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武帝野史 作者:郑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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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艰则吉,利贞。——雷天大壮卦。
黑夜之中,李恺于上将军府的书房内,借着一星烛火,全神贯注地雕刻一枚木头小人,木屑纷纷落下,在桌上细细密密地铺了一层,李恺吹了口气,仿佛是被木屑迷了眼睛,眼底通红地看着木偶小人的眉眼。
他想起从前的许多事,与妻子月下追逐的嬉戏,两只小狼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的天伦之乐——
所有思绪,被门轴吱呀一声,断了个干净。
“谁!”李恺喝道。
少年身着黑袍,眉目遮在宽大的兜帽下,只露出更深露重,冻得有些苍白的侧脸轮廓。
“姬王?”
“李将军,”姬麒自觉坐在供客人落座的雕花木椅上,将手中沉甸甸的包袱放下,“这是给李将军的安置费,共一千金。”
嗬!李恺向后一靠,手中把玩着半成的木偶,“姬王真是一诺千金,不过现下这安置费,可不只是安置费了,你那侍卫呢?怎的就你一人来?他多大了?还需要一个黄口小儿来行事?”
“他累极了。”
姬麒突然意识到,这种事,匈楚亲自来才更显诚意,可是他在噩梦中醒来时,匈楚睡得正沉,不时因伤口疼痛呻‖吟出声——他怎么舍得再折腾他。
又也许今夜过后,谁都不会再有机会,像今日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姬麒忍不住苦笑起来,一身黑袍让整个人显得像一块易碎的美玉,偏偏内里坚强的令人叹为观止。
他道,“我身边有七只鵸鵌鸟,能出来已经很不容易,总需一人防着身后起火。”
李恺眉心一动,忍不住将木偶握紧,用掌心来回摩挲,目色郑重地思考这事。
姬麒却道,“匈楚雕刻木偶的功力一流,小时候许多玩具都是他亲手做的。”
“今日在斗兽场上,多谢李将军救命之恩。”
李恺突然道,“你这是在贿赂我,还是——要将此人托付与我?”
姬麒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凄凉,又很天真,仿佛遍观氵朝涨氵朝落,花谢花开之后的开悟,又仿佛只是觉得这话十分有趣。
“有何不同呢,只是今日在祭魂大典上,有些事,自然而然就通透了。”
说罢,少年起身,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走出书房,桌上的烛火亦未晃动些许,门楣掩上时也诡异得安静。
李恺将歪歪扭扭的木头小人扔到桌上,长叹一声。
十日后,正是祭魂大典结束那天,这十日内不朝不典,两人受了重伤,也不再日日陪着凤帝看兽,倒落得清闲。
天亮时,匈楚将他唤醒,两人穿着朴素衣服,一起去天桥下吃云吞面。
砦河自天桥下潺潺而过,许多下层妖魔在这里聚集,划出地方卖艺做生意,天不亮,就有三三两两的妇人起身,门槛一声清响,那是一个信号——过不了片刻,天桥便苏醒过来,卖艺的,唱念得,卖各种人间美食的,纷纷倾巢出动。
红日半遮半掩,刷的附上一层暖暖的金光,整个天桥都飘荡着早间做饭的柴火香味和滚烫白雾,人间烟火与喜怒哀乐五颜六色地混在一起,仿佛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温柔梦境。
姬麒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公子,被大人领着,坐在油腻腻的小桌上,耐心地等第一碗云吞面出锅。
匈楚拌着红彤彤的辣油,吃的浑身舒坦,出了一身大汗,却不许他吃辣,要了一碟小菜,又仔细地给他剥卤蛋的壳。
“以后我不在,这些事你不要样样自己做,那些宫人有的还是信得过的,不要胡乱杀人——他们欺负你不算。”匈楚喂他吃了口鸡蛋,一时又不知道该嘱咐些什么,又每件事都想嘱咐到,便停下来,一边看他小口吃饭,一边四处乱看。
不远处,骚乱顿起,一名白发老头被众人围在中间,拳脚纷纷落下。
“这是在做什么。”
面瘫老头道,“定是那个算命的,把这当人间了,咱们魔界谁信那东西,这算命的穷的叮当响,偶尔四处偷些吃的。”
说罢一笑,“也是有骨气,知道老汉故意让着他偷,再也不肯来了。”
匈楚道,“这些钱给你,去叫那老头来吃碗面。”
面瘫老头接了钱,过去了。
姬麒不解道,“为什么救他?”
