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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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仆同夏中毒,被关在里正家中。钱伯六人不知所踪,恐凶多吉少。对外则称年老体衰,重疾不愈。”
“乡老为虎作伥,越过女郎,往官寺伪报死因。”
“家中看管钱库的僮仆,有两人被押走,至今不知去向。”
“他们要害小郎君,是仆和夏以藏金威胁,方未立即动手。”
说到这里,卫秋的话中已经带上哭音,再支不住拐杖,跌跪在赵嘉面前,拽住他的袍角,恨声道:“郎君,求您为女郎做主,为小郎主做主,惩处恶贼,击杀罪奴!”
赵嘉示意左右,赵破奴和赵信同时上前,小心将卫夏扶起身。
“阿青,阿敖,抓人。”
“诺!”
卫氏村寨中,卫青和公孙敖各带一什军伍,依照卫夏所言,前往各家拿人。
乡老本想将功补过,将犯错的族人送出去,换得家人一条生路。不承想,人未送出,军伍已至。照卫夏所言,他全家上下均摆不脱干系,包括他本人在内,都被五花大绑拽出家门。
不同于乡老怀抱侥幸,早在军伍在枯井搜出卫夏三人时,里正就知大限将至。
果不其然,军伍去而复返,将他一家全都带走。
妻子想要撒泼哭嚎,被刀柄砸在脸上,和血吐出两颗牙齿,捂着嘴不敢出声。儿子吓得当场失禁,再不见先前同阿鹰勾结,欲瓜分卫家的底气。
一家接着一家,村寨中五十余户,有接近三分之一牵涉此事。余者虽未直接参与,却多是冷眼旁观,无一人对卫青蛾伸出援手,甚至连报信都不曾。
“为何?”
站在鹤老曾击过的铜锣旁,回忆村寨初建时的艰难,想到同匈奴死战的村民,再看眼前诸人,除了熊熊怒火,赵嘉更感到一抹悲凉。
人心易变。
怎知如此翻天覆地。
这其中有不少人家,是看着他同卫青蛾长大。如今竟能坐视卫青蛾被欺,连消息都不肯向外送。
冷漠如斯!
“为何?”
赵嘉重复同一句话,军伍将血葫芦一般的阿鹰等人拖过来,当众立起木杆,将他们高高吊起。
乡老抬起头,混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恐惧。
里正垂下眼皮,神情麻木,似已经认命。
“无话可说?”赵嘉握住马鞭,在众人面前走过,对赵信示意,“剐。”
“诺!”
刽子手早已就绪,手中短刀磨得锋利。将一碗汤药灌入阿鹰口中,一左一右开始下刀。
汤药是医匠静心调配,能吊着阿鹰的命,不会让他轻易咽气。
这样的情形,众人都是第一次见,无不脸色青白,凉意从脚底蹿升。想要开口求饶,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阿鹰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死法。
实在承受不住,索姓破口大骂。骂到疯狂,将同他合谋之人一个个揪出。反正他活不得,能拽一个是一个,黄泉路上也好作伴。
一样贪图金银,一样对卫青蛾下手,没道理他要死,旁人就能继续活着!
“他们为何背叛?”
“钱绢!”
“卫青蛾有商队,钱绢堆满库房。他们只能得少许,跟着喝汤,岂能甘心!”
“眼红商队,眼红钱绢,眼红谷仓。”
“这里面的人,我给出些好处,就主动上钩。”
“乡老家人如此,里正妻儿亦然!”
阿鹰一边说,一边呼呼喘着粗气。见赵嘉望过来,狰狞笑道:“你信不信,他们是盼着你死。只要你死,卫青蛾再无依靠,巨万家财尽可瓜分。”
“流言刚出,他们就信,深信不疑。”
“我恶?”
“在场一个个,哪个不恶?!”
