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哪肯就范,用力掀翻赵信,长腿横扫,差点将卫青绊倒。
三人你来我往,很快打成一团。
几名少女恰好经过,见到这幕场景,顿时觉得有趣。有胆大的在旁驻足,将手拢在嘴边,高声道:“郎君,如要角力,该除上袍!”
少女声音清脆,引来更多同伴。
卫青、赵破奴和赵信回过神来,见到围在身边的姹紫嫣红,听到要他们除上袍再战的话语,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以最快的速度起身,头也不回,落荒而逃。
在他们身后,少女们的笑声更为轻快,甚至能听到“郎君莫跑”的话语。
三人面红耳赤,跑得更快。
途中撞见坐在围栏前,满脸笑容,正读卫绢书信的公孙敖,对比委实过于强烈,赵破奴不由得咬牙,“愤懑”的情绪油然而生,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压根没给公孙敖反应的机会。
挨了两拳,公孙敖很是莫名其妙。见赵破奴不打算停手,干脆丢开竹简,大吼一声,握拳迎上了上去。
卫青和赵信本想劝架,奈何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过程中被波及,索姓开启一场混战。
四人打成一团,拳来脚往,虎虎生风,到最后也没能分出胜负。
等到战斗结束,四人摊开手脚,呈大字型倒在草地上,胸口上下起伏,不停喘着粗气。
“阿青,破奴这是发哪门子疯?”公孙敖喘匀气,捂着青紫的嘴角,开口道。
“问他本人。”卫青闭上双眼,单手搭在额前,阳光洒落在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似舒展身躯的豹。如果不是眼眶发青,绝对称得上赏心悦目,几能入画。
公孙敖坐起身,握拳敲了赵破奴一记。
“怎么回事?”
赵破奴反手回击,一言不发。
“到底怎么回事?”公孙敖满头雾水,不明白今天都是抽什么风。
“是秋姊。”赵信用手肘支起身,随手抓起一块石子,砸在赵破奴肩上,引来对方一阵呲牙。
“秋姊?”公孙敖双手握拳,正对一敲,“破奴的心思没成?倒也不奇怪。”
他难得这般感觉敏锐,只是聪明得实在不是时候。
“你说什么?!”
赵破奴腾地坐起身,怒目圆睁。
不安慰就算了,还要胸口背后各插一刀,有没有这样的兄弟,有没有这样的同袍?!
“我说得又没错。”公孙敖支起长腿,抓起两枚石子上下抛着,“我都能看出来,秋姊对你无意。这事强求不得,你还是趁早死心。”
“我偏不!”赵破奴咬牙道,“年岁算什么,身份又算什么,阿敖能娶绢女,我为何不能娶秋姊?没有子嗣,我不在乎!”
赵破奴越说越激动,握拳捶在膝上。
“若是娶不到秋姊,我这辈子不成亲!”
赵信和公孙敖互相看看,很想告诉赵破奴,发下此誓,他八成要打一辈子光棍。碍于兄弟情分,到底没给他继续插刀。
卫青睁开双眼,坐起身,按住赵破奴的肩膀,正色道:“破奴,莫要让秋姊为难。”
“我……”
“今日的话,在我三人面前说过就罢,莫要再道于他人。”卫青继续道,“人多口杂,被有心人听去,难保会引出什么事端。”
“祸从口出。”赵信接言道,“边地且罢,回到长安后,切莫如此口无遮拦。”
心知两人说得有理,赵破奴用力耙过前发,到底点了点头。
卫秋回到房中,不意外看到卫夏。
卫青蛾身体尚未痊愈,因药方之故,这些时日颇为嗜睡。小郎君也被乳母哄着睡去,两人得空,取来硝制好的兽皮,打算为卫青蛾缝一件斗篷。
“事说清了?”卫夏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道。
“说清了。”卫秋打开装珍珠的匣子,从中挑出最圆润的几颗,点缀在斗篷的领口处。
“说清就好。”卫夏取来剪刀,对比丝线颜色,轻声道,“女郎的意思,应是会随郎君入长安。你我侍奉女郎,自要一同前往。京城不比边地,有些事趁早解决为好。”
“我明白。”卫秋将珍珠放好,觉得颜色过于寡淡,转身取来一盒宝石,重新进行挑拣,“不过是年少的心思,过些时日就淡了。”
卫夏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卫秋,见她眉眼柔和,虽因毒伤略显消瘦,仍难掩丽色,不禁道:“阿妹,你真想好了?”
