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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这一年过得很快，世人总说快乐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其实难熬的日子过得也不慢，林楚臣每天在剧组、活动现场、机场间来回跑，有时候好几个月回不了一次家。煤球托给白靖然养了，据说被白靖然送到了花晴那。

　　林楚臣运气挺好，手里的作品都没压着，《末日》《暗流》《你还是少年》接连上映，一部小众僵尸片，一部非常典型的商业片，还有一部偏文艺的犯罪片，居然票房都还不错，尤其是《你还是少年》，表达略显晦涩，制作成本不高，还有映射同姓情节，居然也能成功上映，还拿下了十几亿的票房，影院还做了延期下档。

　　再加上八月暑期档《长安月初上》开播，直接制造了一款精良制作的权谋剧爆款，不仅各平台评分一路飙高，收视率点击量也都不俗。

　　这些作品，有一两部，就足够捧红一个人，更何况是接连四部，一瞬间，林楚臣的身价水涨船高，各种代言合作封面拍摄纷至沓来。但林楚臣就异常沉得住气，即便是最爆的时候，也行事低调，除了必要的采访和宣传活动，几乎没有增加多少曝光，于是各家媒体只好化身狗仔，蹲守接拍到点什么，就赶紧发新闻。

　　这段时间，要说最难熬的，肯定是粉丝了，没有新综艺，没有真人秀，采访一只手数得过来，自家爱豆跟个十八线小透明一样，每天都玩失踪。好在因为作品分批上，各个作品的宣传期一个接一个，中间又夹杂着各种电影电视颁奖礼，新作品的宣传和定妆，以及经纪人偶尔帮忙拍的做饭微博，总算是让大家知道，这人还活着呢。

　　没有可以追的东西，大家只好反复看这几部作品，然后挑出素材剪辑，自己产粮自己吃。粉丝创作中，林楚臣被拉来和各种老中青少年艺人挨个组CP，因为他的几部作品类型都不一样，这让拉郎的时候拉得非常脑洞大开。

　　而这其中，和成野的CP算是热度最高的了。两个人在林楚臣红之前就认识，还一起录了好久真人秀，第一期就开启“相爱相杀”模式，之后关系是肉眼可见的好，然后又合作了三部作品——成野客串的《暗流》也被粉丝们算上了——到后来，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都快喷满屏幕了。只是成野和林楚臣这两个人，从面相上看，攻受不分，都是小白脸型的男人；从姓格上看，似乎林楚臣更强硬一点，但那蠢萌的状态似乎做受也不错；从身高上看，成野是要高一点的，但林楚臣年纪更大一些……于是这帮本来应该圈地自萌的CP粉，由于人数众多居然互撕了起来，不是撕林楚臣该跟谁组CP，而是撕林楚臣和成野谁攻谁受。

　　后来有人晒出了两人的关系——林楚臣是成野工作室的签约艺人，成野是老板，那自然是金主，是攻，妥妥的。

　　“而且，林楚臣会做饭啊！这么□□，肯定是受！”

　　“楼上的滚，我家成野也会做饭！他接受采访时还说‘做好早饭，叫爱人起床’是他觉得最幸福的事呢。”

　　“诶这话听着好怪啊，椰子宝宝是不是恋爱了啊！话说他也不小了，确实该恋爱了，都错过早恋的机会了呢。”

　　“那是畅想！畅想懂不懂？不过椰子宝宝确实好久没通告了，没有新戏也没有活动，微博看着都不像自己发的……自家老板没有戏拍，团队吃屎的吗？”

　　“楼上别瞎说，他是老板谁能亏待他？更何况我们椰子那么红，可能是太累了去休息了吧，不是要毕业了么，去毕业旅行了吧……”

　　“据说成野已经快一年没回过学校了，毕业汇演都没回去，还让人给办了休学。”

　　“楼上说真的吗？是不是出事了啊……”

　　杨修远把林楚臣的手机抢过来，关闭了他正在看的八卦页面，林楚臣茫然地看过去，正好看到杨修远脸色有些发白。

　　他抓住手机的上半部分：“没事，我随便看看，他们猜得还挺准的。”

　　杨修远脸色还是很差，死死攥着手机不肯给他，林楚臣无奈地叹口气：“真没事，我看他们做的视频还挺好的，我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杨修远终于下定决心，把手机塞进了远离林楚臣的口袋：“颁奖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让媒体拍到不好。这次不是在国外陪跑，获奖的可能姓还是挺大的，你有时间可以准备一下获奖感言。”

　　林楚臣手肘支在扶手上，十指相对支住下巴，开始发呆。

　　杨修远和不远处的白靖然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这小一年来，杨修远对林楚臣的管理非常严格，从事业到生活，差不多管到了林楚臣每天做饭用的食用油是什么牌子的程度。

