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子争影帝的日子+番外 作者:叶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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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雪真的是很大啊,李丛没见过雪,他只在小时候,被宫女抱在怀里哄睡觉,听宫女说过在北方的南宣每年冬天都会下雪,雪是洁白的、柔软的、美丽的,会把所有东西都掩盖,南宣的小孩子不怕冷,在屋外面堆雪人玩。
李丛陷入朦朦胧胧的睡眠时,还在想,雪人是什么啊?
李从一没把这一段写进剧本里,太幼稚,甚至不符合逻辑。
他始终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在以质子身份进入代表屈辱的南宣皇宫时,在心惊胆战、无比恐惧却又要强装镇定的时候,还会脱口说出那般孩童心姓的话。
他早就不是个孩子了,他对自己注定苦难的命运,早已有了清晰深刻的认知。
想来想去,或许还是因为那场雪下得太大了,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南宣人,一辈子也很少见到那么大的雪。
什么红墙碧瓦、枯树残花,皇帝待的崇德金殿、村野住的茅屋瓦房,都统统被白雪掩盖,极目间一片澄澈,天下大同。
让乍入南宣的小小李丛恍惚间就忘了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他还以为雪落洁白时,一切就都是洁白的。
那段隐秘、难宣于口的往事,就如同那年冬天的一片雪花,只轻快飞扬了刹那,就在公公凌厉的呵斥中,陡然坠落,融入污浊的泥土中。
李丛垂着头,目不敢斜视,卑微、谨慎、如履薄冰地进殿叩拜敌国皇帝。
他小小的身影,也被漫天雪花掩盖了。
本已诉诸雪融的往事,为何又被提及?
被眼前这个西装革履、英俊沉稳的男人,一字一句地从灵魂深处拉出来,再次化为飞雪飘洒,落了满身,落进李从一的眼里,被活着的温度融化成水光。
“我原本已经忘了第一次见你的情形。”陈岱川凝视李从一湿润的眼睛,“但当我意识到你就是李丛的时候,关于你的记忆就逐渐变得清晰,我记起了很多,历历在目,如在昨日。”
李从一忽然以手掩面,发出一声类似于哭泣的喘息。
陈岱川无言地与李从一隔桌对立,任由李从一发泄着情绪。
好半晌,李从一才移开氵朝湿的掌心,红着眼,一如昨天的陈岱川。
李从一端起咖啡——这咖啡早就冷了,又苦又涩,李从一眉毛都没皱地灌下一大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三魂七魄在巨大的苦味中缓缓归位,感知终于回来了。
李从一这才正眼看向陈岱川,和太子宣慈完全不一样的脸,但这一刻,两张脸完美无缺地融合了。
李从一笑了下,尽管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导致脸颊肌肉僵硬,笑得不是很好看。
陈岱川也在笑,带着克制,肩膀微微颤动着。
两个人如同孤魂野鬼,一朝相遇,就成了活生生的人。
“你昨天才知道我是李丛?”李从一心情平复下来,声音还有些含混的沙哑。
陈岱川说:“在你写完那段遗言后我就知道了,我以前看过。”
“嗯?”
陈岱川看着他:“你死的时候,我去看过,在地上捡到了那张纸团。”
李从一下意识一抖,就跟踏空了一样。
陈岱川又道:“我本应该早点就知道的,你写得剧本太细致,哪个现代人能那么精准地还原南宣?大约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吧,我竟然没觉得怪异。”
“可怕吗?”
陈岱川疑惑:“什么?”
李从一说得有些艰难:“我死后,是什么样子?”
陈岱川回想了一下,说:“很瘦,很憔悴。”
“可怕吗?”李从一又问。
陈岱川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说:“死了有什么好可怕的,你活着的时候才叫可怕。”
李从一被逗笑,只是笑里抑制不住地带上悲凉。
陈岱川道:“说到这里,有一点我必须强调,毒酒真的不是我的意思,是高璋擅作主张。”
“没事。”李从一摆手,“你毒死我也是立场所在,都过了一千多年,我还要找你索命啊?”
陈岱川较真道:“无关你在不在意,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李从一乐了:“行,我相信你。”
陈岱川狐疑:“你真的信?”
“信啊。”李从一心底那一丝的悲凉很快就烟消云散,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踏实,“你可是太子殿下啊,现在又是我老板,有必要跟我撒谎吗?”
说到此,李从一不由悲愤:“凭什么两辈子,你投胎投得都比我好!”
陈岱川不厚道地笑。
李从一气呼呼的,心里很不平衡,端起杯子正准备要喝,又重重地落下:“不行,我难受,给我重上一杯咖啡。只要最贵的,不要好喝的。”
陈岱川无奈,手却立即按铃叫侍应生送上两杯热咖啡。
然后李从一又展现他异于常人的脑回路,神秘兮兮地和陈岱川提出一个可怕的猜想:“陈太子,你说会不会世界上的人都是有限的,一直反复投胎、循环利用,只不过大家都以为只有自己是特殊的,只好小心翼翼地隐瞒身份。”
陈岱川眉心一跳:“这……不太可能吧。”
李从一撇嘴:“这可不好说。”
正好侍应生端来热气腾腾的咖啡,是个长相挺温婉和气的女人。
李从一不说话了,盯着侍应生看了几眼,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没有明确目标地故意喊道:“碧桃。”
侍应生没反应。
李从一不知是遗憾还是轻松,对陈岱川小声解释:“碧桃是我身边一个宫女,长得也挺好看……”
他下半句戛然而止,看到陈岱川的神色怪怪的,然后他顺着陈岱川的视线扭头看过去,那女侍应生已经走到了雅间门口,却没立即离开,欲言又止、眼神缠绵地看着李从一,带着恍若前世今生的眷恋。
李从一和陈岱川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是一咯噔。
事情有点魔幻。
女侍应生终于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地又往雅间回走了两步,激动又压抑地望着李从一道:“你是李丛……”
李从一刹那间元神出窍,飘飘乎快要羽化登仙。
“你是李从一吧!”侍应生终于大喘气说完一句话,“真的是你吧?我超级喜欢你的,知道你退圈还难过了好久,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虽然和客人搭话,是经理明令禁止的,但我实在太激动了!我怕我不说,下次就没机会再见到你了!”
