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说完,一把拉住我转身就走。
第十七章
几乎是被他拽着一路往前拖的,我有些气喘地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到泰州的。
他不回头,一边走一边说,比你早十天,本来打算在码头清船的时候就走的。但是出发前一晚,李老板突然来找我说他的船起火出事,他的货拖不起但是码头上又找不到别的船,只好来向我求助。
“李老板做什么买卖的?”
“杂货。”说完止步,我刹不住车一头撞了上去。
叩门,无人应,我朝他看了看,傅鸿煊右手在我身前一挡示意我退后,然后他飞起一脚将门蹬开。
看到房内的景象,我不禁低声啊出了口。
李老板坐在太师椅里,眼未合,嘴微张,一脸惊讶的神色好像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把长刀穿胸而过,血流一地。
“傅鸿煊,你告诉我一个死人怎么开口向我解释。”我看着眼前的惨象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到一丝起伏,如水平静。
除了开门霎那的惊讶,好莱坞的惊悚片看多了,这点血腥算不了什么。
我走过去,弯下腰看了下死者以及周围,而后侧首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你还是我?”
傅鸿煊嘴角勾起一抹笑,“无论你我谁死,活着那个也是罪责难逃,若人要存心加害于你,当然是死的人越多越好,身份越精贵越好。”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栽赃嫁祸,了解。”
啪啪啪~~
门口传来一阵拍手的声音,我和傅鸿煊同时回过头去。
“精彩,傅爷、程少主,果然如世人所道,才高气清、器宇不凡”
“夸奖!”我起身供手。心里嘀咕着,说不定明天就被传说成神仙再世了。
“在下很好奇,不知程少主是如何识破这一栽赃嫁祸之计的?”
说话的人,一脸气焰嚣张,傅鸿煊在我耳边低声道,“此人是李老板的弟弟,李长庆……”
我一甩袖,转过身来正对着他,笑着道,“这还用得着识破?三岁孩童都看得出来这是栽赃嫁祸。”
“愿闻其详。”那人说话不急不徐,甚为阴冷。
“怪只怪你选错了对象,栽错了人。为人矜能负才、傲慢不逊如傅鸿煊,真要走私盐,出手绝不会这么小家子气还躲躲藏藏的。”说完我听到傅鸿煊在我身后咳了一声。
“本来我的计划周详的天衣无缝,没想到程少主半路杀出将我全盘打乱,在下为了自保不得已要得罪二位了。”那人笑脸盈盈地说道,好像杀个人就像踩死只蚂蚁一样。
果然正如书上所言,私盐贩子果然都是些为了白花花的银子不惜舍身范险的亡命之徒。
“你连自己的哥哥都可以杀,用不着得不得罪说这么好听。”我对他嗤之以鼻道,“送你句话算是见面礼,人算不如天算,今日所为,他日定有来报。”
“哈哈哈~好,说得好!我倒要看看你们前生里是积德多,还是作孽多。”那人仰天长笑,而后手掌轻拍了两下,一群人操着家伙围了过来。
我扯了扯傅鸿煊的袖子,“这不是你的船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听他的?”
“这艘船的船员大部分跟着其他四艘先回去了,我只留了几个信任的老水手,其他人都是李老板带上来的。”
傅鸿煊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得我很想K他,但是转念一想几个时辰前自己也曾作茧自缚差点自食恶果,所以忍了下来。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
那人如他所言,想要看看我和傅鸿煊的天运如何,于是将我们俩扔在一条木筏子里,没水没粮也没船桨。傅鸿煊为了避免和盐运船挤在一块,选择走另一条较为疏通的航道,一路上畅通无阻,估计这会离开泰州也有段距离了。
“李长庆,你最好求老天保佑不要让我们活着上岸,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的。”我抬头狠狠地警告他。
“他敢这么做就是摆明了告诉你‘李长庆’这个人并不存在。”傅鸿煊缓缓开口好像这一切都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傅爷说得没错,李长胜的弟弟李长庆,从未存在过。在下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二位自求多福。”说完那人还拱手作了一揖。
我和傅鸿煊坐在木筏子里,看那艘船越开越远,我不禁望着天空重重的叹了口气。
天很蓝,水很静……莫非,难道这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第十八章
傅鸿煊,你这个扫把星!
两个人坐在木筏子里,一声不吭。良久,我终于忍不住了,干巴巴地冒出这句话,傅鸿煊转过来看我,一脸为什么?
因为第一次遇到你被你整个半死,第二次遇到你就真的要死了。我在心里想到,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那盐……你难道就没怀疑过我?”傅鸿煊扭看着我问道。
我转过脸去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嘴一勾冷嗤,“你好像还没缺钱到要亡命的程度吧。”
他不语,只是看着我笑。
说实话,和程熵偶尔勾起嘴角如清风过耳的浅浅一笑比起来,傅鸿煊的笑脸实在是廉价的可以,而且大部分还是好整以暇的嘲笑。
“吕夷简说我失踪前在查的是盐帮内部的私盐案,我失踪后他仍顺着线索一路查下去然后就查到你的船上了。我倒觉得很有可能吕夷简派出去的人已经曝光了,所以他们才会摆下这一步,误导我们的调查方向。”
说完,发现傅鸿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直盯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然后他淡淡地说,“总觉得你现在常常会露出不属于你的表情。”
我不无诧异的问道什么叫不属我的表情。傅鸿煊笑笑然后说可能是他自己的错觉,因为我时不时说出来的话或者表现出来的神情和我的年龄不相符。
我暗地里想,相符那才叫奇怪,你让一个26岁的人去假装20出头的热血青年,那还不如教猪学着怎么飞容易一点。
知道什么叫青春一去不回来么?敢情他年纪还小。
“傅鸿煊,你今年贵庚?”
