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总想宰我祭天 作者:水月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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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碧大吼肃静,只曹飞虎理会,得令深吸一口气,扬天长吼:“肃——静——”
营帐顶棚颤动,停在上头的鸟雀惊飞,一阵朔风扫过重峦叠嶂上的林木,细枝苍叶通通挎向一侧,许久方定。
苍碧耳际回荡着“静——”,额角抽搐,把刘柏的设想道来,临了不等众人发表意见,立时接道:“就这么定了,不得有异议,到巡视换班时间了,散了吧。”
众将士鸟兽散去,几人破口大骂,旅长行至帷帐前,还当着苍碧的面,狠狠啐了一口,骂了句不堪入耳的,才离开。
“大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刘柏小心翼翼地问。
苍碧揉他脑袋:“你的主意挺好的。”
军议不欢而散,营里愤懑之声连连,曹飞虎一路行去,听见一个呵斥一个,虎啸功下,总算把表面上的耸动压了下去。
天色暗下,苍碧领着刘柏回虎帐,到帐门口,少年却不肯走了:“大将,我不进去了。”
“怎么了?”苍碧问。
少年踟蹰半晌,才支支吾吾问:“我和大将住一起么?”
苍碧没想太多,这孩子父母没了,在灾民中也没相熟的人,折腾了这么久,也没时间妥善安排他,便不在意道:“你若愿意,就暂且住这。”
“我……”刘柏仿佛下定了决心,猝然抬头,“我不与大将同住!”
苍碧一愣,还来不及思想因果,只听刘柏仓皇解释:“我……我想与大将同住。只是,军中似乎对大将有所误会,我知道大将不是那种人,但瓜田李下,不能因这些小事乱了军心,毁了大将声名。”
半大的孩子,竟想得这么周全,懂事得惹人怜惜,苍碧摇头道:“军中人你都不相熟,大多还对你们不甚友好,要不暂且住飞虎那吧。”
“我军位低下,不该和将领同住。午饭的时候我认识了几个兵大哥,他们挺照顾我的,我与他们住吧。”刘柏道。
苍碧想了想,应允了,进帐书了张安排士卒的手谕给刘柏:“想住哪个帐子,就把这个交给十夫长,若是有人欺侮你,找我和飞虎。”
“谢大将!”刘柏一直在帐外侯着,双手接过手谕,攥在胸前,兴冲冲地跑了。
苍碧远远看着,等少年的背影消失在一座营帐拐角,才颇为落寞地进了帐子:“小黑,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快了。”小黑盘桓到苍碧耳垂,伸长身子,触碰嘴角的暗色疤痕。
“那孩子那么聪明,等以后不打仗了,一定能过得很好。”苍碧轻抚小黑,浅浅地笑起来,“我亲到他了,等尘埃落定了,一定也能回去了。”
“会回去的。”
草原的夜,瑟风阵阵,无孔不入地穿透营帐,呜呜低鸣,像诡谲的异兽,无处不蛰伏。
苍碧辗转反侧,脑海里一幕幕纷杂上演,怎么也睡不着,披上外袍,在漆黑帐中形坐心驰。
清脆乐声遥遥传来,几分悲凉与风声融在一起。
连云……
这曲子似乎有妖力般,引得苍碧从来没有如此想家过。
逍遥界的天还是那么苍茫吗?逍遥和龙神还时常打架吗?城旌和爰爰有没有想他?连云阁的守的妖都老实吗?连云呢?
苍碧出了营帐,迎着夜风,往乐声的来处寻去,在一座空营帐的背风面,找到了吹曲子的人。
那人靠着帷帐,眼神中无限企盼与悲凉,执着羌笛靠在唇前,单薄的身躯被长草掩去了一半,一尾红腹山雀喳喳合着乐声,盘旋在他头顶。
“刘柏?”
刘柏松开羌笛,茫然抬头,见是苍碧,仓促起身行礼:“大将,我……我吵到您休息了。”
“没有,本来就睡不着。”苍碧把刘柏按回原位,在他身旁坐下,看着不远处的山峦,那后头是繁荣昌盛的中原国,“你吹的什么曲子?”
