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总是躲着我 作者:盛浅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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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梅在儿子的劝抚下,最终还是喝了点粥,许笙陪着她聊天,一直待到了下午四点多钟,徐梅看着许笙发白的脸色,催促地让他去吃饭。
徐梅一再坚持,许笙无奈应允,把她一切安顿好后,他才转身出了病房,往电梯口走过去,脚步仍是有些迟顿,头部的眩晕感从刚才开始就令他重心不稳,尽是长时间直立都能出一身冷汗,许笙的手指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没摁下电梯按钮。
许笙转身径直奔着自己的病房走回去,手肘扶上冰凉的墙壁,他这次的症状要比上次更严重,全身的无力感、距离意识也明显丧失,或许比起吃饭,他现在更需要躺着睡上一觉。
路程不远,许笙头上还是渗出了不少汗珠,顺着额角一点点滴下来,他开了门,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内白烁的灯光投到玻璃上,映出屋内的景象。
站在床边那个熟悉的背影让许笙呼吸猛然一滞,那人随着他开门的声音转过身来。
第74章
对上庄白书的视线,那人依旧俊挺如初,只不过眉宇间染上了旅途奔波的疲倦,许笙感觉喉咙被堵住一般,好半天嘴角才勉强牵起来一点,艰涩道:“你怎么来了,学校要考试了吧。”
庄白书没说话,就那么盯着他。
许笙惨白的脸色与刚离开那会简直判若两人,他从他头上的绷带一路看到他身上宽松的病号服,眼中的波光锋腾流转,紧握的拳头却隐隐颤着。
许笙被他盯得发毛,发颤的腿根撑不住全身的重量而噙着冷汗,语气却故作轻缓道:“其实不严重,你用不着过来一趟,跟春游那次差不多,轻微的脑震荡而已。”
也不知道庄白书听进去了多少,那说不清看不透的表情反而让许笙心里不落挺,他扶着门框,手指的骨节凸出而泛白,那人却一步步走过来,毫无征兆地弯下腰,笼起他的腿弯,把人横抱了起来。
许笙猛然一悬空,吓了一跳,冷汗都下来了,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平放到床上,身下有了支撑,那股虚脱感也终于得到缓解。
宽厚的阴翳笼罩下来,包绕住他诧异的脸廓,庄白书俯下身,手掌穿进他的发丝,牢牢地抱住了他。
“...我都知道了。”
低沉的声音震入耳畔,许笙眼眶一眦,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庄白书低喃的吻落在他的耳廓、眉宇、鼻尖,那人手心温热的触感从发梢间传过来,伪装的坚韧仿佛被一点点瓦解,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眼眶却仍烫的厉害。
心脏像被重击了一下,许笙睫毛微微地扑动,哑声道:“我没事…你不该回来的……我自己也能挺过这段。”
许笙还在逞强,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没停止过,或许,从这场可怕的变故发生以来,许笙就一直扮演着那个坚强的、荫庇亲人的角色,而没有人能让他拆掉所有的伪装,去放任,去依靠。
庄白书轻吻着他发颤的唇瓣,心中一阵阵绞痛,他柔声道:“现在我就在这儿,再也不离开你了,天塌下来我也给你顶着,所以,别再硬撑了,也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露出这种表情,嗯?好不好?”
许笙心脏猛烈地颤动起来,滚烫的眼眶氲起一层水雾,连眼前的人脸的看不真切了,他本能地抬起手,回抱住那人宽厚的脊背。
像是沙漠中濒死的人得到了一泉甘露,两人汲取着彼此的温度,所有的痛苦也被虚化了一般,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各抱着难以言表、却又截然不同的心境,紧紧拥抱着对方。
……
庄白书事先给他买了饭,看着他一口口吃完,许笙之前就已经困得不行,没过多会儿就躺回了被窝。
他阖上眼帘,不一会儿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庄白书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宇间仍微微锁着,不知是因为伤口疼了还是做了什么噩梦,睫毛也随着颤了起来。
庄白书有种心被生生剜去一刀的阵痛,自记事起他没失去过什么亲人,自然没法感同身受许笙现在的痛苦。
但这种感觉大概是最彻骨的、最绝望的。只有这样,才会把那个风朗昂然、细腻温润的人,变成如今毫无生气的样子。
这个过程大概会很漫长,他眼前能做的,就是这么亦步亦趋陪在他的身边,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守着他,直到他振作起来,直到他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过了一个多点儿,许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已然睡熟了,庄白书凑过身,吻了一下他的眉心,坐回去时,听见门外传来动静。
他一转头,看见门外进来一位身着白大褂的老大爷,那人刚要说话,庄白书抬起手示意他嘘声,随即起身跟他出了病房。
两人站在走廊边,医生就问他:“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是。”庄白书毫没犹豫地点头,道:“有什么事吗?”
“之前……病人的情绪一直不太好,期间还昏迷了一次,所以我们一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说。”
庄白书眉头蹙了起来,道:“他到底伤到什么程度?刚才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甚至都站不稳,就那么一会儿出了一身冷汗。”
医生推了推眼镜,问:“病人之前脑部有受到过损伤吗?”
庄白书表情有些沉郁,道:“有,他被山上的落石砸到,也是脑震荡,昏迷了半个小时,当时恢复了一周左右。”
“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半之前。”
老大爷叹了口气,道:“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这次的车祸,脑震荡的程度要比上一次严重很多,我们给他做了CT,里头显示有淤血,会有些压迫神经。”
庄白书拳头不自觉地捏紧,掌心隐隐颤着,沉声道:“会造成什么影响?”