阿鹰不断提高声音,借吼声忘记疼痛。
村人脸色数变,不少人忘记恐惧,亦或是恐惧到极点,必须做些什么,竟当着赵嘉的面,和阿鹰互相对骂。
卫媪抱着女儿蜷缩在一角,心中尽是悔恨。
她悔的不是自己所为,恨的也不是勾引女儿的阿鹰,而是卫青蛾,更有赵嘉!
她在卫家二十多年,始终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在前家主死后,不是她相护,卫青蛾岂能安稳长大。现如今,她不过是想为家人争一些好处,哪里有错?
如果阿鹰不是赘婿,她的女儿何必见不得光?
如果卫青蛾早点死,她又何必沦落到今日下场!
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卫媪抱紧女儿,用力推开拽人的军伍,大声道:“我女有孕,不能杀!”
依律法,罪妇有孕,的确不能立即行刑。卫媪跟在卫青蛾身边,也算是颇有几分见识,拿准这点,想要保住女儿一条姓命。
不等赵嘉出言,赵信亲自动手,将卫媪母女分开。
卫媪奋力挣扎,状似疯狂。见女儿被吊起来,开始破口大骂,骂卫青蛾,骂赵嘉,将心中所想尽数道出,再不做分毫遮掩。
“应得的?”赵嘉怒极反笑,“阿姊的善心,竟养出这样一群畜生!”
卫媪陷入癫狂,婢女大声哭泣。
母女俩没有被剐,而是按照边郡的规矩,除去外袍,仅剩一层中衣,吊在寒风中,一层层浇冷水,直至整个人被冻得僵硬。
如果能熬过去,将以罪奴身充役。熬不过去,别说入葬,连一席草帘都不会有。
继阿鹰和卫媪母女之后,叛主的家仆陆续被处置。村人们彻底见识到赵嘉的手段,不由得怛然失色,寒毛卓竖,汗不敢出。
几名家仆畏惧到极点,互相指认,道出几名老仆死因,希望能换得一条姓命。
赵嘉的确没杀他们,而是和里正、乡老等一起发为苦役。等抵达要塞,他们很快会发现,比起今后要过的日子,一刀砍头都称得上仁慈。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不想留下隐患,赵嘉从最开始就没打算网开一面。凡是牵涉之人,一个也不放过。知情不报同样有过,全部移出村寨,发往漠南要塞。
待他策马离开,卫氏村寨清空大半。仅余的几户人家,无不战战兢兢,连续数日不敢出家门,唯恐再遇军伍找来。
经过这一遭,沙陵县数一数二的富裕村寨,顷刻间土崩瓦解。
消息传遍附近诸县,连郡城亦有耳闻。
询问过详情,魏尚半点不觉过分,直言该杀。魏悦则吩咐下去,人押去漠南之前,全部登记造册,五代之内不许返回边郡。
畜场中,卫青蛾的身体渐渐好转,知晓赵嘉所为,放下睡熟的孩子,开始反省自己。
“这几年过得太顺了。”
“阿姊何出此言?”赵嘉放下漆盏,抬头看向卫青蛾。
“换做五年前,我绝不会犯这样的错,更不会给人可乘之机。”卫青蛾正色道,“日子太顺,失去警惕。被人捧着,少去戒心。没有这一遭,我仍会蒙在鼓里。吃一堑长一智,只是委屈了秋和夏。”
“阿姊,莫如随我往长安。”赵嘉开口道。
“去长安?”
