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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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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天之骄子

  在别部之后,是匈奴本部的队伍。
  之前匈奴王庭遣使臣入汉,递送国书,希望能继续和亲。
  汉天子拒绝匈奴王庭的要求,断绝和亲之路,却也释放出善意,下旨扩大边郡胡市,允许草原各部前来交易。
  自景帝中年,边郡的贸易虽有扩大,也有不少商队进入草原,对比本部和别部的需求,仍是杯水车薪。
  如今刘彻突然松口,允许草原各部入胡市交易,不限市货数量,只要牛羊、马匹、草药和兽皮足够,就能换来足量的粮食和盐。部落中富裕的话,还能市到绢帛、糖和其他新奇的货物。
  这样的条件,匈奴人不可能不动心。
  消息送回王庭,不提早因粮食烦恼的王庭四角,即便是老谋深算、始终对汉朝保持警惕的中行说,也不由得心动。
  比起和亲带来的短暂利益,还是长久的贸易更能打动人心。
  更何况,匈奴此次要求和亲,本质在于给汉朝“威慑”。正如赵嘉所想,虚张声势,让汉朝以为匈奴强大一如往昔,不会轻易在短期内发兵。
  但事有利弊。
  扩大贸易固然能缓解草原诸多问题,也会带来大量刺探情报的间。
  中行说左思右想,最终还是认为,此举利大于弊。
  毕竟探子可以提防甚至抓捕,而凛冬将至,各部缺粮的问题迫在眉睫。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恐怕之前鲜卑和丁零叛乱又将重演。
  之前可以发兵劫掠,如今汉朝渐强,想如之前一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纯属于做梦。
  “同汉朝递送国书,应允此事。”
  军臣单于染上重病,身体变得虚弱。只是没到最糟糕的程度,不似窦太后般病入膏肓,几度人事不知。在医匠的调理下,病情略有好转,尚不能骑马射猎,一天中抽出两三个时辰处理军政大事,见一见本部贵种和别部首领并无多大问题。
  匈奴和汉朝互递国书,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达成一致,在五原郡、云中郡、定襄郡和雁门郡扩大边贸,设立更多胡市,允许草原各部前来交易。
  西域各国消息灵通,获悉此事,都不想放过赚钱的机会。
  比起长途跋涉的汉商和货物相对单一的胡商,他们生活在连接东西方的商路上,有更多机会接触月氏、安息甚至地中海附近来的商人。
  论起武力值,西域各国都是渣,而且是渣中之渣。比起钻空子,抓准时机获取利益,大部分是个中好手。
  在出发之前,他们已经盯准目标,此去汉边,其他可以不买,糖必须要有!
  须知大月氏、乌孙和部分中亚贵族都是嗜甜如命,无糖不欢。转手能赚数倍利润,何乐不为。
  早几十年,大月氏也曾强盛。
  可惜遇到横扫草原的冒顿单于,没少被按在地上收拾。其后又被老上单于大败,首领的头都被砍掉制成酒器。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上匈奴,大月氏只有挨揍的份,遇上其他对手,实力依旧不弱,没少对弱者进行掠夺。
  强者为王。
  匈奴压迫大月氏,大月氏调过头来,就去掠夺西域和中亚小国。
  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吞虾米。生态链如此,没什么可以抱怨。
  在掠夺和迁移的过程中,大月氏一度开挂,覆灭数个游牧部落和中亚小国,鼎盛时期,甚至曾建立贵霜帝国。
  只可惜生不逢时,遇到的都是神对手。
  前有匈奴横扫草原,不老实就揍你。后有汉室强横霸道,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敢不服,那就打到你服!
