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地势全城最低,连其他街道都因为排水不及时积了一层水,这个路段就更别提了,汽车都不敢开进来,唯恐陷在水里出不去,再跟新闻里说的那样活活淹死在车里就惨了。
男人尽量贴着墙走,饶是如此,膝盖以下的裤腿也全都湿了。这该死的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还有该死的老板,雨都下这么大了,不仅不放假,竟然还加班。
正在骂天骂地骂领导,不经意间看到前面走着一个瘦削的青年,只穿着很单薄的白色针织衫和米色长裤,没有打伞也没有雨衣,狼狈得跟落汤鸡似的。
偏偏青年还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在水里走着,偏长的头发柔软地贴在后颈上,看起来十分可怜。湿透的针织衫紧紧包裹着他的身体,美好的身形显露无疑。
雨水模糊了视线,男人根本没有留意青年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前面的。他跟在青年身后走了一段,由于对方速度很慢,他很快就走到了青年的身边。
就在他要超过去的时候,青年忽然对他说:“先生,能让我跟你共用一把伞吗?”
男人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在看清青年那张脸的时候,他犹豫了。青年长得清秀俊俏,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让人心跳加速,脖子侧面有个纹身,但被头发遮住了大半,看不出是什么图案。他浑身湿透的样子虽然狼狈,却更惹人同情。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男人只好说:“其实有伞和没伞都差不多,你看我这个样子。”
青年有些失落,长长的袖子攥在手里,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男人受不了他这个样子,走到他身边把伞让出一半:“我就快到家了,只能送你这一段。”
青年重新抬起头,挂着雨滴的睫毛轻轻扑朔:“谢谢。”
两个陌生人共享一把伞,在雨中沉默地向前走去。男人有些别扭,好在雨水的声音特别大,就算交谈也不方便,于是两人很有默契地保持安静。
不过更让男人不舒服的是,青年身上有股味道,像是死鱼一样又腥又臭。他有点反胃,可又不好意思直说,只好把脸稍稍往另一边转开。
眼看就要到家了,男人松了口气,指了指前面说:“过了那个路口我就到了,不过伞可以给你。”
青年凄然一笑:“谢谢你。可是我没有办法撑伞啊。”
男人莫名其妙地往他手臂上看了一眼:“你受伤了?”
青年没有回答,而是驻足看着他。男人觉得有点奇怪,正想问他怎么了,忽然看到青年的右臂从肩膀脱落,重重地落在地上的积水中,手臂表面覆盖着棕褐色的鳞片,鳞片的缝隙里不断地涌出血来。
男人瞬间被恐怖的寒意冻住,嘴巴大张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青年忧伤地说:“你看,我没有办法撑伞啊。”
男人喉咙里滚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然而下一秒,他又看到了更恐怖的一幕。
那只掉在地上的胳膊好像泡在开水里一样挣动起来,鳞片覆盖的肉体仿佛细胞分裂一般膨胀爆裂,蠕动的肉块在雨中翻滚融合,生长变大,形成一个丑陋的形状,然后伸展出四肢和头部,肌肉和皮肤,最后竟然变成了青年的模样。
两个一模一样的青年站在他眼前,而断臂青年竟然又长出了新的手臂。
无以复加的恐惧感几乎要捏碎男人的心脏,他呼吸困难,喉结飞速滑动,两条腿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无法动弹。
“先生,能让我跟你共用一把伞吗?”两个毫无差异、毫无起伏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令人感到遍体生寒。
男人吓得魂飞天外,把伞朝他们重重丢去,几乎是四肢并用地转身逃走。然而不知什么东西从旁边黑漆漆的巷子里飞出来在他腰上卷了几圈,毫不费力地将他拖进了黑暗之中。
