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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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嘉笑得愈发真挚,亲自礼送两人出营。
离开边军营地,韩嫣看一眼曹时,开口道:“阿时,后日堂邑侯子,柏至侯子,魏其侯从子及桃侯孙将入营。”
韩嫣话落,曹时僵硬转头。
“果真?”
“果真。”
“……”
与此同时,赵嘉站在营门前,抬头看一眼碧蓝天空,秋高气爽,心情舒畅。
看着笑容和善,异常无害的赵校尉,李当户本能停住脚步,视线转向魏悦,莫名觉得这两人越来越像,都属于黑死人不偿命,却半点不觉亏心之辈。
第一百七十二章
校场、训练场先后竣工。
有工匠巧思,以林苑中密林、山丘为中心, 遍设深坑陷阱。并在溪流两侧设木笼绳索, 凡至溪边取水, 如不小心,必会被吊至半空。运气差些, 直接会被木笼困住,破不开笼子,就只能在里面关着, 等同袍来救。
赵嘉带领一队步卒, 耗费数日时间, 仔细检查过陷阱。
考工室派遣的匠人们本是抬头挺胸,很是得意。不料想, 赵校尉手一挥, 从营中调来匠人仆役, 对至少一半的工程进行返工。
对此, 长安匠人们很是不满,以为赵嘉是没事找事。但随着陷阱继续挖深, 木排和绳索重新设置, 林木上新设隐匿的藏身地点, 草地溪流增设套索, 匠人们的脸色逐渐变了。
怒色隐去, 羞惭取而代之。
自以为手艺高超,在长安城内数一数二,殊不知人外有人, 一山更比一山高。比起赵嘉组织完善的陷坑和障碍,他们之前做的那些简直如同儿戏。
林间训练场完善之后,赵嘉没有冷落长安匠人,而是请他们前往另一处训练场,同边郡匠人合作,制作军伍平时训练需要的器械。
长安匠人们放平心态,抱着虚心求教的念头,和边郡匠人们一起架设长桥,立起木墙,牵引绳索,排列木桩。挖掘沙坑水坑,坑内遍布充气皮囊。
过水坑时,如果速度不够快,脚下不够稳,十有八九会掉进水里,沦为落汤鸡。
以边军的训练强度,跨越障碍时必须要全甲,并背负武器。
设想一下,二三十斤的重量加身,一脚踩空掉进水里,虽不会没顶,但不借助外力,想要爬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
见到成品,赵嘉仍是不太满意。在坑边站了片刻,脑中灵光一现,迅速召来匠人,对水坑进行改造。
一个时辰后,水坑变成泥坑,魏悦和李当户亲自去试过,结果……不提也罢。
泥坑之后,三座木楼拔地而起。木制箭靶环绕排列,距离越远,靶面越小。超过四百步的,靶面仅有人头大小,想要射中靶心,对射术有极高的要求。
固定靶之外,还有移动靶。
边郡匠人经验丰富,在木楼立起时,同步埋设机关。
军伍踏上楼台,触动机关,平放的靶子瞬间立起,在固定靶之间穿梭,扰乱开弓者的视线,至少将难度提高三成。
此外,赵嘉还命人制作巴掌大的飞靶。如有军伍射中全部木靶,则由壮士投掷飞靶。
一来能训练弓箭手的准头;二来能增加壮士膂力,战中投掷毒烟筒,距离更远,准度更高。
在长安贵人子弟入营前,曹时、韩嫣受邀,和魏悦李当户一起,先到两处训练场走过一遭。
早在工程开启时,赵嘉就明确提出,两座训练场,一座用于平时训练,一座用于对抗演武。前者脱胎于边郡校场,后者基于演武夺旗,在原有的基础上,难度提升数级。
未竣工之前,曹时和韩嫣都来看过,自认为心中有数。
可真正踏上起点,看到架设在面前的长桥,以及桥后高达五米的木墙,两人还是心跳加快,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
魏悦李当户身披黑甲,背负木盾弓箭,腰佩长刀匕首,臂甲上嵌有小盾。甲胄武器加起来,重量铁定超过二十斤。
曹时不甘示弱,同样背上大盾。
韩嫣想了想,放弃大盾,除弓箭、长刀和小盾之外,另负两柄长戟和两支短矛。重量同样超过二十斤,不说和三人旗鼓相当,却也不差多少。
为做出区别,在出发之前,四人换过箭壶,箭矢尾羽漆成不同颜色。
站到出发点,军伍开始击鼓。
四人正要迈步前冲,发现木桥前多出一人。
“阿多?”
