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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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部分态度端正,主动上前见礼,如魏其侯从子窦良,堂邑侯子陈蟜,桃侯孙刘进,以及盖侯子王须。也有人态度傲慢,表情骄矜不屑,虚应了事。
对于这种状况,赵嘉、魏悦和李当户早有预料,并不感到意外。
曹时和韩嫣则面现沉怒。
尤其是曹时,在他看来,做纨绔也要做得有水准。
想当年,他横行长安时,可是直接将匈奴人揍个半死。眼前这几个,眼下青黑,肾虚体弱,没什么本事偏要鼻孔对人,简直是丢纨绔的脸。
日后走上战场,必然都会成为拖累!
心中生出狠意,曹时拳头握得咔吧响,用力对赵嘉点头。
不就是帮忙背锅吗?
他背了!
不将这几个收拾明白,他的“曹”字就倒过来写!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进入军营,当遵守军中规矩。”
曹时居高临下, 俯视一干纨绔, 重点在态度轻慢的几人身上盯了两眼。
“僮仆不许入营。”
“CAO练期间, 披全甲,弓箭刀盾不得离身。”
“如有违令, 军法处置!”
话落,曹时右臂一挥,立刻有军伍上前, 将随行的家仆骑僮逐出军营。营门关闭, 任凭他们如何喊叫, 一概不理不睬。
如果敢过分,当即有木矢射来。不致命, 但会让人疼痛难忍, 留下明显淤青。
一切发生得太快, 纨绔根本来不及反应, 家仆骑僮就被逐走。
有人酝酿生事,自己不想出面, 就挑唆旁人发怒。被陈蟜和窦良发现, 立刻联手阻拦。
“军中规矩本该如此, 休要无事生非。”窦良拉住灌贤, 低声道。
稀里糊涂被人当枪使, 激怒曹时,真被军法处置,丢的可不仅是自己的脸面!
窦良是南皮侯嫡子, 魏其侯窦婴从子。
因窦彭祖推崇老庄,窦婴好儒学,他自幼兼学儒道,在同龄人中堪称佼佼者。年纪渐长,跟在窦婴身边接触朝政,并在从父指点下整理公文,预期他日入朝,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被他拦住的灌贤,是开国功臣灌婴次孙,颖阴侯灌强亲弟。
说起初代颖阴侯,同被罢官的代国相灌夫有不小的渊源。
灌夫本姓张,其父张孟曾为灌婴家臣,受到赏识,方被赐姓灌。灌夫因罪除官,背后家族彻底没落。为摆脱困境,一度遣人前往颖阴侯府,希望灌强能出手相助。
奈何灌夫得罪的人实在太多,而灌强不类其祖,除了一个爵位,身上并无一官半职。别说不想帮忙,就算想帮也无从着手。
来人抱憾而归,灌夫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只能灰溜溜返回原籍。
灌贤早看灌夫不顺眼,获悉此事,出于好奇,特地派人打探。
几番打听下来,才得知灌夫落到如此下场,似同云中郡一名长吏脱不开关系。不等他进一步探听,天子下旨召边军入京,赵嘉赫然在列。
对于赵嘉,灌贤始终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当面,知晓木台之上,那个身量颇高,面容极是俊秀的就是正主,不免有些失望。
在他的设想中,赵嘉该是八、九尺的大汉。不说腰大十围,手臂粗如大腿,也当如大父一样面容刚毅,身材魁伟。
结果竟是这样?
现实和想象差距太大,灌贤顿感失望。
庆幸有窦良在一旁提点,无论心中怎么想,到底没有表现在脸上。否则的话,质疑赵嘉,无疑是在质疑破格提拔他的天子。一旦消息传出去,灌贤势必要吃不了兜着走。
灌贤回过味来,狠瞪一眼挑唆之人。
被瞪的纨绔表情讪讪,再不敢轻易挑事。
“取甲兵!”
时辰已经耽搁,赵嘉提醒曹时,后者立刻命人搬来二十多件皮甲,以及负重所需的兵器。
卫长子和另外三人负责搬运长戟。行到校场中,见到身披甲胄的卫青,没敢开口,只是用眼神示意,为亲弟鼓劲加油。
“着甲!”
