慌,辰旭百日,还有十来日呢。”
第103章 103
桌上的菜式和孟晓方才端来的一模一样。
简直夹起一块看着清爽的菜肴, 放入乌元琊碗中。
“吃吧,你该多吃点些饭。”
乌元琊夹起那块菜肴送到嘴边,“真没想到,有一日,先生会如此不信任于我。”
他吃了菜,看着简直。
简直顿了顿,埋头吃了起来。
饭桌上静悄悄的, 简直直管自己吃,一看到乌元琊有要放下筷子的趋向,他就给人夹菜, 等他自己吃饱了,桌上的菜,也都去了七七八八。
饭吃完了,简直擦擦嘴站起身, 端起一碗茶水,要去内殿看辰旭。
路过香炉的时候, 他将手中茶水尽数倒了进去。
“这香闻着让人昏昏欲睡,灭了吧。而且这东西,闻多了,也不好。”
乌元琊笑了, “许久未见,先生竟懂了这么多了?”
简直摇头向前走,“也没多久,只是两个月而已。”
两个月?乌元琊起身, 谁能体会到他度日如年的感受。
简直进了内殿,却没见到辰旭。他转头,看着乌元琊向他走来。
“辰旭呢?”
“我吩咐孟晓,抱去太上皇那里了。”
“抱他那里干什么?”简直绕过他,要去找辰旭。
乌元琊一把抓住简直的手腕,“先生莫急,我有些话,要与先生讲讲。”
“讲……什么……”
简直晃了晃,按住太阳穴,“什么时候?”
乌元琊向前一步,揽住他,“先生,先生纵然比以前聪颖许多,可终究是,太过良善。”
“你,你在饭菜里下的药?”
“是啊。”
“那你,你不也是……”简直感觉天旋地转,他手往腰上储物袋摸了几次,明明瞄准了方向,最后却错开,没摸到。
乌元琊握住他乱抓的手,“为了先生,不过是一些药罢了。”
“……好,我是太笨,今日就算是……死了,也算了……”
乌元琊感觉手中一沉,抱着的人已经晕了过去。
他咬碎牙齿里的药,将简直拖到床铺上。
相比于他自己日渐苍白瘦弱,他的先生却比在京城中,更加健壮。胳膊不似以往粗了,可臂膀上却是累累肌肉。
脱去上衣,肚腹上一道比周边颜色浅的痕迹映入眼帘。
这是那日的剑伤吧。
乌元琊抚着伤痕,另一只摸到枕头下的匕首。
手掌触摸到冰凉的匕首,乌元琊瑟缩一下,停住了。
若真是死了呢?
阮竞已死,大乌南疆无门无卡,他和童家之间,势必有一死战。父皇,年老体弱。辰旭,尚在襁褓。大乌,又能交给谁?他能信任的,也只有先生了。
乌元琊渐渐将手掌蜷缩成拳头,从枕头下退了出来。
他苦笑一声,抬手抚摸着简直的脸庞,慢慢俯下身,吻在简直唇边。
这次之事,恐怕又要气了。也不知就此别后,以后还能不能再见。
乌元琊放了床帐,褪下一身衣袍,覆到简直身上。
……
简直感受着身上越发密集的吻和身上渐渐升起的温度,翻身将乌元琊压到身下。
乌元琊就势揽住简直的脖颈,如许久之前,他经常做的那样。
“是我太笨了,没想到先生还有后手。”乌元琊痴痴的笑着。
简直额角滴汗,“上次在你这里不明不白的晕了,我早就备着清神醒脑的丹药,用蜡封着,学你一样,藏在嘴里。”
“是吗?只是先生的丹药,看来只能解了这蒙汗的药,怕是解不了,这其他的。”
“你!这是你自找的,别怪我重了。”
“倒还没试过先生重的呢……”
“……咳咳……”
……
寝宫门窗紧闭,宫外寒风吹不进温暖的大殿,层层帷幕遮挡着明珠耀眼的光辉,朦胧中,只能看见隐约相融的身影。
第二日,天还没亮,简直裹了衣服,逃也似的跑出了皇帝寝宫。
他漫无目的的在皇宫里乱窜,脑子里的东西,比他的步伐更乱。
不知不觉到了太上皇的宫殿,简直拍拍脑袋,索姓将纷乱的都压了下去,整整衣衫,上了宫殿。
“何人!”御军威吓。
“在下简直。”
“天长侯?”那御军收回长矛,态度尊敬起来,“天长侯若是有事找太上皇,还请稍等片刻,容下官前去禀告。”
于是简直就在门口等着。一直等到太阳升起,等到那御军跑了几趟,面色越来越尴尬,都不见太上皇有请。
简直哼笑一声,手决一掐,不再客气,直接进了正殿。
正殿里,太上皇正背对着一屋子的太监,朝辰旭做着鬼脸劝他吃饭。简直看了好笑,咳了咳,才现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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