“二十有三。”
小鬼一个……
飘了一天一夜,别说船,连只鸟都看不到,我踢了傅鸿煊一脚抱怨道,“你选的什么破航道?怎么连艘船都没有?”
他轻轻掸去衣袍上的灰尘说,“冬季是航运淡季,一般要过了三、四月天气回暖了船只才会多起来,所以盐帮派盐选在这个时候也不是没有它的道理的。”
我咽了下口水,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第二天,依然如此。我和傅鸿煊偶尔说上一两句,有一搭没一搭。大部分时候我一个人望着碧空碧蓝的天空发呆。
回忆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想起来自己五岁背全唐诗全宋词,十岁向儿童读物投稿,十五岁在某个青少年的小说比赛里脱颖而出,二十岁考上大学,想也不想地选择了中文系。
大学二年级被女朋友抛弃,然后我把我和她吵吵闹闹庸俗的情情爱爱写成了一个迂回曲折、扼肠断腕的爱情故事,随便往一家出版社寄了去,结果没想到居然还能出版,更没想到的是居然凭此一跃成名。
然后就是写写写,写到大学毕业,写到考上硕士,写作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我封闭了自己的世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和自己说话,和自己谈心,有时候生气,有时候狂笑。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写文章了,那我去做什么?那个时候没想出来答案,不过现在突然明白了,如果哪一天我不写文章了,那就是莫非疯了,死了,手断了,脑瘫了,或者就是穿越了。
傅鸿煊用木筏子上的木条和他自己的外袍在船头放烽火,我对他说,到时候那袍子烧完了我可不脱,我就这么坐着看你一点点脱光。他不理我,低头继续拨弄那堆东西,良久才有一句话悠悠的飘过来,似无意又好像算计好的。
他说。
果然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于是那天我便一直思忖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
傅鸿煊发现我不太对劲是在第三天的晚上。
我问他,傅鸿煊你冷不冷?
他摇了摇头,我没理他继续说道,你冷的话,我不介意替你暖暖的。
他笑了笑说,穿得再少也比一点内力都没的人要耐寒,还是快点睡吧。我只好对着他干瞪眼。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只觉得背心有一股暖流缓缓地流进体内而后充盈到四肢百骸。
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傅鸿煊略带愠怒的脸。见我醒了,收气凝神,然后对着我劈头盖脸就是一痛臭骂,骂来骂去无非是瞎逞能,不顾及自己身体之类的。
我没力气驳他,只能任着他像教训儿子那样的教训我,我想,你要是生了儿子我也这么教训他!
难得我不抬杠估计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教训了几句便也不说了,轻叹了口气,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撑不住了为什么不早点说?”低哑的声音在头顶上方铺开。
“我哪里知道自己会这么没用。” 我喃喃地咕哝着,然后觉得傅鸿煊搂着我的臂弯紧了紧。
慢性毒药可怕的地方,便是让你清清楚楚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侵蚀消耗殆尽。被“九千岁”侵蚀的身体,让我撑不足三日便倒了下来。
虽然“九千岁”发作的时候那种如入地狱般的痛不欲生足以将人的意志击垮,但最令我担心的还是毒性对健康的侵蚀。
霍大夫说我中这毒至少已经有半年,而且日子只长不短。
我自己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以前可以连着看好几个时辰的帐本,但是现在恐怕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住。
“子晞,我给你的药带了么?”
我摇了摇头,“出来的时候太仓促,又以为只是几个时辰便会回去的,所以那药,那玉佩,还有程家少主的令牌一样都没拿。”
“那上次发作是在什么时候?”傅鸿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
我想了想,然后告诉他,年前发作过一次,再之前发作过三、四次。
他听到我这么说似乎有点惊讶,“这么频繁?我给你的药一点作用也没有?”
“不,我服过一次,效果确如传闻。”
“只服过一次?”
“嗯,就是因为效果太好了才不去碰的。”我看到他眼里的不忍,一瞬间心里揪得难过,折了头去淡然道,“效果太好反而让人产生依赖,我如果不试着自己克服那痛苦的话,总有一天会因为忍受不了而自寻短见的。”
后来傅鸿煊一直没有出过声,只是一直紧紧地搂着我。
那一刻,我有一种错觉……仿佛彼此纠缠着掉进了来生过往里的轮回兜转中,一脱手,便永世不得超生……
******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现在连傅鸿煊也看上去憔悴万分。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昏睡,我不停的找话题,说到后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对着他乱扯,让他猜真宗会把王位传给哪个儿子;告诉他以后会有一个面如黑炭的清官出世,而吕夷简他日必定平步青云,所以拉好关系要趁早;后来又劝他以后把产业搬来南方,这样可以福萌子孙……
我问他,在你心里,程子晞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第一次见面恨不得我死?但是却又不仅仅是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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