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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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的意思很明白,想要良马,必须各凭本事。机会他给了,能不能得偿所愿,就要看少年们的身手如何。
“谢陛下!”
少年们终于不再无聊,当即双眼放光,各自抓起马鞭,准备试一试身手。
听到围栏外的动静,刘据四人不免好奇。询问过宦者,知晓众人要去驯马,包括刘息在内,登时生出兴致,想要亲眼一睹。
四人达成一致,刘据手一指,马仆迅速打开围栏,牵引缰绳,带着坐在马背的两对姊弟,前往相隔不远的另一处围栏。
看到神骏健硕的大宛马,少年们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待马仆打开围栏,互相对视,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斗志,不由得弯起马鞭,生出比拼的心思。
借马仆帮忙,众人接连将目标套出马群。
成功之后,不用马镫和马鞍,直接跃身上马,将马颈的绳索缠到臂上,双腿夹紧马腹,随着骏马奔腾跳跃,身体不断起伏,引来一阵阵喝彩和叫好。
马场内气氛热烈,马背上的少年斗志昂扬。
围栏旁,众人热情高涨,见到场内优秀的表现,都不吝给予赞扬。对手越是优秀,拔得头筹才会更有意义,品尝到口中的胜利果实才会愈加甘美。
“好!”
围栏边,喝彩声连连。
见有人被甩出马背,一个翻身又坐回去,刘据满脸惊叹,用力挥舞着手臂,大声叫好。刘息也不见平日里稳重的样子,喉咙几乎喊到破音。
陆续有少年驯服坐骑,也有少数几人失败,主动放弃,不愿再尝试。
轮到魏昱时,他直接挑出一匹黑马,就身形而言,和魏悦的坐骑有七八分相似。
桑弘羊站在围栏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常听魏昱念叨从父,听到耳朵生茧。对他的选择,自然半点不感到奇怪。
围栏内,魏昱挥舞着套马索,在两名马仆的帮助下,将目标带出马群。其后跃上马背,缠紧缰绳,俯身抱住马颈,准备开启一场拉锯战,直至将目标彻底拿下。
黑马肩高超过一米六,体型健硕,姓情十足暴烈,想要驯服绝非那么容易。即使魏昱早有准备,仍有几次差点落马。
场内情形险象环生,众人近乎屏住呼吸,连喝彩声都不再有。
直至黑马现出疲态,速度渐渐慢下来,开始随着魏昱的指引小跑,众人方才找回声音。
“好!”
桑弘羊用力拍着巴掌,不够尽兴,干脆抓起匕首用力敲击围栏。
少年们抑制不住兴奋,待魏昱翻身下马,走出围栏,一起涌上去,将他抬起来,高高抛过头顶。
魏昱大笑落地,桑弘羊用力怕在他的后背。
“好样的!”
“当然。”魏昱昂起下巴,笑道,“我岂能给从父丢脸!”
幸亏魏俭不在场,否则的话,听到儿子这番话,难保不会怒气上涌,等魏悦回到长安,再来一场兄弟阋墙。
林苑发生的事,很快被报至帝后面前。
刘彻对儿子的表现还算满意,心情大好之下,下旨赏赐驯服大宛马的少年,择优者入未央宫,或加侍中,或为卫士。
别看官职不高,却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只要不中途崴脚,突然放飞自我,一步步踏实走下去,抓住机会获取战功,封爵升官指日可期。
消息传出,城南各家有喜有忧。
入选的各家长辈嘴角咧到耳根,走路带风,和同僚比儿子底气十足。
落选的各家关起门来,知晓是自家子弟不争气,主动放弃,鞭子藤条没少挥舞。这且不算,等伤养好了,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踢出家门,送入军营磨练。甭管父兄是列侯还是关内侯,统统送去边地,没有战功就别回来。
城南热闹一场,城北又多不少谈资。
事情过去没多久,往边郡的官员送回奏报,言五营亲军已经开拔,不日将抵京城。
随奏报一同送到的,还有魏尚的辞官奏请,以及绣衣使者的密报。
魏尚的奏请在意料之中,对这位镇守边陲数十载,打下赫赫威名,令匈奴闻风丧胆的云中守,刘彻素来敬重。
云中郡地处冲要,匈奴虽去,各归降胡部仍在。为保郡内安稳,将漠南漠北彻底收入版图,继任的太守绝不能是庸碌之辈,人选必须慎重。
事实上,刘彻心中早有章程,只是能否最后定下,还需同丞相大将军共议。
放下魏尚奏请,刘彻又拿起绣衣使者的秘奏。知晓发生在沙陵县内的种种,思及赵嘉素日为人,分毫不觉其行过分,反而认为过于心慈。
“背主望恩之人,该杀!”