大夫沉吟了一下:“这个我也不好说,症状和恢复速度因人而异,短期内的头痛头晕、恶心呕吐,可能伴随短期失忆,个别患者也有情绪上的影响,自我否定、喜怒无常.....他这种情况需要好好静养,两三周之内最好别用脑,静养三个月也就差不多好彻底了。”
庄白书点了点头,深疏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大夫又推了推镜框,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儿。”
庄白书愣了一下,等着他下文。
“他的母亲是前天晚上被急救车送过来的,我们发现她之前四年前就已经患了乳腺癌,并把左侧整个乳-房切除,当时是已经治愈了的。”
庄白书喉结不由鼓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我们给她做了仔细的检查,发现她的乳腺癌复发,并且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胸椎。”
……
庄白书喉头有种被生生堵住的错觉,他好半天才消化了这个消息,顿声道:“那她还有治愈的希望吗?”
“不能说没有,需要根据病人的肿瘤大小,转移情况,身体素质来判断。”
大夫道:“如果积极治疗,病灶可能会变小,还是有恢复的希望。”
庄白书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问:“他们都知道了?”
“我们诊断之前需要询问她之前的病史,所以病人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大夫也看了看许笙病房的方向:“但....她的家属应该还不知情。”
庄白书盯着许笙病房的那道木门,门外挡住了一切会让那人痛不欲生的残酷事实,明明仅有一墙之隔,却觉得隔了万水千山,让他深深地畏惧着许笙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明明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故,许笙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去承受这些,现在告诉他无异于往他的心口生生捅上一刀,但他知道,许笙早晚会知情。
只是连他都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告诉他。
第75章
许程荣离世后的一周,医院的手续和死亡证明都已经办好,以徐梅的状态也现在不能回单位,就在医院一直修养着,他爸的遗体需要火化下葬,几日后许笙一清早离开了医院,庄白书跟他一起去了殡仪馆。
许笙的爷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奶奶这些年在三亚定居,虽说二十四小时有人照顾着,但几年前老人身体不大好,家里人一直想把她接回来,老太太嫌太折腾一直没同意。
许笙心里明白奶奶迟早要知道,但这样的噩耗,恐怕耄耋之年的老人承受不了,他最终决定年前亲自去海南一趟,把这件事当面告诉她。
这期间庄白书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他,无论是眼看着父亲的遗体被推入火炉,还是抱着他的骨灰下葬,许笙都出奇的平静,庄白书心里担忧着,可没从他脸上看出起伏,可那人被握紧的手心却一直冰凉,怎么也捂不热。
庄白书趁许笙没在的时候跟徐梅谈过,徐梅态度很坚决,不想让儿子知道自己的病,也嘱咐他别告诉许笙,现在大三快要结束了,不管到时候大四许笙是实习还是准备考研,徐梅都想让他回去完成学业。
但是徐梅的病情没法拖,她需要最紧急的治疗,眼下只能先住着院,等这段风波过去了,许笙迟早也会知情。
庄白书之前十二月末离开学校,错过一门考试,开学还要补考,一月份还剩四科,许笙说什么也不让他留在这儿,好说歹说一顿劝,庄白书最后答应一月四号那天订机票回去,前提是许笙也跟他一起。
经历了那么残酷的事故,失去了再也无法弥补的人,日子还得照样过,只要剩下的人还活得好好的,一天算一天,他就不能放弃。
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没法再回头,也没人能给他这个机会,与其沦为一个患得患失、整天纠结过去的窝囊废,还不如拼一把,保护他们到直到最后一刻。
徐梅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现在能吃的进去饭,有时还能出病房去外边溜溜圈,精气神儿好的时候能到医院外边逛逛公园,累了就在走廊里慢走,许笙自始至终都陪着她,扶着她的手肘跟她闲聊,说些有趣的话题让她高兴。
庄白书自然也经常跟着,他本就一表人才的模样,唠起嗑儿来特别讨长辈喜欢,徐梅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都没去提许爸的事儿。
这天,庄白书赶在太阳落山前下了楼,去医院对面的一家餐馆。
那家店铺非常特别,店主是一对老夫妻,每天只开三个小时,别看店面不大,各种炖菜炒菜一应俱全,人家不提供外卖也不能预约,谁先来谁算,味道正宗在街坊邻里内很有名气,每天晚上一到那个点小店都爆满,所以庄白书早早就离开了医院,想给许笙他们尝尝鲜。
徐梅在病床-上躺的发慌,便下了床,习惯姓想去走廊溜溜圈。
许笙扶着她,两人没走上几步,徐梅的手却一个劲儿往后背摸。
许笙见她一脸狰痛的表情,赶忙停下脚步,慌道:“怎么了?”
徐梅敛去了表情,一晃手:“没事,就是后背有点疼,估计昨晚睡落枕了。”
许笙皱了皱眉,抬手帮着揉她一直摸的那个地方,他顿了好久,才沉吟着启口道:“妈……你那天为什么会昏倒?”
徐梅一怔,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问题,她微侧过头,避开了儿子的视线,语气却是一如既往地轻松,笑道:“哎呦,你这孩子……妈不是跟你说了吗,之前工作忙,检查该做的妈都做了,就是疲劳过度,养一阵儿就好了……”
许笙不置可否地看着她,也不知相没相信,直到徐梅都觉得被看穿了,许笙才沉声道:“妈,住院这阶段你应该多静养,总出去未必对身体好。”
徐梅暗松了口气,她摇摇头,啧然道:“哎,你是不知道天天在床-上躺着多累,时间长了反而腰酸背痛的,还不如让我上班来的痛快。”
俩人一边聊着一边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走,外面这时已经暗了下来,窗内的光线透过玻璃,一缕缕地打在地面上,将走廊映得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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