赵嘉身披黑甲,所佩武器和魏悦一般无二。听到声音,仅侧头看了一下,就举起右手,大拇指向前一指。
意思很明白:比一比?
鼓手立定高台之上,除去上衣,健壮的身躯晒成古铜色,脊背宽阔,手臂上的肌肉如小山隆起。
鼓锤重重落下,一阵急似一阵。
四营军伍聚在训练场旁,都是满面兴奋,大声呼喝。
咚!
伴着一声重鼓,五人同时出发,如利箭离弦,直奔木桥。
木桥仅有两座,速度快必然会占据优势。
第一个登上桥头的不是魏悦和李当户,也不是赵嘉曹时,而是以敏捷见长的韩嫣。
上桥之后,韩嫣迅速前冲,巴掌宽的桥面,完全是如履平地,脚下没有片刻停顿。冲到一半,速度变得更快,甩开他人数米。
木桥下是沙坑,沙坑后是高达五米的木墙。
韩嫣越过沙坑,甩出爪钩,拽了拽绳子,正要攀援而上,身后突起破风声,下意识闪躲,速度不由得慢了半拍。趁此机会,余下四人拉近距离,几乎同时抵达墙下,争先抛出爪钩,迅速向上攀登。
一切发生得太快,韩嫣来不及确认下黑手的是谁。况且,早在比试开始之前,规则就已经明确,不伤及姓命,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五人先后登上墙头,羽林骑高声呐喊,为曹时韩嫣加油助威。
边军则是环抱双臂,老神在在,云中骑和沙陵步卒甚至打赌,第一个从墙上掉下来的会是谁。上郡骑兵参与进来,赌注不断加大,却非是钱布等物,而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每日打扫营房,为对方刷洗履靴和足衣。
以新营的训练量,每日回到营房,军伍的鞋袜脱下来,堆积到一起,足能充当生化武器。
愿赌服输。
赢的自然畅快,输的再不甘愿,也只能堵住鼻子,和自己的嗅觉奋战到底。
众人下注之后,结果也随之揭开。
伴随一声钝响,李当户从墙头坠落,如同每次被魏悦下黑手,脸着地。
从地上爬起来,李当户整个人都是懵的。
话说,他们同出边军,该是一伙的吧?要踹也该踹曹时,要么韩嫣。为嘛魏季豫敌我不分,更是背后下黑手,专门踹他?
不等李当户想明白,又是一声钝响,曹时半空飞落。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正好砸在他身上,两人一起滚落在地。
“魏季豫,你给我等着!”
猛地推开曹时,李当户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抓住绳索,飞身再上墙头,当场和魏悦动起手来。
曹时眼珠子转转,以为有便宜可占,迅速攀爬而上。眼见成功将至,两只大脚突然袭来,又把他踹飞出去。
仰望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曹时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冒出满脑袋问号。
背后长眼睛了不成?
要不然,怎么会踹得这么准?
在魏悦、李当户和曹时忙着干架踹人时,赵嘉韩嫣陆续越过几座障碍,从泥潭挣扎而出,先后登上木楼,开弓瞄准箭靶。
两人箭术超群,都是军中翘楚。
不同的是,在实战经验上,赵嘉占据优势。
箭壶射空,赵嘉全部上靶,哪怕有一成没射中靶心,到底没出现太大的失误。韩嫣则有两箭脱靶,三只飞靶仅射中一只。
因为移动靶难度太高,按照规则,只要五成射中靶心,或是六成上靶,就算是通过。
两人先后跃下木楼,飞速跑向终点。
距木台十步左右,地上突现绊马索。
韩嫣选择从上方跨越,却忽略身上的甲胄和兵器,当场被绊了一下。赵嘉直接抽出佩刀,利落砍断绳索,在韩嫣愕然的目光中,迅速抵达终点,扛起象征胜利的旗帜。
还可以这样?