曹时肃然表情,视线扫过众人,大有谁敢挑事,当场军法严惩的架势。
纨绔们拿起皮甲,不约而同开始皱眉。
以他们的身份,好歹该有将官的铁甲,怎能同军卒一般穿皮甲?还有,那些盾牌长戟是怎么回事?弓箭长刀且罢,他们又非持盾壮士,难道也要带在身上?
有纨绔出声询问,曹时冷冷一笑。
“身份,汝等是何身份?”
父辈兄长是侯爵?
他也是!
他还是佚比两千石的校尉,统领天子亲军!
区区一个贵人子弟,身无官职,敢质疑他的安排,生怕他找不到出头的椽子狠削是吧?
曹时胸中运气,就要当着全营的面给出声之人好看。
赵嘉咳嗽一声,对曹时低语几句,后者先是皱眉,随即表情舒展,再看面前一干纨绔,怒气全消,竟破天荒扯扯嘴角。
李当户看向魏悦,以眼神示意:阿多又在打什么主意?
魏悦弯了下嘴角:且看就是。
“速速披甲,随营出CAO!”
纨绔没敢继续起刺,满脸嫌弃地穿上皮甲,动作倒是不慢,也没有穿错,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盾牌长戟负于背,佩长刀时,系绳多绕几圈。”小吏检查过军伍负重,依赵嘉吩咐,用粗布捆上几截木桩,送到纨绔面前。
“不习惯盾牌长戟,替之以断木。用布系在身上,可免中途掉落。”
窦良、陈蟜和刘进动作最快,王须和灌贤紧随其后。余下贵人子弟中,有五人放弃盾牌长戟,改背负断木。
一切准备就绪,四名校尉同时下令,场边军鼓隆隆作响。
几名小吏策马出营,营中军伍紧随其后。
轰隆隆的脚步声宛如惊雷,象征四营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持旗者一马当先,骑兵步卒尽随战旗指引,绕军营奔跑,速度由慢及快,彼此的距离逐渐拉开。
见到如此场景,饶是窦良也愕然当场。直到战鼓声又起,对上曹时凶狠的目光,方才如梦初醒,当即迈开脚步,随军伍一同出营。
有窦良带头,陈蟜、王须和灌贤等也陆续迈开脚步。
比起习惯负重跑的边军和多日加码的羽林骑,入营的贵人子弟,仅有三分之一能勉强跟上队伍。余者尽被落下,其中六人跑过两圈就瘫软在地,腿软得像面条,呼呼喘着粗气。
“起来,继续!”
曹时策马来到近前,马鞭炸响。没甩到几人身上,照样让他们激灵灵打个哆嗦。
“全军绕营十周,汝等不能跑,走也要走下来!”
“起来!”
“无状惫懒,敢言有先祖之风,简直笑话!”
曹时再甩马鞭,几人抬起头,口中喘着粗气,双眼赤红。在赵嘉以为他们要发怒时,竟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向前追去。
对此,魏悦和李当户均不意外。
韩嫣策马上前,开口道:“阿时,你不怕被人记仇?”
“记仇?”曹时嗤笑一声,“耶耶敢出口,就敢承担后果!”
“你是谁耶耶?”韩嫣笑着举起鞭子,作势挥过去。
曹时熟练挡开,继而一抖缰绳,策马朝前飞驰而去。
万名军伍绕营奔跑,第一梯队始终是沙陵步卒。云中骑和上郡骑兵紧随其后,羽林骑勉强能跟上,不被落得太远。
窦良等人腿如灌铅,胸中如风箱拉动,耳畔嗡嗡作响。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依旧被甩在最后。
更为惊悚的是,跑到第五圈,速度最快的一队步卒竟从身后追了上来。数息之后,赫然超过二十多人。奔跑过程中,还有余裕扫视几人,目光中明显带着怀疑,仿佛在说,汝等当真是功臣之后?