“思乡。”刘柏曲腿坐着,把羌笛架在膝上,山雀停到上头,扭着脑袋看苍碧。
那山雀一点不怕人,头红羽艳,头顶秃了一块,像个娇俏的小姑娘卸了顶,颇为好笑,苍碧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以指逗了逗鸟喙:“你想家了?”
“想。”刘柏道,“无时无刻不想家,想我阿爸阿妈。”
苍碧无言安慰,缄默许久,幽幽道:“我不擅长带兵作战,不懂士兵们在想什么,更不懂战争。为什么一定要为了争抢底盘,害无辜的人受难惨死?”
“今日旅长提的意见,也是我祖父为将时,曾视而不见从不处置的。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仁义道德,在生杀予夺前,全是狗屁。’”
“生杀予夺,我们有什么权利,剥夺别人的姓命?”
“刘柏,等你长大了,一定不要上战场,你很聪明,以后考取功名,当个谏官使者,让各方君主都莫要征战,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给四海八方真正的太平。”
刘柏墨黑的眼中微闪,重重点头道:“好!”
长夜漫漫,两人相见如故,促膝长谈,苍碧喋喋不休,把前几世所见的贪官佞臣都举了出来,要刘柏引以为戒,刘柏竖着耳朵,极其认真地听着,直至东方露出鱼肚白,营帐后,传来空地上列兵的步伐声,两人才起身准备离去。
正这时,一名娇小的少女从营帐拐角跃出,手伸着,拉扯着什么,拖了半晌,终于拉出个大块头——副将曹飞虎。
“鹿铃,别闹,我要带兵去巡视了。”曹飞虎一手挠头,脸颊在初升的朝晖下,隐隐泛红。
“我不闹。”那鹿铃正是他当日护在马前的少女,与苍碧所识的爰爰生得一个模样,扬着脑袋,看整整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的魁梧将士,把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麻纸塞到曹飞虎手里,“我不打扰你,你去巡视吧!”
曹飞虎攥着纸条,急着走了,鹿铃也没逗留。
苍碧不禁失笑,这些人到底与城旌、爰爰有何渊源,怎么一对对都跟唱戏似的,让人看了欢喜。
第78章 诡诈细作与惨淡师将 六
入夜时分,营中数处炊烟又升了起来,昨日军令已下,炊事人员换成了没有受伤的百姓,菜米还是那些,但村民的手艺显然好得多,把糙粥煮出了淡淡的米香。
士卒不屑与村民打交道,能行动的百姓又都忙活着,留下数十名伤者,一时无人照料,苍碧分盛了一大碗粥,亲自捧着往民营送。
“大将,我来帮你。”刘柏端了盘干菜,跟在苍碧后头。
两人照料完一大帮伤民,自己都没来得及吃上口饭,回到分饭食的空地,兵士早散了,只剩下粥桶没被收拾,放在地炕上,底下淡淡的柴火还没灭尽,掀开盖子一看,里头还有小半桶,是给巡逻的士兵留的,估计还不够。
苍碧饥肠辘辘,垂着脑袋,盛了一碗给刘柏。
“大将,您不吃吗?”刘柏没接过,问道。
“不了,军中粮食不够。”
“那我也不吃了。”刘柏把碗一放。
“你正是长身体的年岁,得多吃些……”
“多吃些!够的够的!”粥桶后面,鹿铃噌地站起来,捧着鼓鼓的前衣襟,也不知塞着什么,碎步到苍碧身边,兔子似的四下张望,见周围没人,从怀里摸出个面饼,塞到苍碧手里,又塞了一个给刘柏。
“胡饼!”刘柏大喜过望,这东西可比米粥垫饥多了。
“小孩子,怎么跟胡匪一样叫胡饼呢,咱大中原国,这可叫面饼。”鹿铃比刘柏都矮小半个头,鼓着嘴抱怨,一双眼圆溜溜的,十分可爱。
“哪来的面饼?”苍碧疑问,随军粮食只有糙米,菜都是沿途山林采来储备着的,因不知援军何时会来,不敢大肆消耗粮食。
鹿铃悄声道:“草原上隔三差五打仗,大家都逃亡出经验了,总会记得带点干粮。”
不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是巡逻的士兵们回来了,纷纷四仰八叉往地上一座,鹿铃利落地把粥饼分给各人,还不往一个个嘱咐:“永望特供,只此一餐,可别说出去。”
将士们好不容易能吃顿实的,简直想把小姑娘立刻娶进门去。
可惜小姑娘多一眼也没分给他们,鹿铃没寻到曹飞虎,问狼吞虎咽的士卒。“你们副将呢?”