  不提扫北清地图的西汉,东汉班彪在给天子的奏疏上写出“汉秉威信,总率万国”,儿子班超扛过父亲大旗,铲飞西域十六国,顺带把当时已经建立帝国,各种膨胀的大月氏给抡飞出去,狠狠捶了一顿。
  班家父子用行动表明,汉朝所谓的“消灭不服”,绝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经过马邑一战,匈奴虽有衰落的苗头,奈何底蕴深厚,要彻底令其覆灭,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最极端的例子,罗马覆灭安息的战争,就足足打了上百年。
  在匈奴没有彻底歇菜之前,包括大月氏、乌孙等较强的势力在内,依旧对茏城俯首称臣,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服。如若不然,势必会成为杀鸡儆猴的对象,死在王庭威慑诸部的屠刀之下。
  随着汉朝和匈奴达成短暂和平,边郡贸易不断扩大,单是云中郡,每日升起的市旗就多达五面。
  胡市经过扩建,搭起成排简易木屋,还有重新规划的帐篷。郡城派遣的市吏管理出入登记和税收,小吏和军伍负责巡逻,和挑选出的部落勇士一同维持秩序。
  归降的羌人、鲜卑和乌桓人既在市中交易,也充当探子角色。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搜寻可能拉拢的目标,盯紧行动可疑的对象,第一时间上报郡城。
  几部羌人首领最为积极。
  习惯边郡生活,他们再也不想回到草原。
  之前随云中骑往长安的勇士送回消息,此前随大军南征,全都立下战功,已由辅兵选为正卒,更有三人升为什长。
  这样的好消息,令部落上下为之沸腾。
  首领以身作则,对郡内交代的任务不敢有丝毫马虎。只盼望能再立新功,让更多勇士选入汉骑,将来随军出征,获取更多战功和荣耀。
  几名身着左衽皮袍,戴着皮帽的月氏人停在摊位前,貌似对陶罐盛装的柘糖很感兴趣。
  “这是柘糖。”
  摊位后的羌部老者放下吃到一半的蒸饼,用木勺舀起一小撮,递给对面的月氏人。
  “尝尝,不亚于饴糖。”
  月氏人半信半疑,接过木勺倒进嘴里,也不嫌齁嗓子,嘎吱嘎吱嚼得起劲。
  “如何市?”咽下口中甜味,月氏人再看糖罐,不由得双眼火热。
  “这个价。”羌人比出五根手指,“一罐糖,五头牛。或是十五只羊。”
  “黄金宝石换不换?”
  “换。”羌人颔首道,“不过要依市中定价。”
  “可。”
  对羌人的开价,月氏人眼都不眨,半点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糖本就价高,运回月氏各部,价格更能翻上几番。这种柘糖很稀奇,滋味又甜,那些无糖不欢的贵族肯定愿意花大价钱。
  定下交易数量,彼此交换契券,月氏人就催着羌人到市吏处登记。
  随着月氏和安息商人大量涌入,胡市中的糖和绢帛总是供不应求。不早点定下来,难保不会中途生变。
  因开市时间延长,有头脑的商人陆续在胡市开设食铺,刚一开张,生意就异常火爆。每日制出的蒸饼和包子,出笼就会被买走,稍慢一下,连个包子影都看不到。
  不过做生意的人多了,难免鱼龙混杂。
  有小吏在巡视过程中,发现有不法商人无视禁令,以旱獭肉制成饼和肉干出售,当即命人捉拿。
  商人想方设法狡辩,多方抵赖,仍改变不了明知故犯,赚昧心钱的事实。
  为严明法纪,将这股歪风掐灭在萌芽之中,周决曹亲审此案,将牵涉在内的人员尽数捉拿,以罪行轻重施以鞭笞,其后挂到木杆上,连续三日,整个胡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畏威而不服德,逐利而忘义。罔顾禁令,弃人之根本。三日之后,逐其出市,押去修筑要塞。”
  边塞之地,威慑比仁德更为有效。
  周决曹量刑的确过重,但恶徒需用重法,方能明正典刑,让众人清楚明白,在边郡市货就必须守这里的规矩。若要以身试法,最好提前想清楚,后果是否能够承受得起。
  胡市风波渐息,往来的商队始终络绎不绝。
  商税又上新台阶,郡内人手不足,又开始从各县调拨少吏。
  报粮赋时,各县长吏在郡城碰面,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眼底挂着黑圈,走路发飘。当面而立,不由得苦笑,无需解释,全都是熬油费火,加班所致。
  第一场冬雪来临时,一支南来的马队驰入云中。
  队伍抵达郡城,经守城军伍放行,片刻没有停留,直奔太守府。
  魏尚得人禀报,不由得面露诧异:“你说什么?”