大概是爱屋及乌,看过卫青蛾的遭遇,知她同赵嘉情如姊弟,怜其护家不易,刘彻当夜去往椒房殿,同陈娇细说此事,言赵嘉归京之后,无妨以椒房之名予她封赏。
“陛下放心。”陈娇笑道,“这样的奇女子,我确想见一见。”
“此事交给娇娇,我自然放心。”
刘彻靠在榻上,微合双眼。
陈娇为他解下发冠,正要转身,腰身忽然被搂住。
宦者宫人无声退下,绢帘垂落,殿门合拢,遮住陈娇的一声轻笑,也掩去满室春色。
元朔元年,八月,赵嘉一行抵达京城。
看到巍峨的城墙,听到喧闹的人声,眼前浮现出征时穿越的荒漠草原,赵嘉拽住缰绳,陡生恍如隔世之感。
随军马车中,卫青蛾拉开车窗,眺望不远处的城池,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往事已矣,过去的一切都该彻底掩埋。
如阿弟所言,长安会是新的起点,吃一堑长一智,磨掉膨胀的心态,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第两百八十四章
元朔元年,由冒顿单于创建, 盘踞草原超过半个世纪的匈奴帝国, 在天灾人祸不断, 以及汉军连战告捷之下,终于土崩瓦解。
不是匈奴不够强, 而是汉军更强。
草原连年瘟疫,人口锐减,加上青壮不断战死, 新生儿逐年减少, 本部实力肉眼可见的衰落。加上汉军不断紧逼, 王庭又误判形势,做出错误决策, 匈奴被逼到悬崖边, 哪怕是冒顿再生, 也未必能解决所有难题。
朔方之战, 是压死匈奴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战中,军臣单于和右贤王先后战死, 左贤王於单被俘, 押入长安后处死。
匈奴人心涣散, 左谷蠡王和右谷蠡王意见不和, 麾下残部一分为二。
右谷蠡王率众迁入漠北, 被汉军围追堵截,最终死在包围圈中。右谷蠡王死后,所部实力锐减, 残存部民被胡骑和蛮族袭击围杀,从骄傲的猎人沦为猎物。
不到三年时间,随右谷蠡王北上的部落,包括老人孩童在内,人口已不足万余。为避开胡骑和蛮人,尽数遁入极北丛林,逐渐和林中蛮部融合,再难觅踪迹。
伊稚斜率部西迁,同样被汉军一路追袭,在阿姆河流域遭逢惨白。
匈奴大军战死逾六成,逃出的战士和部民四散零落,少数追随伊稚斜西进,为了活命,跑起来头也不回。余者改道西南,行进过程中,一边躲避汉军,一边凭借战马和弯刀,击杀小部落,灭掉不知名的小国,依靠掠夺的财富,实力逐渐恢复。
然而,伴随着实力恢复,人心也随之生变。
因鹰雕不知所踪,大单于和左贤王都没留下继承人。没有“正统”的前提下,各贵种再难压制野心,先后有数人自立为大单于,意图统一各部,正帝国之名。
都想力争上游,谁也不服谁,自然人心不齐,如一盘散沙,再难拧成一股绳。
造成的结果就是,在向西南迁徙的过程中,各部匈奴一边对外征伐,清扫遇到的部落和小国,一边互看不顺眼,内部互撕互砍,而且砍得血肉横飞,非同一般地激烈。
在汉军暂时放弃追袭,撤军东归之后,匈奴没有停止步伐,沿着历史上月氏曾走过的路,进入当时的印度地区。
有肥沃的土地,丰饶的物产,抓不尽的猎物,还有可任意抓捕驱使的奴隶,匈奴贵种终于脑袋转弯,选择停止内耗,坐下来“和谈”,暂时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由于之前打得太卖力,都没有留手,各部互相结仇,自然无法结成同盟。
没有盟友,挑事开战,成为出头椽子,就有可能引来围殴。
围坐在火堆旁,在场的贵种陆续意识到,在没有横扫对手、碾压敌人的的实力之前,彼此之间只能继续纠缠,在此地定居下来,专心发展实力,恢复人口,等待碾压对手的时机到来。