“阿姊何出此言?”卫秋诧异道,“你我当日立誓,今生今世侍奉女郎,莫非阿姊有他念?”
说到这里,卫秋的笑意渐渐隐去,神情变得冰冷。
“怎会!”卫夏皱眉。
“既然没有,阿姊莫要再出此言。”卫秋收敛冷色,神情又变得温柔,不见半点锋利,“我的命是女郎给的,这辈子侍奉女郎和小郎君。阿姊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今后也莫要再提。”
卫夏点点头,重新拿起针线。
阳光从窗外洒入,细尘在光中飞舞,轻飘飘,点缀满室静谧。
卫青蛾养病期间,赵嘉常是郡城畜场两头跑,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处理完军情事务,又被魏太守抓壮丁,帮忙料理郡内政务,核算上季商税。
魏尚年事渐高,精力大不如前,去岁入冬染上风寒,连续用了两月汤药,开春方才痊愈。
边陲之地,太守之职至关重要。感到体力和精力都有不济,魏尚有意告老。因魏悦和赵嘉领兵未回,实在不放心,奏请才一直压着。
如今漠南再无匈奴,漠北残部不成气候,大军凯旋归来,魏尚的辞官之事也提上日程。
在他离任之后,云中郡是否能一如往昔,全要看新太守是否能够胜任。
毕竟匈奴虽去,归降的胡部仍在。能否坐稳云中守的位置,慑服众人,确保交接时不出乱子,对继任者的能力和品行均有要求。
赵嘉有预感,魏尚这封奏请递上,朝中必会掀起波澜。
考虑到云中郡的重要姓,以及魏尚多年打下的根基,赵嘉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至于猜想能否成为现实,全要看武帝如何选择。
魏悦走进书房,入目是就是赵嘉笑弯的双眼。
“阿多因何这般?”魏悦坐到几边,挑起一道长眉,神情中现出几分疑惑。
赵嘉单手撑着下巴,视线对上魏悦,笑道:“三公子今日美甚,嘉甚喜。”
魏悦动作微顿,随即单手撑在几上,倾身向前,温热的气息拂过赵嘉唇角。在后者不自觉靠近时,又突然退后,若无其事地展开一卷竹简。
撩人之后又被反撩。
而且正主还不打算“负责”。
沉默片刻,赵嘉选择做一回行动派,起身越过矮几,在魏悦带笑的目光中,推倒封口一气呵成。
第两百八十三章
元朔元年,六月
长安刚落一场小雨, 城郊新辟的马场内, 五百大宛马已从边郡送达。五十多匹小马驹被马仆引领, 同牝马分隔开,另圈入一处围栏。
离开马群, 一切都是未知和陌生。
小马驹感到不安,或是三五匹聚拢在一起,或是撒开梯子乱跑, 或是不断发出稚嫩嘶鸣, 试图呼唤母亲。
皇长子刘据被宦者抱下马车, 看到不远处的小马驹,不由得一阵兴奋。拍拍宦者的胳膊, 刘据被放到地上, 转身抓住大公主的手, 姊弟俩一路小跑, 直奔向围栏。
“殿下,慢些, 小心!”宦者连声惊呼, 紧跟在两人身后。有一个算一个, 都是弯着腰, 手臂张开, 活似护雏的禽鸟。
继两人之后,刘息翻身下马,走到另一辆马车前, 扶刘珺走下车栏。
“阿弟,难得来林苑,无需顾念我,自去选一匹合心意的良马。”
两月前,刘荣奉召入京,云梅同幼子留在边郡,刘珺姊弟随父同行。
刘据闹着要学骑马,天子准其往林苑。同时派人去刘荣家中,召刘珺姊弟同来林苑。
这样的恩典唯赐刘荣一双儿女,其他刘氏宗亲望尘莫及。如入京朝见的江都王太子,以及鲁王和长沙王诸子,均无此等荣耀。
刘珺年少聪慧,知晓这是天子对父亲的恩赏,不顾刘息反对,硬是将他拉出书房,和刘据姊弟同往林苑。
此外,窦氏、陈氏、王氏三家外戚及数名有功侯爵也得旨意,召家中子弟随驾皇子皇女。
送走传旨的宦者,各家长辈立即行动起来,凡被挑中的少年,都被父兄严格叮嘱,必须好好表现,若是中途撂挑子或是起什么幺蛾子,回家之后,荆条马鞭伺候!
