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弦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心里突然一软,玩笑也没心情开了,认真地点点头。
裴异这才笑着又在他嘴角亲了亲。
看见裴异这会心情好了些,江弦才开口问道:“你说,你知道谁想要我的命,是谁?”
说到这个话题,裴异的脸再次阴了下来,他沉默半晌,却是反问到:“你觉得呢?”
钟初云是玉枢国送来的质子,就算东云帝怀疑自己和裴异的关系,也不会蠢到在皇宫动手……
而整个东云,要说和自己结仇的,恐怕也只有一个人。
“是盛莲郡主吗?”这个答案其实挺简单的,根本不用深想,盛莲想让自己死,是因为七夕那晚裴异跟她说了什么?
但江弦问不出口,说白了,盛莲想要自己的命,就是因为裴异,如果这话说出来,就算他没有那样想,也会有种在责怪裴异的感觉。
“嗯。”裴异像是读懂了江弦的所想,说道:“我告诉她我喜欢你,在花魁游街那晚就说过了。”
江弦一愣,他猜到裴异也许会说这种话,却没想到是在那么早之前……
也就是说盛莲在知道这件事后还去找江弦替她约裴异——这还真是蛮无耻的。
难怪裴异那天反应那么大。
“对不起,我不知道……”说到这江弦又收声了,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即使这样还是自私地选择了伤害裴异,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洗白自己的话呢?
没想到裴异却正儿八经地道:“嗯,没关系。”
江弦紧揪的心霎时一松,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好呢?
顿了顿,裴异又说:“其实这种事盛莲一个人也做不到,所以肯定跟裴寰也有关系。”
“裴寰?”江弦回想了一番,问:“是太子吗?”
裴异点头。
江弦想起裴异说要替自己报仇的话,瞬间有点慌:“那你准备怎么样?”
裴异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入虚空中,冷光点点:“当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
受伤后的日子,江弦着实心惊胆战了好几天,生怕裴异一冲动去把太子给大卸八块喽。
可几天后却发现他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依旧每天上朝,回来有空就会陪着自己,和自己说说话,给自己弹弹琴,顺便腻歪腻歪,好像之前说的替自己报仇什么的都是玩笑话一样。
可江弦知道他肯定在暗中计划着什么,要说起来,他倒是真希望裴异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毕竟自己其实伤的也不重,他不希望裴异因为自己卷入任何危险中。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天后,太子与盛莲郡主的大婚之日。
太子娶亲,整个馥川城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馥川城主街道两旁站满了护卫,形成一道人墙,在人山人海中开出一条大道。
裴寰骑在马上,身后大红的花轿中坐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一路上心情大好,笑的比阳光还灿烂。
江弦也被请去观礼。
之后的宴席上,江弦终于看见了一整天未见的裴异。
两人座位相距甚远,江弦看见裴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这么远的距离,江弦本不会听见他说什么,但奇迹般的,他就是听见了裴异的声音,那仿若近在耳边的呢喃,甚至带着让他遍体发酥的气息——
“想你。”他说。
只是这么遥远的一个对视加微笑,便让江弦提了一天的心重新落回了胸腔中——至少他并没有像自己担心的那样在太子的婚礼上做出点什么。
……
裴寰今天真的很高兴,他觉得这么久以来,最高兴的事就是被封为太子,排第二的就是娶到了盛莲。
就算裴异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又怎样,就算他迷得盛莲团团转又怎样,最后盛莲还不是做了自己的女人……
呸!手下败将!
想到这,先前去接亲时的事就重新浮现在眼前,因为自己没能杀了钟初云,盛莲在上花轿前还在大哭大闹,最后西平王拉不下面子,不顾长公主的哭求,一狠心直接把她绑起来,堵住嘴,硬塞进了花轿。
不过也无所谓,裴寰嘿嘿一笑,等过了今晚,她就算闹也没用了。
裴寰推门进入洞房内,盛莲端坐在床边,盖着喜帕一动不动。
“莲儿,”裴寰一边搓着手一边靠近盛莲,准备先出言哄上几句,“你先别生气,虽然你已经嫁给我了,但关于那个玉枢国质子的命,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也定会为你取回来。”
说着他就掀开了喜帕——
原本应该出现在喜帕后的盛莲,此刻却变成了一个满面发白浮肿,紧闭双眼,散发着阵阵恶臭,仿佛是在水中泡了许久的尸体一般的脸。
“啊——”一声惨叫从太子的洞房中传出,在寂静的夜里不亚于一道惊雷:“来人!快来人啊!”
若是平时,周围的护卫们听见这动静早就一拥而入了,可今天他们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任凭里面传出太子杀猪般的嚎叫,也没一个人靠近。
裴寰被吓得腿脚发软,后退数步,直到撞到身后的桌子,发出哐的一声。
坐在床上的“盛莲”缓缓站起,以一种十分僵硬怪异的动作一步一步朝他靠近,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裴寰抖若筛糠,上下牙齿因抖得太厉害而发出不停碰撞的咔咔声。
他一边警惕着“盛莲”的动作,一边四下张望,最终将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佩剑上,他踉跄着扑倒墙边,一把将剑从剑鞘中抽出,对准“盛莲”,锋利的剑刃在烛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辉。
“你你你别过来!”裴寰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再过来我就要砍了!”