“副将要记军簿,先回帐了,等会我们给他送饭去。”
“我去……”
“我去吧!”鹿铃话到一半,被刘柏截下,“我去给副将送饭。”
鹿铃拖着刘柏到一边,悉悉索索道:“小孩,你别抢我好事呀。”
“鹿姐姐,男女有别,你去不合适,还是我去吧。”刘柏认真道。
“唔……”鹿铃很是不愿。
“鹿姑娘,刘柏说得不错,你还是早些回帐去沐休吧。”苍碧劝道。
姑娘没法子,只好嘟起嘴,把怀里最后两个面饼塞给刘柏,敛衽一礼:“都是给曹大哥的,你可不许偷吃。”
刘柏哭笑不得,生怕迟一颗就要被姑娘嗔怪,赶紧前去。
他进帐的时候,曹飞虎正绞尽脑汁,把魁梧的身子缩成一团,握着根炸毛的墨笔,在案牍前与军簿作战。
“副将,用晚饭了。”
曹飞虎抬头瞥了一眼,伸手捞个饼塞进嘴里,抓狂得竟连换了伙食也没察觉,继续写狗爬文,转念一想,猛得抬起头:“小子,你会不会写字?”
“只认得字,不会写。”刘柏歉意地低下脑袋摇了摇头。
“哎——”曹飞虎把另一只饼也吞了,含着满嘴干面沫子,囫囵扬天抱怨,“怎么营里都没几个会写字的,这军簿要恼死我了!啊——”
“虎啸”袭来,刘柏捂住耳朵,看了眼军簿,潦草地写着今日的巡逻内容,军簿旁一张带折痕的麻纸摊着,上面一行清秀小字,写着:“子时,老地方,不见不散。”
“这字真好看,是谁写的?”刘柏坦然问。
“鹿铃写的,要不是怕坏了军中规矩,我早把她抢过来替我写军簿了。”曹飞虎甩手把军簿扔在地上,又灰溜溜地捡起来,继续折腾。
“时候快到了,将军不去吗?鹿姐姐该等急了。”刘柏一脸童真未褪。
曹飞虎抓耳挠腮,像头三五个月没吃肉的狂躁老虎:“不去不去!再想去也不去!我是副将,惹了闲话,大将更不好管兵了。”
刘柏爱莫能助地告退,一路思忱着,回了营帐。
帐中,数名士卒骂骂咧咧地闲扯着,一人满腹怨气,把一个空碗摔出来:“妈的!这么些天了,成天粥粥粥,一块肉没看到,老子都想吃人了!”
刘柏掀开帷帐,碗砸在脚前,他拾起来,笑着把碗放到原位。
“小子,陪大将睡完,回来啦。”士卒调侃道。
刘柏极度压抑着表情,还是没忍住,笑意垮了干净:“李大哥,我也是没办法,大将下的命令,谁敢违抗。”
“欸,你说你小子。”十夫长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刘柏,险恶地半眯起眼,“又黑又丑,一头毛跟杂草似的,师将是瞎了,才会看上你吧?”
“师将?”刘柏诧异,难道不是军将。
“不然呢?凭他,还真想带三万大军,白日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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