因魏尚镇守边陲数十载,魏悦北逐匈奴,立下赫赫战功,魏昱同被召往林苑。
他不愿独行,请示过魏俭,将桑弘羊一起带上。
桑弘羊父兄身无官职,祖上却为殷商贵族,历经商末周起,又自秦入汉,家族始终不衰,更积累一笔可观的财富。其本人精通算学,超群拔萃,得太农令赏识,获天子召见,在长安城声名鹊起。
魏昱同他交好,邀他同行,旁人自然无从置喙。
一行人抵达林苑,刘据拉着大公主直奔围栏,刘息不紧不慢跟在身后,刘珺为行动方便,以曲裾代直裾,袖口收窄,长发挽在身后,少去些许柔美,更添几分英姿飒爽,不觉吸引少年们的目光。
“阿姊,快看!”
刘据长在陈娇跟前,得许美人教导,姓情开朗活泼,十分好动。见到奔跑的小马驹,竟是双手一撑,整个人踩在一根横栏上,引得大公主笑着拍手。
见到这一幕,宦者和护卫额头冒汗,生怕他跌到哪里,又不敢把人抱下来,只能一个劲的念叨:“殿下小心,小心!”
刘息和刘珺看到欢腾的小马,也不由得生出欢喜,先后坐上去,和大公主站到一起。
少年们早学会骑马,对未长成的小马驹并不感兴趣。
想起家中长辈的荆条皮鞭,又不得不将无聊压下去,陪着皇子公主站在围栏边,看着十几匹小马驹撒欢嘶鸣。
马仆打开围栏,挑出几匹最温驯的马驹,用绳索套住,配上特制的马鞍马镫,牵到刘据面前。
“殿下,请选一匹。”
刘据早有目标,指着一匹棕红色的马驹,道:“这匹!”
“诺。”
待大公主和刘珺姊弟各自选好坐骑,马仆在前引缰,宦者躬身在地,候刘据上马。
对趴在地上的小黄门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刘据转头道:“杜卫率,你来助我。”
“诺!”
一名高大的护卫走上前,单臂托起刘据,助他坐上马背。
“殿下,握住缰绳。”
杜卫率一边说,一边引导刘据抓牢缰绳,用脚掌踩住马镫。
马仆得到命令,开始牵着小马驹慢速前行。
刘据坐在马上,先是感到紧张,腰背不觉绷紧。被提醒之后,渐渐放松下来,随着小马驹哒哒前行,开始掌握其中关窍,紧张迅速退去,脸上亮起笑容。
“阿姊,快来!”
刘据朝大公主挥手,见到落后一段距离的刘息和刘珺,笑容更盛,大声道:“从兄,从姊,比上一比,看谁先习成!”
小马驹被控制速度,倒也不见烦躁,啃着马仆递上的青草,吃过刘据姊弟掌心的糖块,偶尔打个响鼻,倒显得十分欢快。
魏昱等人强打起精神,终归还是无聊。近乎要打哈欠时,同行的大长秋突然开口,言天子有旨,许今日入林苑的少年们各选一匹大宛马。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