“盛莲”恍若未闻,继续走向他,并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泛着死气的灰白,就像那种被扔在岸上暴晒数日,腐烂发臭的死鱼眼。
“别过来——”裴寰终于承受不住,闭着眼将剑狠狠挥下。
锋利的剑尖划破血肉,几乎不带阻力。
空气中传来一股腥甜的血腥味,裴寰听见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还以为是自己的攻击有效了,他兴奋地睁眼看去,满脸肿胀的女人不见了,他面前的人又变回了盛莲的模样,只不过她原本娇美的脸上现在却被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从右边的太阳穴,斜至下巴左边,横亘在整张脸上,鲜血如泉涌,显得异常可怖。
盛莲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可思议,她缓缓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却只摸到一手滑腻腻的鲜血,终于承受不住,连叫都没叫出来,一口气卡在嗓子里,昏死过去。
裴寰还未来得及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做出相应的表情,原本执剑的右手又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他满眼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提起长剑,只见寒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落地斩在自己左腕上,伴随着刀刃削进钝物的轻响与裴寰的哭嚎声,剧痛袭来,他左腕被齐齐斩断,血流如注……
第38章 异术皇子VS心机质子【十九】
江弦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左手不注意在床上杵了一下,那叫一个酸爽,直接把他疼精神了。
手腕的肿基本已消,但还敷着草药,不止敷药,还得一天三顿喝那又酸又苦,难以形容味道的中药,说是有利于消肿化瘀。
天色已亮,裴异没来,也许是还没下朝。
江弦起床,伸了个大懒腰,准备打开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初秋,虽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但早上气温还是有点低,江弦刚一开门就被小风吹得打了个激灵。
这时一阵窃窃私语声随风一起飘进了江弦耳朵里。
“哎你听说了吗?太子昨夜犯了失心疯,不仅毁了太子妃的容,还砍了自己一只手……”那声音好像是从自己卧房拐角传来的,是个女声,但不是彩秀,应该是当初一起候在门口的另外两个宫女其中之一。
毁容断手?江弦心中一惊,顿时把这件事和裴异联系在了一起,却又听见另一个说:“怎么没听说,这事一大早宫里都传遍了,听说当时开门进屋的宫女看见满床满地的血,直接吓晕了!”
这声音江弦耳熟,应该是那个叫核桃的小太监。
就在江弦竖起耳朵想要再听仔细些的时候,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呵斥:“陛下已经下令严禁私下议论此事,你们还敢在背后嚼舌根,难道舌头都不想要了吗?!”
是彩秀!
江弦忙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站在门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手刚捂住嘴,就见彩秀从墙角带着核桃他们拐了过来,看见他略微一惊,而后忙疾步上前行礼。
江弦点点头,然后问:“三皇子今日来了吗?”
彩秀答道:“并未来过。”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江弦心中升腾,他匆匆洗漱一番,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往文庆殿赶。
刚走到殿门附近,裴异就来了,依旧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一看见江弦,嘴角就咧到了耳朵根。
江弦看着见他的一瞬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位,接着就觉得鼻子有点酸,他上前一把抓住裴异的手,也不顾周围有多少人看着,丢下一句都不许跟来,就拉着人一路来到花园才停下。
这是江弦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拉自己的手,裴异觉得挺新鲜,于是笑着问:“不过一天没见,你怎么就变得这么主动?想我啦?”
话音刚落就被江弦紧紧抱住了。
江弦把脑袋埋在他肩窝猫儿似的蹭了蹭,然后又狠狠嗅了口他身上的檀香味,才闷声开口道:“太子的事,我听说了。”
裴异身体一僵,没出声。
江弦继续说:“所以,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嗯。”裴异点头。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因为树枝划伤了自己的脸,所以盛莲被毁了容,因为自己扭伤了手腕,所以太子永远失去了一只手……
江弦从来不知道原来裴异这么残暴,他一直以为他也就是会用阿飘吓吓人,恶作剧一下什么的,而现在裴异做的事直接刷新了他的三观。
江弦沉默了,裴异将他从自己身上拉开少许,看着他的脸,表情少有的慌张:“你怕我了吗?”
这个怕,和之前江弦对他的怕是不同的意义,江弦明白,于是摇摇头:“不怕,我只是很担心……你这件事做的这么高调,你父皇和太子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没关系。”裴异说:“就算知道是我做的,他们也没证据,暂时不能把我怎么样。”
正因为不能怎么样,再加上太子和太子妃还未清醒,所以东云帝敕令封锁了这件事的消息,皇宫上下不准再提,就连单独找裴异试探这种事都没有,就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江弦却觉得东云帝的做法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亦或是出击前先缩回来的拳头。
自己都能猜到的事,聪明如裴异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知他心里是否已经有了对策。
他不安地看着裴异,对方却以微笑回应,于是江弦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然后他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裴异,你跟我说过,那些鬼魂并不具备攻击力,那你是怎么让裴寰先毁了盛莲的容,又让他自己切了只手的?”
“鬼魂不行,可是人可以呀。”裴异捏了捏江弦的耳垂,目光深邃:“毕竟先让他看见些恐怖的幻觉,再逼他动手也不是件难事。”
裴异语气平静,却还是让江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暗自庆幸还好当初他只是随意吓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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