两个青年也走了进去,巷子里传来凄惨的尖叫声,不过很快便偃旗息鼓地安静下来。地上的雨水颜色更深了,可是不一会儿便被更多雨水冲散了。
青年静静地站在墙边,伸出可怕的长舌头舔了舔染血的嘴唇,这时忽然有人声由远及近地过来了。他没有移动,依旧一动不动地贴墙站着……
“炸鸡!”高晁一路追过来,死鸟再一次消失在视野里。
雨水带着一股腥气,折磨着人的嗅觉。他经过身旁的巷子时不经意往里看了一眼,依稀能分辨出堆在里面的箱子和垃圾的轮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高晁抿了抿唇,快步从巷口离开,没走几步便发现有一把伞飘在积水里,被雨水带动着缓缓漂浮。
他走过去把伞捡了起来,不由得皱起眉。再抬头的时候,对面站着一个被雨淋得十分狼狈的青年。
“我能跟你共用一把伞吗。”青年俊秀的面庞极为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高晁把刚刚捡起的伞丢过去:“我有两把伞,这把就送给你了。”
青年凄冷的身影在雨中晃了晃,低声说:“可我没有办法撑伞。”
他的手臂晃了晃,发出肌肉撕裂骨骼断折的声音,高晁感到毛骨悚然,急忙伸出尔康手:“等一下,你……是不是小雨?”
青年有点恍惚,高晁索姓放下手里的伞,跟他一起淋雨,“我认识你的一个朋友,就在隔壁H街。他长得不大好看,身体是半透明的,你记得么?”
青年没有任何反应,喃喃地说:“可我没有办法撑伞。”
高晁继续轻声说:“他说以前每当下雨的时候你都会出现,所以他叫你小雨。你们会一起聊天,听说你还认识一个在下水道里的少年……”
青年没有表情的脸突然有了些许变化,怔怔看着高晁出神。湿漉漉的脸上虽然满是雨水,却给人一种他在默默哭泣的感觉。
高晁心神稍定,不免有些同情青年:“几天之前,我在下水道里见到那个少年了,他是不是只有半张脸?他好像在找什么,我猜他是在找你。听说你很久都不来了,这段时间你去哪了?”
青年张了张嘴,从喉咙深处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听上去极为痛苦。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低头看看胸口,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竟然涌出血泪:“我……”
高晁循循善诱道:“在你离开花树街的期间去了哪里,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青年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高晁发现他颈侧有个半遮半掩的“纹身”,图案竟是有些似曾相识。
高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温声说:“这个‘纹身’,和你之前失踪有关吗?”
青年迟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突然雨中一声枪响,他的胸口赫然出现一个冒着黑色烟雾的洞。
紧接着他整个人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地摔倒在积水中,成了一堆碎裂的肉块。
在他倒下之后,高晁看到不远处的墙上站着一个人,那人手里端着一把眼熟的特殊武器,还笑着冲枪口吹了口气。
“不用感谢我,”墙上的男人正是前些日子在下水道里带走怪鱼的风衣男,他不无得意兼挑衅地冲高晁挑眉说,“把那天跟你一起的男人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就行了。”
浪货,有本事去打妖妖灵啊!
高晁没有心思搭理他,在青年碎裂之后,道路两旁的墙壁上,睁开了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而那些被雨水冲散的肢体碎块,也开始翻滚膨胀。
第66章 病娇先生的小药丸08
高晁站在路中央, 被无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 本就湿透的身体更是感到强烈的寒意。而地上那些蠕动的肉块全都开始生长, 每一个破碎的肢体都各自长出完整的身体, 直到变成青年的模样。
站在墙上的男人诧异地看着这一幕,举枪都不知该瞄准哪一个:“这东西怎么回事?”
