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梦去 作者:琰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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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
“少主,请冷静。”
“放手!”
“……”
“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
我奋力一扯,居然从程熵的手里挣脱开,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
这次,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我看到雁泽依然坐在地上,眼睛睁得滚圆似乎不敢确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闻声而来的丫鬟仆人也都一个个杵在那里惊讶得发不出声。
手起手落,那一记打在程熵脸上……
“你们都反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冲着程熵吼到,“一个个都帮着这个混蛋说话!你们还当不当我是少爷?既然都不相信我是程子晞那就不要花心思在我身上了!我还没贱到自取其辱的地步!”
说完,有东西涌上喉口,下意识伸手捂住嘴。
“程公子积郁于胸,让他把血都呕出来才好!”
站在一边的霍大夫在看完一整出野狗伤人之后终于开腔了。闻言,冷不防被傅鸿煊一掌落在背上,霎时张口血箭全喷在程熵的长衫上。
我身体一软又晕了过去,只记得落进了一个温暖敦厚的怀里……
******
醒过来的时候先看到趴在榻边呼睡的雁泽,四下望了一圈,发现程熵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桌边手支着脑袋闭眼浅寐,两个人都看上去有些憔悴。
我叹了口气,又折腾他们了……
许是听到我的叹气声,程熵睁开眼,视线落在我脸上。我也看着他,眨了眨眼歉意的一笑。见我如此,他勾起嘴角弯出一抹微弧。那一个轻浅到几乎不着痕迹的微笑,如熙风和暖荡漾开来,我只觉得心头一紧,然后有个不识趣的声音插了进来。
“少爷?!少爷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还认不认识我?你知道这是哪里么?少爷,你快把雁泽吓死了……”
雁泽大呼小叫的把刚才的好气氛扰得烟消云散,整个人几乎压在我身上一连问了十七八个问题。我使不出力气推开他只能顾自翻白眼。
程熵走了过来揪着雁泽的后领子一下把他提起拎开,语气淡然道,“去把霍先生叫来。”
我身上所中的毒是一种名为“九千岁”的慢性奇毒。不发作的时候什么症状都显示不出来,但是一旦发作起来全身便有如万针穿钻,疼痛如剔骨切肤。随着服毒时间的推移,发作的间隔会越来越频繁,每次发作持续的时间则越来越长,发作的程度也一次强过一次。中毒之人纵使身体再强健,意志再坚韧,到最后也往往是被这痛苦耗尽心神而死。
西夏人善巫蛊药毒,这“九千岁”本是西夏皇族用来惩戒逆臣贼子的,但落入邪门歪道手里就成了控制人心的魔物。
霍大夫说他之前也只是听闻,却从未真正见过,但是从我发作起来的情况来看,他说我服食此毒定是已有段时日了……
叹!名字起得这么变态,发明这种毒的人更变态!
“霍先生,此毒可有解?”问归问,其实我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
“暂无。”
果然……
“但老夫必定力当所能寻求解毒之法。”霍大夫一边抚着山羊胡一边向我打包票。
我一脸墨线,你分明就是要拿我当小白鼠做实验!
正在我再次感慨老天无眼的时候,瞥到门口站了个人。傅鸿煊手里拿着个褐色木头的小匣子看了看我,然后走了进来,脸上指引还隐隐可见。
“霍先生,这是用千年天山雪莲和千年芝草制炼的灵药,能祛百毒,医治任何内伤……你看能不能解子晞身上的奇毒。”说着将木匣子递给了过去。
霍大夫打开匣子凑近闻了一下,然后递还给傅鸿煊说,“这毒恐怕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解的,不过能暂时压制毒性那也好。”
“子晞,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西夏找解毒之法了。”说着将手上那个匣子递到我面前,“这药你贴身带着,霍先生博古通今医术高超,他的话总不会错的。”
博古通今?你相不相信我还能预测未来1000年~
我拧过头去装作没听见,他眉峰微蹙,转而将匣子递给雁泽嘱咐他收好,然后和霍大夫以及程熵一起出去了。
窗外花木萧条,秋日残照。
恐怕……程子晞便是被这毒给折磨死的……
第十章
我问雁泽,我和傅鸿煊是怎么认识的。
雁泽剥着橘子然后望望天空努着嘴说,我也不知道,大约2年前吧,少爷你一个人出游,然后回来的时候就是和傅爷一起的。
这样哦……我摸了摸下巴,那姓傅的是什么来头?
唉?没有和少爷说过么?雁泽停了手上的事,抬起头,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朝着我不解地眨了眨。
我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我,我就被他丢水池里了么?
少爷您真记仇,傅爷他这么做也不是恶意。雁泽一边嘟哝一边把剥好的橘子分成一瓤一瓤,又把上面的白色须茎也一起剥了。
雁泽,你又帮着他说话?信不信我打你?我捋起袖子作凶恶状。
少爷~雁泽错了~~~雁泽依然专心于手上的活,嘴里发出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是装好求饶状。
望天,这孩子真有表演天赋!
快说重点。我不耐烦的催促道。
好,少爷您先吃橘子。雁泽将一碟剥得光洁玉润的橘子递到我面前,然后抹干净手正襟坐好,咳了一声开始他今天的说书。
傅爷家里也是历代经商,专做茶酒米粮的买卖。
小本买卖……我拧着眉头质疑道。
少爷,茶酒米粮确实都是小买卖。但是帮朝廷做生意,就不算小了吧?雁泽人小鬼大,得意地朝我笑了笑,少爷,吃橘子。
确实,我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宋朝的盐可不是我印象里认识的盐,老百姓一年吃盐的花费可以高于农业税。茶酒米粮如果是为朝廷商办的话……对于会做生意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暴利!
