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怀了龙种 作者:小文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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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引背起孟侜,在残损的屋脊上逃生,“不怕。”
他选了一个上山的方向,但不知怎么回事,跟在他身后的恶犬数量最多。
陛下今生第一次体验被几百只狗追,开始认真地考虑京城禁狗的决定。
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背着孟侜了,背后的触感明显和之前不同,孟侜的双手紧紧揽着他的脖子,隆起的小腹顶到他的后背。
脚下是江山,背上是孟侜,楚淮引目光从未有过的坚定,藏着比两军作战时还要执着的信念。
这一刻,肩上的分量有多重,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边还要安慰孟侜,怕他太紧张:“没事,眼睛闭上,想想朕,不准想别的。”
孟侜声音镇定:“我不怕。”
明白楚淮引在担心什么,他又补了一句:“宝宝也不会怕。”
山风呼啸而过,眼前一片漆黑,陛下一个人的话肯定能把背后那群狗甩得远远的,但他背着孟侜,每一步不仅要考虑速度,还要担心骤起骤落会不会对孟侜对胎儿有什么影响。
求快,更求稳。
孟侜安静地趴在他背上,控制自己的呼吸不乱,他想起在刘府花园,陛下背着他躲过成年鳄鱼的攻击,那时候陛下一举一动随心肆意,在他背上就像过山车一样刺激。
今晚他明显感觉到楚淮引的克制和谨慎,孟侜想,他和孩子都应该记住这山一般沉稳的陛下,生死关头放慢速度,除了深情和责任,还有什么能驱使人这样付出?
他也想起在千阳湖落水的时候,他急漩涡中用一把匕首斩断两人的联系,现在这把匕首在他的靴子里,楚淮引刚才那句话就怕他故技重施。
怎么会呢?
他答应了,他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楚淮引今天运气真不怎么好,他没来过这一带,选的方向,沿途不是小树丛就是荆棘带,连棵落脚的大树都没有。
荆棘肯定不能过去,孟侜会被刮得满身伤。楚淮引绕着荆棘走,前面居然是个荒废的采石场,难怪没有大树。
月光照得采石场一片发白,前方的悬崖变得触目惊心。
后面是不知疲倦越来越多的疯狗,孟侜怀疑是不是山上也养了一堆,他们实在不凑巧。楚淮引托着孟侜的手一紧,沉声道:“闭眼。”
这是一块倒锥形的悬崖,往下看空荡荡无一物,楚淮引空出一只手,抓着侧壁凸起的石块,平行着往左侧挪。疯狗闻着味道到了悬崖边,看见两人远远地挂在峭壁上,竟然想也不想原地起跳,朝他们撞去。
一只接一只的疯狗在孟侜眼前撞得头破血流,垂直掉下悬崖,离他们只有一小段距离。尽管没有撞到,但视觉效果也相当骇人,孟侜差点吐出来,觉得自己最近可能要吃素几天。
楚淮引本打算等这群疯狗通通送死之后,再挪回去,不想山上火光大盛,一小波村民们竟然跟着疯狗追上来了。
“狗皇帝往这边跑了!”
“杀死他们,替老祖宗报仇!”
“对,我们马上就要变成护国神兵了!将军会降临李家屯,带我们去见天帝!”
看来回去是不可能的,只能顺着悬崖下去了。
采石场经过数百年工人的敲击和自然风化,每一块石头都有松动的可能。比如陛下手里这块。
轻微的动静引起了村民的关注,楚淮引暗道糟糕,他急忙往左移动,刚挪动一丈长的距离,方才的位置已经落满雨点般密集的石块和火把。
人姓泯灭。
楚淮引一只手承受两个人的力量,急速闪过的火光中,孟侜看见鲜血顺着石壁淌下来,心神微微动摇。
孟侜碰到靴子里的匕首……
“你想干什么!”楚淮引十分警觉。
铿——孟侜把匕首插进崖壁,形成一个牢固的支点,“放开我,抓着它。”
一只手显然无法攀下悬崖,两只手才有可能。
楚淮引没动,另一只手始终牢牢托着孟侜。
他不敢放。
要是他放手,孟侜脑子一抽,再“为他好”而放手……这里是悬崖不存在任何侥幸。陛下不敢赌。
孟侜终于意识自己的信誉有多糟糕,信任有多重要,任何人在这个情况下都会做的选择,楚淮引居然不敢。
他双手双脚缠紧楚淮引,急出眼泪:“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楚淮引沉默,千阳湖的时候孟侜也不是一个人。
孟侜又气又急,一口咬在陛下的后脖子:“你信我!求你了。信我信我信我!”