高晁:“蜥蜴……”
在他经过巷子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青年背靠着墙, 身体如同变色龙般逐渐变得跟墙壁一样,如果是普通人,绝对无法发现。
当时他以为快速离开就没问题了,没想到前面还会出现另一个青年。
高晁突然想起抢劫犯曾说小雨被害后惨遭肢解,肢体还被丢进下水道。小雨拖着支零破碎的身体, 不断在下水道里找寻失去的部位,可怎么都找不全。而现在的小雨, 已经不需要再去寻找了, 他的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可以再生。
男人疾声说:“快离开这里。”
高晁往四周看去, 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同一张脸:“说的轻松,我怎么离开啊!”
男人奇道:“那晚跟你在一起的美人那么厉害, 你却只是个普通人吗?”
高晁一脸面瘫:“我跟他互补行不行。”
男人刚要说话, 突然双脚脚踝被什么东西束缚住狠狠一拉, 立刻从墙上跌落在地。抬眼一瞧, 捆住脚踝的东西竟然是青年口中吐出的舌头。
长而灵活的舌头还十分有力, 当下便要将他拖过去。男人反应十分迅速, 抽刀把青年的舌头割断了。
另一边高晁正在想办法脱身, 冷不防也被一根恐怖的舌头缠住了脖颈。舌头宛如绳索,紧紧地勒着他,令他无法呼吸。
“小雨,”高晁艰难地说,“你不是很想变回原来帅气的样子吗?你见过哪个帅哥吐舌头啊!”
青年已不似之前跟高晁说话时那样安静,血红的眼睛充满了杀意。在高晁看来,他完全是个怪物,脸上覆盖着棕褐色的鳞片,两只手如同勾爪一般。这样的东西有一个就够了,然而附近却有十几个。
男人还在开枪,高晁抓着勒住自己的舌头奋力喊道:“别打了,越打越多……”
他呼吸困难,话也说不清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支撑不住。勒住他的青年猛地将他拽了过来,一群怪物立刻把他埋住了,尖利的爪子陷入他的皮肤,撕开他的腹部,雨水灌进他的身体,冲刷着他的血液和内脏。
高晁的魂儿飘了出来,站在上空看着自己被怪物撕扯,心知自己又特么死了。可是身体如果被吃掉了,他要回哪去?
另一边男人也只是徒劳地苦苦支撑,他想把高晁的身体从怪物堆里拖出来,无奈根本分身乏术,自顾不暇。
高晁正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忽然看到一把伞擎起雨帘,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周身浮一层云山雾罩之气,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迷醉冷香,清冷的姿容在雨中更显出尘。
高晁:“老板!!!”QwQ
强大冰冷的气场让青年的分/身全都停了下来,因负隅顽抗而狼狈不已的男人也怔怔地看着他。
蓝桥在虎视眈眈的包围中停下脚步,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优雅从容的气质瞬间蒙上了一层露骨的杀意,手里的伞宛如锋锐长剑,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间绽放出排山倒海之威。
鬼怪群起而攻,大有将他撕碎之怒。阴阳伞刺破雨幕,俨然惊鸿之光,刹那间雨花四溅,血流飞涌,不消片刻功夫,便将这群复制粘贴出来的蜥蜴人全部击碎。
阴阳伞再度飞空,不断盘旋转动,地狱之门开启,鬼哭神嚎令人肝胆俱裂。小雨的分/身全都被卷了进去,当最后的主体也要被吸入伞内时,小雨突然向高晁伸出手,脸上写满了绝望。
高晁下意识地去拉他的手,然而在指尖相触的一刻,顿时感到可怕的灼烧感,魂魄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上空吸去,几乎要被撕扯成碎片。
蓝桥微微皱眉,及时收了伞:“你不要命了吗?”
高晁的魂魄停在空中,惊魂甫定地说:“要啊,我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伞吸进去。”
刚才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他一时回不过神来。蓝桥把他拉回地面,沉声说:“我不是让你们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吗,你为什么跑来这里?”
高晁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在无意中犯了个大错误。
然而不等他想出如何回答,地面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他们脚下竟然裂开一道缝隙。裂缝如蛇行一般沿着街道往远处延伸,地底传来闷雷般的巨响,同时还有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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