匈楚揉他脸颊,“阿妈教的,行善事,下辈子能生个好人家。”
匈楚为人处世中,总带着些贫寒人家的,无法说清道明的善良愚昧,姬麒觉得这样很蠢,有些可笑,又觉得这样的匈楚有种无法言说的魅力。
那老头很快被带过来,穿着脏兮兮的白麻衣,闻言也不道谢,坐下来呼哧呼哧吃了两大碗面,蓦地向少年一撇,眼神晦暗不明。
然而他掩饰的很好,吃完便走,看不见人时,才掐指一算,点了点头。
匈楚没有看到这一幕,只目送他走远,道,“吃完回去休息,伤还没好。”
“你陪我吧,”姬麒小声嘟囔,“呆不了几天了。”
匈楚不做声,牵着他的手,结了账,一起回去。
没走几步,远处喜乐喧天,一队红衣艳艳的嫁娶队伍从闹市穿过,花轿晃得招摇,锣鼓震天的响,瞬间就让人开心起来。
人群不时便围了过来,匈楚怕他被人挤到,干脆将他举起来,骑在脖子上,高高的看热闹。
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心情甚好,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随从各个捧着一个箩筐,一把一把地往人群里撒糖果和铜钱,姬麒站的高,几下便抢到了满满一捧,献宝似的塞到匈楚衣兜里,两人像无所事事的顽皮孩子,跟着队伍起哄,一路跟到了新郎门前,姬麒兴高采烈地看着红盖头的新娘跨火盆,献酒,拜天地。
一拜郎君千岁,二拜妾身常健,三拜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新郎满脸通红地,当着众人的面掀起新娘盖头——
“亲一个!亲一个!”
新娘貌美如花,众人无赖似的推搡,怂恿两人亲个嘴儿,又让两人用嘴一起逮一颗小小的枣子。
魔界民风甚是豪放,人们闹起来得意忘形,各种下流点子一齐出,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闹新娘,新娘不甘示弱,带着一众亲戚开始踏歌而舞,挑衅地望着新郎众人。
姬麒哪见过这样粗俗吵闹的婚礼,开心的不知所以,看到新郎新娘亲吻,想起昨晚的事,刷的红了脸。
看完热闹,匈楚买了根冰糖葫芦,让他一手拿着,一手挽着,一起回家去了。
隔日,匈楚照样喊他一起去吃天桥下的云吞面,去街坊里四处晃荡,带他看吵吵嚷嚷的早市,在路边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小孩儿玩,和市井里一些与姬麒差不多年纪的坏小孩儿追着闹,站在庆安里的街边吃刚出锅的鸡汁串和肉夹馍,买了妖圣美猴王孙悟空的面人,一不小心掉了脑袋,惹得匈楚哈哈大笑。
下午去郊外看秋景,无边落木萧萧而下,远处砦河宽阔水面波光粼粼,风声瑟瑟而过,无数孩童追逐奔跑,蔚蓝的天空飞满花花绿绿的风筝,两人躺在草地上抱着,匈楚侧过身,轻轻吻他耳尖。
入夜了,去飘满脂粉香的浮梁坊十里青红柳巷逛一圈,那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是凤城里有名的销金窟,妖童艳女花枝招展,腻声迎客,匈楚一本正经道,“以后可不能来这种地方。”
“……”
然后去砦河边租一条画舫,听歌女滴沥歌声——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那句“入骨相思知不知”直唱的如泣如诉,肝肠寸断。
砦河水面上映着万里星河奔流,与人们许下心愿的千万水灯相映成趣,两人趴在窗棱上看夜景,河水里的倒影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以后……”匈楚一张嘴,便哽咽说不出话来。