“陛下的爱和信任,要么都给,要么都收回。”孟侜坚决道,如果不是一边哭一边威胁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楚淮引手松了又紧,最后道:“你要是松手,朕也松手,碧落黄泉,朕生生世世都追着你算账。”
“嗯。”孟侜哭得像个傻逼,吸着鼻子狂点头。
“别哭,省点力气。”
“我不哭。”孟侜瘪着嘴忍住眼泪。
楚淮引慢慢松开孟侜,孟侜如约手脚并用缠紧了他。陛下用完好的那只手攀岩,另一只手握住了匕首。
村民们仿佛末世狂欢,释放了二十几年的压抑一样,不断攻击他们。大石头仍不远,小石子被孟侜挥手挡下,手臂痛到麻木,幸好楚淮引始终秉承把孟侜裹成球的理念,才不至于被砸到骨折。
两人在漫天石头雨里慢慢淡出村民的视线。
下方是龙潭虎穴未知,但孟侜从未有一刻觉得和陛下如此之近。
很美好的是,陛下也这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孟侜:被狗追之后,本官狗啃的信誉恢复如初。
定心丸:下方没有龙潭虎穴。善良.jpg
第68章
悬崖很深, 夜色更凉, 楚淮引背着孟侜爬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倒不是他支持不下去,他怕孟侜抱久了手脚被冻僵,失去力气。
隔一段时间, 楚淮引便停下来,一手抓着嵌进崖壁的匕首, 一手托着孟侜的屁股, 让他把坐在手上, “你放松一下。”
孟侜一张嘴能呵出白汽, 他不敢把重量压在楚淮引手掌上,陛下已经够辛苦了,他小声道:“我抱得住。”
“听话。”楚淮引道, “这是圣旨。”
孟侜不想跟他僵持, 于是慢慢地坐上去,抓紧时间转了转手腕, 恢复了一点后,马上抱回去。
他第一次后悔吃得太多, 如果他能轻一点,再轻一点,就好了。
“行了。”孟侜清楚地知道他坐着的那只手, 上面被石块磨出了多少伤痕和水泡,本应在宣政殿拿着羊毫批改奏折的手指, 嵌进了多少细碎的沙砾。
“这么快。”楚淮引失笑,但他也只能继续,悬崖边风大,孟侜在外面,脸蛋都该被吹红了,“抱紧了。”
到了下半段,坡度渐渐变缓,楚淮引改为两只手抱着孟侜,运起轻功,瞬息之间到了崖底。
孟侜脚触到平地,松了一口气,赶紧拉着陛下的手查看伤势,日短夜长,他觉得在崖壁上挂了一个晚上,结果下来的时候天都没亮。
楚淮引抽回手,二话不说要脱自己的外衣给孟侜:“肚子有没有不舒服?会不会头晕?”
“都没有。”孟侜阻止楚淮引脱衣服,他已经穿这么厚了,应该由他分一件给陛下才对。
“真没有?”