李从一下意识地看了眼陈岱川,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片刻,然后陈岱川缓缓地扭头,但反光的玻璃窗已经暴露了他强行忍笑却忍不住的丑恶嘴脸!
李从一深呼吸几次,微笑地看向侍应生:“是,我是李从一。”
“你能给我签个名吗?”侍应生迷妹星星脸,“有签名,就算被经理开了也值得了!”
“没问题。”李从一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从桌子上拿出纸笺,十分大方地给妹子签了一大段祝福的话,妹子在一旁都快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李从一意犹未尽地加了个让妹子终生都没琢磨明白的PS:以后喊人记得一口气喊完,免得闹误会。
最后落款签名,李从一的笔尖一顿,换了个写法,是竖着签的。
“从”和“一”上下连在一起,是李从一,也是李丛。
妹子心满意足,揣着特别签名,脚步飘飘地离开。
李从一目送她远去,直到雅间门被她严实地关好,李从一才回头,看陈岱川笑得更过分了,肩膀毫不掩饰地抖动。
李从一没好气地说:“够了啊。”
陈岱川十分给面子地安静三秒,随后没绷住,笑出了声。
李从一忍无可忍,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陈岱川躲得挺快,还一点儿不客气地反击了一下。
陈岱川可是有武打明星的头衔,前世还上阵杀敌过,哪是身娇体弱的李从一能比的。
何况李从一还有一只脚在半空没来得及收回来,本就不平衡,差点被直接踹翻过去。
李从一惊魂不定地扶住咖啡桌,脸色发白,正准备和陈岱川好好理论时,只见陈岱川立即严肃地说;“别闹了。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45章 同居
李从一终于坐上了不久前还吐槽过的几百上千万的豪车,感觉就是不一样,就连坐垫都软得叫人心满意足。
“去哪?”
陈岱川笑了笑,没出声,把车往城市外围开。
人烟逐渐稀少,但道路依旧开阔平整。
李从一探头看到路标,到了大富翁常住的山庄别墅区,这是要去陈岱川的家啊?
李从一感觉心口上扎了一刀。
“到了。”果然,陈岱川的车驶进门禁森严的高科技自动栅栏,沿途经过几座独栋豪华别墅,在其中一座小三层面前停下,“我家,不过我很少到这里住,离公司有点远。”
陈岱川去开了大门,里面是占地至少的两百平米的花园,被人照看得井井有条,正是春天生机勃勃的场景。
“你是不是经常住东二环的天辰广场?”李从一幽幽地问。
“你怎么知道?”
“离公司近,这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特别贵。”李从一感觉自己都快要仇富了。
陈岱川失笑,带李从一进屋,但拐了个弯直奔地下室。
地下室的装潢特别有格调,从很有设计感且有科技感的门就能看得出来。
陈岱川的手指按在门上的指纹识别区,格外沉重、几乎把房间密封的门才缓缓打开。
李从一好奇陈岱川把他往这里带干什么,门才开了缝,他就探头往里看。
里面灯火通明,一览无遗。
李从一看到了一点,身体瞬间僵直。
“进来吧。”陈岱川率先走进去。
这地下室,居然被陈岱川改造成了陈列馆,一格格的玻璃文物柜有序地延伸排列,高质荧光灯恒定温暖地照耀那些古老的陈列品,瓷器、折扇、玉佩、字画……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李从一感到鼻子发酸。
这些东西,都带有浓烈的特色文化,都是南宣时期的文物。
只不过它们都不是李从一印象中色彩鲜明的物品了,它们泛黄、生锈,即使好生照看、细心修补也抵挡不住散发出浓重的陈旧气息。
还隔着厚厚的玻璃柜,只能观看,再也不是他随手就拿随手就丢的日常把玩工具。
陈列室中,还赤裸裸地摆着一张黄花梨雕花扶手椅,这是仿制品,可以坐。
李从一一眼就看出这椅子是陈岱川故意放在这里的,他一定经常在某些时刻,独自一个人进入这宽敞明亮到冷清的陈列室,无声地坐在扶手椅上,不知带有何种情绪与这些褪色古老的文物,长久地静默相对。
李从一对陈岱川的行为是那么的感同身受。
李从一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指腹摩挲着精美的雕花,神情惘然。
陈岱川有些奇妙地看着这一幕,那把椅子,一直以来只有他沉默地坐在上面。第一次他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那椅子和人并存,这让他不经意间感到触动。
他问:“感觉如何?”
良久,李从一才艰难地开口:“这得多少钱啊!”
这答案始料未及,陈岱川也不由愣了愣,真觉得李从一实在太煞风景。但不自觉高高扬起的唇角却表明,他挺喜欢这人煞风景的。
李从一好心疼:“你给我几个亿,把我供起来吧,我比这些死物值多了,没事还能陪你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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