“会好起来的,”姬麒听着远处渺茫歌声,侧头看他,“等你立了功,就回来。”
“好,回来,建功立业,再也不让你受欺负。”
两人一同看着远处无尽黑暗,仿佛一番漂泊,只因为这一句话,便终于能有个安心的归宿。
“铮”的一声,远处一声清响——
弹剑而歌,剑音肃杀,刹那将满江缠绵之气荡然轰开。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一艘画舫徐徐靠近,姬麒起身,面色冷峻。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刷”的一声,雪白剑光划破长夜,轩辕昶一身白衣,双足一踏,翩翩跃起,兔起鹘落,那几下潇洒至极,稳稳落在姬麒面前。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轩辕昶目光炯炯,两指一扣,长剑发出一声长鸣。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怎么像要生离死别,大丈夫如何做小儿女状。”轩辕昶一抖长剑,笑道,“小殿下,金龙来效忠了。”
姬麒早听匈楚说过轩辕昶赠金鳞的事,这时便很有礼貌,“没走?”
轩辕昶苦笑,“无有归处,愿在你这里讨个差事,混口饭吃。”
“廖化宫里七只鵸鵌鸟,已替你收拾了三只,”轩辕昶道,“神不知鬼不觉。”
姬麒点头,“回去吧,不早了。”
于是,浮梁坊的歌舞升平,砦水上的星河皓月,庆安里的人间百味,都在身后,在梦醒时缓缓消失了。
第10章 青鸟传信
匈楚走那日,祭魂大典终于落下帷幕,魔界一年一度的盛大典礼终告一别,而姬麒,迎来他身为姬王的第一次重华殿朝典。
姬王着正红色王袍,其上用金线绣着十丈业火红莲,与以往王子袍大不相同。
少年容颜妙到巅峰,尚未长出棱角,眉宇间已有冷冽之气,一双眼寒气四溢,长发束起,受伤的手掩在宽大袍袖下,衣摆上业火红莲犹如滚滚金浪,层层盛开。
对于姬麒来说,这是一个盛大的仪式,那一身正红王袍行于朝阳金辉中,灿烈辉煌,犹如涅槃的神鸟。
东方大日照破天地,身侧轩辕昶着近侍服,陪他去重华殿拜谒诸王百部。
凤帝高居帝位,身侧凤启歌沉默随侍。
盘王苍老的脸光洁了些,甚至透出健康的红晕。
也许很多人都注意到,三王内里透出的强烈气息——那是得到大魔力之后,年岁回退,功力暴涨的模样。
九尊百部中不乏年老体虚者,许多人心中已开始怀疑,纷纷质问凤帝,写轮眼是如何封印的。
这是个弥天大谎。
破魔阵以三王之血绘成,写轮眼便只识三王气息,故而现今写轮眼的力量为三王平分——除姬麒外。
其他有幸记名在册的魔族,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吸取魔力,修养己身。
这事情只有那夜在场的三王知道。
“凤殿下善制丹药,诸位应当明白,”姬麒道,“我曾为凤殿下寻一本《金丹参同契》,是以凤殿下功力大增,分金丹于三王服用,写轮眼之力仍由封魔册诸君共享,封魔册完好无损,姬麒以姓命担保。”
“若是你所言有虚……”
“便魂飞魄散,永坠无间。”姬麒漠然道。
魔族向来惜命,这一句竟是震慑住了尚有顾虑的众臣,为凤帝解难。
姬麒冷眼看着那大臣,“封魔册如此重大之事,云侯竟有这样的胆量质疑——若是有人故布谣言,蛊惑人心,便一样魂消魄散,入下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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