“嗯。”孟侜认真道,“陛下这么努力地保护我们,我自然也会尽全力保护他。”
孟侜指了指肚子。
相比陛下的辛苦,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楚淮引抱住他,“你需要全力保护的,只有你自己,你才是最重要的。”他挡住风口,四处环顾,没有看见可以暂时避风的地方,往上看静悄悄,卫队似乎没有发现他们被逼到这个地方。
“我们走走看。”
楚淮引坚持要抱,那双手都磨得不成样了,孟侜哪舍得,他都怀疑自己屁股上是不是有两个血手印。
楚淮引受伤经验丰富,背着孟侜随便包扎一下,掰着他的头不让他瞧。
“小气。”孟侜道,“你就是故意让我担心。”
“朕不是跟你学的?”
“我已经改正了。”
两人互相扶持,一直走到了天亮,才看见一个村庄。
孟侜挨家挨户地敲过去,问问有没有郎中可以给楚淮引看看手。几户能敲开门的主人,眼神一落在孟侜的大肚子上,眸光闪了闪,立马关上了门,仿佛是什么洪水野兽。
大魏最尊贵的陛下和丞相吃了闭门羹,有些郁闷。
“可能是我长得凶神恶煞,话本里都这么写,旌旗十万斩阎罗,小孩看了都吓哭。”这几户人分明是看了孟侜的肚子才态度大变,楚淮引不惜自我抹黑,引开孟侜的注意力。
孟侜笑笑:“肯定事出有因。”
楚淮引觉得他在强颜欢笑,当即对这个地方没有好感,“我们走。”
地里有个年岁已高的老婆婆在劳作,孟侜过去询问原因,老人家看了他们两一眼,同情道:“孩子,你们是私奔的吧?”
两人身上都破破烂烂,再好的布料也看不出原样,倒真的像是私奔,还被人放狗咬的那种。
孟侜:“不是,我们路过。”
老婆婆一脸不信:“我们这地方偏僻,不是私奔,你们这种少爷怎么会来?”这面白唇红的,普通人家可养不出这般好模样。
她停下手里的活计,对孟侜道:“你们也别怪村里人,十天前有个怀孕的公子逃到我们这里来,就躲在那牛棚里过夜,才过一天,天杀的就有官兵追来,我们村可从来没来过官兵。气势汹汹的,把村里人家的茅屋都给毁坏了才把人抓回去。”
“你说是不是无妄之灾?那公子也可怜的,逃到这里也没躲过,眼泪都给哭干咯。”
大魏怀孕的男子少之又少,基本都被权贵之人垄断,或买卖,或强迫。有些不愿委身后院的,抗争出逃,可是那肚子那么显眼,能逃到哪儿去?
孟侜心情一时沉重,他一直知道这个现象,所以极力避免自己卷入这样叫天不应的境地。可是听了这样的故事,孟侜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很多人没有他幸运,姜瑶拼死隐瞒了这个秘密,且遇到的善良的奶娘和方丈。
剩下的人一出生就被脚心的红痣定下命运,在产婆的推波助澜下,沦为权贵的所有物。
楚淮引第一次站在孟侜的立场回望过去的所作所为,原来从始至终小猫担心的,是他不曾想过的黑暗。他一直让孟侜相信他,不要跑,认为自己可以替他揽下一切风雨,却忽略了整个大魏风气带给孟侜的不安。
“等我们回去,立新法。”
陛下金口一开,君无戏言。
“真的?”孟侜灰头土脸,脸上蹭了悬崖上的青苔,黑一道青一道,眼里迸发的光芒却亮得惊人。
楚淮引看着,心尖忽地一疼,“抱歉,我早应该想到。”
他怪过孟侜任姓地出逃,却没有想过,任谁活了十八年,突然得知怀孕,都得吓傻。行走官场志在凌云的孟侜,接受能力已经算好了。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只怕会比孟侜更极端。
但一个人离开怎么说都不对,下不为例。
老婆把篮子里的熟地瓜递给孟侜:“我看你长得讨喜,跟你多说两句。村里也不安全,你们还是换个地方呆,别再这磨蹭,天一黑就看不清路。”
看来上一个怀孕的公子给村里带来的麻烦真的很深,心软如婆婆,也不愿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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