出身高门,长于膏粱,行走在长安之中,何处不是阿谀奉承。如今竟被当面看不起,自己还无力反驳,哪怕是心智沉稳的窦良和王须,也禁不住脸颊涨红。
眼见军伍奔远,几人咬紧牙关,豁出命去也不能被人看扁!
如果完不成十周,半途而废,他们丢脸不提,更会让先祖蒙羞!
“继续!”
窦良、王须带头,刘进和灌贤拽上气力不济的陈蟜,发誓要追上前方军伍。其余纨绔见状,即使有人濒临极限,此时也不敢轻言放弃。
他们结伴游荡长安,家中父兄亦有往来。
日后彼此碰面,道出窦良等人坚毅顽强,自己中途掉队,外人如何想暂且不论,自家长辈必然会火冒三丈,荆条皮鞭一起上,不抽得皮开肉绽决不罢休。
随着日头高升,第一批军伍跑完十圈,轻松回营。短暂休整之后,往伙夫处领取饭食。粟粥、包子和蒸饼管够,每人另有一条猪肋,半只熏鸡和半只咸蛋。
这样的待遇止于前五百名。
后至者仅能分得一样,最后五百名半样都得不着,唯有就着热汤啃蒸饼,闻着炙肉和熏鸡的香味,看旁人吃得畅快。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抱怨。
不想继续这种状况,必须不断提升自己。跑不进前五百,至少不能落在最后。
窦良等人耗尽力气,连跑带走,终于完成早CAO。若非意志支撑,在迈过营门的那一刻,有一个算一个,都会瘫软在地。
等他们缓过气来,四营军伍皆用过膳食,正抓紧时间歇息,并活动手脚,为接下来的CAO练做准备。
在抵达军营之前,二十多人都用过饭。只是十圈跑完,体力消耗太大,要继续完成训练,必须补充些食水。
“粟粥和包子没了,只有蒸饼。”
窦良等人此刻都是遍身尘土,满面汗水,丝毫不见入营时的骄矜尊贵。
伙夫收起蒸笼,提来藤筐,掀开盖在上面的细布,满满都是巴掌大的发面饼。配菜不要想,肉汤也没有,热水倒是不缺。
换做往日,这样简陋的饭食,众人根本不会看在眼里。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曹时不会对他们客气,如果不尽快补充食水,等到下次CAO练开始,他们就只能饿着肚子。
王须最先上前,从筐中取出三张麦饼。一口咬下去,表情中闪过意外之色。原来饼中竟有馅料,味道极是不错。
窦良、陈蟜和刘进先后上前,取来的蒸饼同样有馅,而且都是羊肉。灌贤一口气吃下五张,未知是腹中饥饿,还是伙夫厨艺确实不凡,只觉得味道更胜于府中。
筐中蒸饼被一扫而空,纨绔们发现,仅有一半夹着馅料,余下都是寻常的发面饼,仅能填饱肚子,并无多少滋味。
伙夫提起藤筐,表示这就是军中的规矩,想要吃好的就得去拼,去抢!慢悠悠不可取,唯有拼出狠劲,才是军伍该有的样子。
伙夫离开后,有的纨绔口中抱怨,面现怒色;有的却是沉默下来,陷入沉思之中。
没给他们多少时间,尖锐的哨音骤然响起。
校场中的军伍快速列队,二十多名纨绔暂未归入任何一营,仅能尴尬的站在一旁。
在来之前,家中父兄已为他们择好新营。可安排再好,架不住营中自有规矩,进了营门,谁的面子都不管用,一切要凭实力说话。
如果他们放弃早CAO,没有跑完十圈,此刻早被撵回城内,休想再踏入军营半步。
身为列侯,曹时背景够硬,有足够的底气和长安贵人们掰腕子。加上羽林骑校尉,有天子为后盾,谁想找他麻烦,势必要掂量一下。
众人列队完毕,四营校尉亲自带队,前往设有各项器械的训练场。
依照先前制定的规则,四营两两比拼,以胜出的军伍数量排定名次,其后再做更换。
窦良等人暂未归入新营,以他们表现出的实力,别说是边军,羽林骑都能轻松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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