如果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凭借当地优良的条件,即使达不到冒顿和老上的高度,向月氏建立的贵霜帝国看齐,也并非不可能。
只能说造化弄人,天命不在匈奴。
距匈奴被逐出漠南不到十年,汉朝彻底拿下西域,各国国王册立继承人,都要上报西域都护,再由西域都护呈至长安,由朝廷定夺。
西域安定下来,汉武帝拿起小本本,又开始惦记匈奴,派出大量绣衣使者,知晓匈奴正在南边埋头发展,当即大笔一挥,下令大军南征,彻底灭掉匈奴残部,避免其死灰复燃。
此次南征以魏悦为主帅,赵嘉、曹时和李当户各率万骑,分三路南下,彻底灭掉匈奴再起的可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汉武帝向历史证明,甭管月氏还是匈奴,在他统治的疆域边界,绝不容许另一个帝国出现。敢出现苗头就给你掐断,为彻底消除隐患,更要挥舞起铁锹,连根铲除。
为能搭上汉军的顺风车,分享战争红利,以乌孙和康居为代表的西域各国,在大军出征之前,都哭着喊着要求内附。
大宛还想挣扎一下,结果不等汉朝出面,就被西域联军一顿收拾。若非王子反应够快,先砍死国师,紧接着大义灭亲,这个出产良马,连通东西方商道的古国,很可能会提前成为历史。
饶是如此,在乌孙和康居等国的对比下,大宛仍有些跟脚不稳。以乌孙为例,和大宛早就不对付,借此机会,没少搜集对方的黑材料。
最直接的影响,汉军南征匈奴残部,压根没大宛什么事。
数年后汉军进入妫水流域,开始向中亚和西亚探出触角,扩张势力时,乌孙和康居等国都跟着吃肉,争相派出随扈,唯有大宛可怜兮兮地喝汤,有的时候连汤都喝不上。
对比过于强烈,继续这样下去,只能被对方越甩越远。
大宛国王和国师痛定思痛,决定不要脸皮,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到汉天子脚下,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自陈过错,痛悔往昔。悔过之后,又紧跟着化身八爪鱼,牢牢抱住汉天子大腿,死活也不松开。
为表诚意,大宛豁出去,将当年出栏的的战马尽数献上。
肉痛归肉痛,到底换来汉天子旨意,许他们随军西征大夏。
据西域都护府史料记载,接到旨意不久,大宛迅速调集骑兵三千,随军进入大夏,一路冲锋陷阵,勇武胜过乌孙康居。大宛国王和王子更是父子齐上阵,斩获大夏将军头颅,敬献汉天子。
此次西征,朝廷以卫青为大军主帅,赵破奴、赵信和公孙敖各领步骑充为两翼。前锋则由魏昱和霍去病共同担任。
西域各国及草原胡骑为随扈辅兵,亲眼见证年轻的主帅是如何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决胜千里。也亲眼目睹初经战阵的霍去病是何等智勇双全,和魏昱互相配合,如尖刀直插大夏疆土,一路高歌猛进,摧枯拉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场对大夏的战争,是汉朝西进的第一步,也是汉骑踏入中亚的开始。
自此之后,大夏、安息乃至地中海区域各国,从国王到贵族,从官员到士兵,从平民到奴隶,脑子里都深深刻入一个字:汉!
强大的东方帝国,恐怖的黑甲骑兵,如滔天洪流,自东滚滚而来。
在汉武朝后期,汉军的脚步一度踏入地中海,和尚处于共和国时期的罗马发生激烈碰撞,展开数次交锋。
当时,罗马内部很不太平,各方势力撕得火热,为争夺公民权打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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