看着断成两截的绳索,韩嫣若有所思。
“战场上哪讲什么规矩。”赵嘉扛着旗杆,走到韩嫣面前,用刀背敲了下头盔,“王孙以为如何?”
“是这个道理。”韩嫣笑了,解开身上的绳索,“这场比试,嫣输得心服口服。”
两人见过几面,还曾在宫内同宿,都觉得对方姓格不错,很快热络起来。
与之相对,魏悦、李当户和曹时仍卡在木墙上,丝毫没有前进的苗头。
魏三公子明显不为争取胜利,而是专为收拾某人。李大公子明白过来,同样放弃比试,和魏悦拳来脚往,打得痛快淋漓。
曹时却是仰面垂泪。
这两人打就打,关他什么事?干嘛每次都要把他踹下来?
这还有没有天理!
不管曹时如何愤懑,事实无法改变。
这场比试的结果,赵嘉韩嫣顺利完成,他遭受池鱼之殃,被卡在木墙处,非但没能成功翻越障碍,反而身上印了不少脚印,更在落地时吃下两口沙土。
“欺人太甚!”
曹时怒了。
狠劲上来,袖子一撸,加入干架行列。
三人从墙头打到地上,从赤手空拳变成以盾牌刀鞘互殴。曹时技不如人,多数时间都落于下风。但他屡败屡战,顽强不服输的精神,让羽林骑很是震动。
“校尉英勇!”
羽林骑振臂高呼,边军也甚是钦佩。
曹时一战成名,“打不死的曹校尉”名震四营。
对于这样的“雅号”,曹时本来是拒绝的。
奈何名声已经传出,没过多久,连天子和朝中都有耳闻。随着汉军大举伐北,名号甚至传入草原。
匈奴人不知“雅号”由来,见识过汉军之强,顾名思义,对这位“打不死”的将军甚是恐惧。
料定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这几个字,曹时干脆破罐子破摔,乃公就是打不死的汉将,不想做刀下鬼,趁早跪地投降!
现下,曹时的名号尚未传出,不服输的结果,是被魏悦和李当户当成沙包,最后被人抬出训练场。
见胜负已分,赵嘉转身返回营中,命伙夫多烹几头肥羊。明日开始四营联合训练,今夜全军加餐。
晚膳之后,赵嘉进到魏悦帐中,看到嘴角青了一块的魏三公子,到底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魏悦眯起双眼,短暂沉默之后,突然将赵嘉按到几上,狠狠堵住他的嘴唇。
赵嘉侧过头,近乎笑得喘不过气。一边笑,一边反客为主,揽住魏悦的脖颈,嘴唇印上后者的嘴角。
魏悦坐起身,将赵嘉拉到怀里,埋首赵嘉颈间,闷声道:“能博阿多一笑,吾甚喜。”
赵嘉动了动,给自己换个舒服的位置。
他熟悉魏悦的姓格,这样的表现,必然有故意的成分。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抛开多年的顾忌,黑成墨汁的魏悦他照样喜欢。计较于手段过程,全无半点意义。
当夜,长安落下一场小雨。
翌日清晨,秋热消失无踪,空气中增添几许凉意。
四营军伍早早起身,由军侯、屯长和队率带领,往校场列阵。
甲胄兵器齐备,军伍正做最后检查,由小吏确定重量。
就在这时,校场外突起嘈杂。未几,二十多名贵人子弟策马入营。
看到深衣革带,手持马鞭,压根不似进入军营,倒像是出城游玩的陈蟜等人,四营军伍都是面无表情,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屑于分出半点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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