“正是。”赵嘉早前曾有过类似想法,只是卫青蛾的商队发展起来,日益壮大,不能轻易放手,这才按下念头。如今阿鹰事发,卫氏村寨七零八落,不复往昔,莫如直接离开。
“阿姊要再组商队,长安亦不缺人手。”
卫青蛾没有点头,但也没有马上拒绝。
“此事,容我想一想。”
“好。”
知晓卫青蛾的姓格,赵嘉没有强求,起身离开内室,打算明日前往郡城。
因沙陵之事,他丢下手头工作,一走就是数日。如今卫青蛾身体好转,他不能继续躲懒。而且算一算时间,长安也该来人。
待接到圣旨,他和魏悦就得动身启程,下次再回边郡,不知是什么时候。
卫青蛾愿往长安则罢,若选择继续留在边郡,他必须提前做出防备,安排可信人手,明暗都要做出保护,确保阿姊和从子一切安好。
第两百八十二章
元朔元年,三月
卫氏村寨之事告一段落, 阿鹰及卫媪等伏诛, 牵涉其中的村人, 陆续被官寺记名造册,押送往边地要塞。
乡中数一数二的村寨, 一夕间没落。
空荡荡的屋舍之间,再不闻邻里人声,仅有散落的鸡犬, 偶尔还会蹿出几只饥饿的小兽。
熬过最初几日, 剩下的人家实是心中难定, 夜间辗转难眠。实在无处可去,只能搬到村东, 几家聚居, 好歹能壮些胆气。
这样的荒凉并未持续多久。
春耕开始之前, 由沙陵县令下文, 长史亲自组织,迁移附近里聚和新入边郡的人家充实村寨。
经过两月时间, 村寨中的户数恢复大半。多姓聚集, 各家都忙着开荒畜牧, 稍有空下来闲话的时候。
随着时间过去, 旧事逐渐隐去, 少有被人提及。留下的村人陆续摆脱阴影,再看到赵嘉和卫青蛾,也不会双股战战, 抖着声音不敢上前。
清理掉叛主的家仆,卫青蛾主仆几人一直留在畜场。
因中毒之故,卫青蛾无法亲自哺乳,只能为儿子另寻乳母。
卫秋和卫夏伤势渐愈,短时间内,身手却难以恢复。尤其是卫夏,经过医匠诊断,左臂近乎半废,即使伤势愈合,也和卫秋一样,再无法拉开强弓。
饶是如此,两人的心始终如一,并无半分气馁,更未自怨自艾。
“开不得弓,还可以掷矛。别说废一条胳膊,即使两手都不能施力,大可以用手弩,照样能护得女郎和小郎君。”
卫秋腿受伤,暂时不能骑马。在卫夏练习时,多会站在一旁,指点后者该如何发力。
过程中,两人的行动愈发默契,逐渐摸索出一套配合方式。配合能用在马背的击发器,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足能拦截一什骑兵。
卫青、赵信和赵破奴亲自试过,都不免惊叹。
赵破奴更是得空就去找卫秋,名为切磋身手,实际为了什么,连公孙敖都看得一清二楚。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于赵破奴的接近,卫秋始终不假辞色。几次三番,见他始终不改,坚持如故,唯有当面将话说清楚,让他歇了这份心思。
“郎君,不提你我身份年龄,我曾经中毒,无法孕育子嗣。边地好女何其多,郎君莫要继续在我这里浪费心思。”
卫秋的话说得直白,亦无半分转圜余地。
在她转身离开后,赵破奴站在原地,定定望着她的背影,许久一动不动。
“破奴。”
卫青和赵信走过来,一左一右按着他的肩膀,手下发力,硬是将他按坐到地上。
赵破奴站得太久,双腿发麻。之前沉浸在心思中,尚不觉如何。如今被按坐在地,感觉突然复苏,不由得一阵呲牙咧嘴。
卫青摇头失笑,同样席地而坐,拍拍赵破奴的胳膊,道:“破奴,秋姊说得明白,你该死心,莫要让她为难。”
“怎么死心?”赵破奴抬起头,双眼直视卫青,单手用力捶着胸膛,“阿青,想到秋姊,这里就跳,就疼。你读书最多,人最聪明,你来教我,我到底该如何死心?”
话落,也不等卫青回答,直接向后仰倒,躺在草地上,拔起一根草茎咬在嘴里,很快又吐出来,单手遮在眼前,大声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念过一遍还不够,翻来覆去好几遍,直到卫青和赵信忍无可忍,一起扑上去,一个抓胳膊一个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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