  不等老仆再言,来人已行至门外。下一刻,身上犹带着凉意的魏悦走进室内,正身下拜,向魏尚稽首。
  与此同时,身负皇命的李当户和曹时轻车简从,分别奔赴上郡和雁门郡。赵嘉、韩嫣和公孙贺则率领两万骑兵和步卒,由长安出发奔赴边郡。
  未央宫,宣室内,刘彻背负双手,站在悬挂的地图前,凝视图上茏城所在,目光湛亮,漆黑的眼底似有火焰燃烧。
 
第两百三十章 
  一场大雪过后,边塞之地尽被银白覆盖。
  入夜后北风呼啸, 吹在人脸上, 似刮骨的刀子。
  云中城头, 一伍步卒手持火把,与守过一个时辰的同袍换岗。
  自从朝廷下旨, 以羊毛和禽绒制衣,边军的絮衣、大袴和足衣陆续做出更换,连同头盔在内, 均舍弃原来采用的兽皮和葛麻, 全部换用新材料, 穿起来轻便保暖不说,加上分五指的手套, 能有效避免军伍出现冻伤, 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城头换防后, 几名役夫背着藤筐走上城墙。筐中装满劈好的木柴和打捆的干草, 还有小半罐松油。
  “口令!”
  军伍举起火把,火光照亮役夫的脸。长刀半出鞘, 一旦役夫回答不上, 势必会被刀架上脖子。轻者关押起来, 待到明日确认身份再做处置。敢硬闯者当场斩杀, 凡有关系者一并获罪。
  “武威!”
  役夫穿着羊毛制的衣裤, 外罩皮袄,头上戴着能护住双耳的帽子,脚下踩着兽皮靴, 腰间扎四指宽的布带。除了背上的藤筐,还佩有一把木制弯弓,没有箭壶,箭矢用布袋包裹,以粗绳绑在腰间。
  “王伍长,是我。”役夫回出口令,抬手推了推皮帽,现出一张刚毅黝黑的面庞。
  “原来是你。”王伍长收回长刀,奇怪道,“怎么是你带人来?按照规矩,该是从原阳发来的役夫。”
  “人手不够,他们去北城门了。”役夫跺跺双脚,对身后的人示意,“动作利落些,火把都点上。”
  役夫们先搬开木柴,随后从藤筐里取出特制的火把,上面缠着油浸过的粗布,点燃后不易熄灭,还会散发阵阵松香味。
  “东西放下,你们先下去。”王伍长道。
  早在今日午后,队率就下达命令,夜间巡逻务必谨慎。遇有南来的大军,速速禀报城内,以火把为号,放其入城。
  役夫生在边塞,自知军令之严。
  尤其今夜,城内气氛很不寻常。纵然心中好奇,也知王伍长不会透露半句,加上不想惹麻烦,没有开口询问,点齐带来的人手,背起空掉的藤筐,匆匆步下城头。
  “伯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名颌下冒出青龇,身材稍显干瘦的年轻人问道。
  “闭嘴!”役夫低声喝道,紧了紧身上的腰带,目光扫视众人,“非是你我该打听的事,最好闭紧嘴巴。想得太多只会惹来麻烦。尤其是你,鹿季,平日里专你话多。此处不比乡间,管好你的嘴巴,若是被拿住军法处置,休怪无人为你求情!”
  青年缩了缩脖子,心底仍有几分不服气。对上役夫严厉的表情,到底没敢硬顶。不高不低嘟囔几声,就背着藤筐往前走,再也没敢打听。
  和鹿季同样怀抱有好奇心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碍于规矩严,又有带队的役夫厉声喝止,才将疑问埋入心里,没有寻守城的同乡打探。
  纵然没有确切消息,仰赖常年生活在边郡,众人对大战前的气氛都是格外敏感。尤其是曾随大军上过战场,运送辎重的几名长者,嘴上没说,心中早已有所猜测。
  “回去后别东想西想,全都早点睡,明日还要早起干活。”一名年长的役夫背着藤筐,大步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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