我往椅背上一靠,任阳光肆意铺洒。从怀里掏出个紫檀木匣子细细把玩,匣子做工精巧雕工精美,轻轻打开,一阵芳馥沁人心脾。里面有几粒药丸,莹润如珠、纯白如玉。
少爷,您当时不是说,傅爷的东西一律丢出去!那这匣子……
我赏了他一记爆栗,笨!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先保住命了才好慢慢想对策报复他。
少爷,我都是被你敲笨的。雁泽抱着脑袋抱怨。
我不理他,抿着嘴角偷笑。把檀木匣子放回怀里,拿过茶几上的账本细细翻看起来。
我既然死不了,那就替程子晞好好活着吧。
少爷,橘子。
晶莹的果肉被递到嘴边,一口咬下,汁水漫溢,甘甜微酸。
这个北宋冬天的温暖午后,空气里满是柑橘的微甜微酸的芬芳,淡淡萦绕,久久不散……
******
由于“九千岁”半路杀出,程熵和雁泽说什么也不同意在天气回暖前动身返京。于是在扬州行馆,一住又是个把月。
每一年开春以后,江淮盐帮会在淮南盐的主产地泰州举行例会,由盐帮帮头和大小盐商一起商议二月的蚕盐配发。于是一过完年,我就和雁泽还有程熵从扬州直接动身前往泰州西溪。
坐在船里掰着指头算了算,我到这边居然已经半年了。该记住的差不多都记住了,该学习的还在学习。账房先生说我打理帐务没有小时候学得快。
废话!我是一文学系在读硕士又不是MBA!
为了让我更好的“恢复”,程熵把老爷老夫人还有老祖宗一起接了来扬州过年。
京城的家人抵达的那天,我站在前堂等候时,心里在想,若是程子晞的话接下来会怎么做?正在思忖之际,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和说笑声,于是下意识地转身,微颔……
那一个身披貂皮大氅,发束玛瑙玉冠的身影,雍容淡雅,傲洁如莲……
“少爷,为什么盐帮开会一定要在泰州?让他们来扬州或者京城不好么?”
一连在船上很多天,雁泽已经开始闷得发慌了。
“自古煮海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
我正凭栏而眺任由思绪翻飞,听他这么问,转过身来告诉他,“泰州所产之盐史称‘吴盐’,色白粒细,如花皎白雪,乃上乘贡盐。而西溪盐产占泰州大半,江淮盐帮以泰州西溪为首实不为过。”
雁泽瞪大了眼一脸的膜拜,我心里窃笑,大学时的历史选修课可不是白念的。
“江风寒邪,少主别吹得太久。”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件狐毛的披风落在了肩上。
我有那么弱不禁风么?虽然这么抱怨着但还是乖乖将披风裹上。
莫非不怕别人来横的,最怕别人使怀柔政策。
不过这点好像已经被程熵发觉,并且被他运用的驾轻就熟,什么时候该柔,柔到什么程度,手法力度掌握得恰到好处。幸好他早生了1000年,否则不知道要让多少女人为之倾心疯狂泪流成海。
我把自己裹进雪狐披风里,想起腊月寒冬的某日,有个小厮匆匆将一个包袱送到行馆,没说是谁送的只说是给子晞少爷的。我想了想,然后手一甩,包袱划了个漂亮的弧线直接被掷出屋外。
全世界除了那个天杀的没人敢对我直呼其名。
包袱落在地上,露出一角白毛,出于好奇又去捡了回来。抖开,里面是一件纯白如雪没有一丝杂色的狐毛披风,而狐狸的尾巴正好镶成一圈领子。
那一刻我终于体会到女人之于皮草为什么会那么疯狂了,因为直接裹钞票太俗!
犹豫了几秒钟,鉴于动物保护协会管不到这里,我决定收下了。莫非只是个靠码字混日子的写手,向来不和金钱产生对立关系。
接下来几天,依然是漫长的水路,坐船坐得我想直接游过去。抵达目的地后,我由衷感慨脚踏实地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盐帮不愧是盐帮,就连每年只用一次的驿馆都是处处体现了盐商特色,那栏杆那地面都是粉白粉白的好像用盐铺的,走近一看,居然全是汉白玉,难怪有“盐商妇,多金帛,不事田农与蚕绩”的说法,腐败!
我对雁泽说,用大理石装修的房子有辐射住久了会生癌的。结果雁泽继续把我的行李往外拿理都不理我。
我往榻上一坐,心里踌躇着,明天的例会该怎么办……
第十一章
我站在铜镜前,深呼吸,再呼吸。然后闭着眼不停的念叨,你是程子晞,你是程子晞,你是程子晞,你是程子晞,你是程子晞……
程熵敲了敲门说商户老板都到齐了。
我头抵上铜镜哀叹了一下,随即整了整衣袍,开门,程熵站在那里,轩昂自若。我看了他一眼,见到他对我含笑微颔,我沉了口气,“哗”地甩开袍袖,朝议事大堂走去,一脸大义凛然赶赴刑场的表情。
其实,早在知道程子晞身份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个疑问,程家单营绸布买卖,从未涉及盐运盐业,程子晞为什么要接下盐帮帮头的职务?更离奇的是,程家似乎没有人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经过,似乎没有预兆的,有一天程子晞回来的时候身上就多了那玉佩。
我问雁泽,我以前是不是那种唯利是图、不择手段,专做损人利己、坑蒙拐骗之事的势力奸商。结果雁泽哇的一声扑到我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问我怎么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哪个挨千刀的小人在我面前胡说八道,让我不要听信谗言种种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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