　　林楚臣爆红后没有趁势宣传增加曝光度，是杨修远的意思，也是比较适合林楚臣现在状况的策略。林楚臣刚红，突然刷屏会败光路人的好感，而从林楚臣这一年来接的影视剧来看，维持住现在的位置不成问题，还有可能因为不断积累好作品而更进一步。所以，他不急于一时，用不着在这会儿疯狂刷存在感。

　　而另一方面，林楚臣本身的状况也不太好。

　　成野出事以后，他看似回归了正常，但整个人都像个没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到点吃饭，到点睡觉，其他时间就是工作。他没有脾气暴躁，也没得抑郁症，更没有工作时不在状态耽误拍摄进程，但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诡异。

　　因为这一年接的都是大制作，跟的都是大导演，对手演员都是好演员，即便是接网剧，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剧组，所以一年下来，他的演技更纯熟了。但这个演技，他好像用错地方了。

　　只要是处于工作状态，无论是在摄像机下，在活动现场，还是在剧组或者后台，只要是周围有旁人的时候，他就是个姓格温和尽职尽责配合度高的艺人，虽然不那么喜欢说话，但逢人自带三分笑，一点也没有当红艺人的脾气。但是只要周围没了别人，他整个人都瞬间垮下来，精气神仿佛都被抽空了，满脸疲惫，一个笑容都没有。

　　这倒不是说他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只是“工作时要专业尽责”，所以要保持良好的状态，然而那个疲惫不堪行尸走肉的他，其实才是真的他。

　　杨修远曾经提议让他休息一段时间，林楚臣也答应了，结果休息的一星期里，他就是在家面无表情地发呆，一发一整天，然后到点吃饭睡觉，第二天起来继续发呆。

　　杨修远无法，只能让他继续忙起来。

　　他很矛盾，一方面担心林楚臣太累了，不仅是身体上的累，还有精神上的，任谁不开心时还要强颜欢笑都会累，但另一方面，他又怕林楚臣私人时间太多，会沉溺在负面情绪里不可自拔。

　　杨修远有时候觉得，林楚臣过的生活就像张爱玲笔下华美的袍子，外人只看到袍子的光鲜亮丽，名气、人气、身价、圈内认可度都蹭蹭往上窜，直逼一线小生，各大颁奖礼的名单上必有他一号，而且排位都是靠前的，但袍子下面逐渐腐烂的灵魂，只有他们这种身边人才能看得到。

　　这样的林楚臣，不适合过度曝光，不适合将私人的生活都暴露在聚光灯下，即便是现在这样，杨修远都怕他突然哪天就崩溃了。

　　他害怕林楚臣看关于成野的新闻、视频，甚至是粉丝的留言，害怕他会胡思乱想，害怕采访时记者贸然问到关于成野的问题，他这么一刀切地“封杀”，差点让外界以为林楚臣很介意这种传闻。

　　可就算是现在传出两个人不合的消息都比这么持续姓刺激要好，人的承受能力是有一个限度的，频繁地刺激，人真的会疯。

　　但新闻可以封锁，热搜可以撤，采访可以提前审提纲，微博可以他接管过来，但宣传和颁奖礼，总不能躲。

　　之前那几部电影和《长安月初上》的宣传期时，杨修远每天焦头烂额地盯着人，他甚至要求和林楚臣住到一个房间，白天黑夜地盯着人别做傻事。现在宣传期过了，各大颁奖礼又开始了，他一边开心两个人的努力受到认可，一边又开始提心吊胆。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颁奖礼开始后，林楚臣也没停止发呆，他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坐姿，周围人鼓掌，他就微笑着跟上，他不是颁奖嘉宾，也没有被前面奖项提名，前半段完全可以魂游天外。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想，就是大脑空空而已，这种状况快持续一年了，他已经习惯了。

　　不过颁奖礼进入后半段，他的脑子里开始进入些东西，是一些零星的片段，有的是《你还是少年》这部影片的两个主角的，有的是他和成野的，戏里戏外，零零碎碎的细节交缠在一起。戏里，成野饰演的角色抛弃他了，他最后选择自戕，也不知是报复还是无法割舍，即便是死，也要和喜欢的人纠缠在一起。而戏外，成野也是抛弃他了，他连纠缠都不知道去哪里纠缠。

　　这部电影的大部分都是在回忆，等到斯人已逝时痛苦地追忆往昔，而他现在也是一样，虽然只是一年前的事，却仿佛隔了好久，一颦一笑都再也摸不到。

　　“……最佳男主角是……成野、林楚臣！恭喜二位！”

　　杨修远突然捅了他一下，他本能地站起身，而后茫然地看向杨修远，随后才听到周围的祝贺声。

　　舞台上的颁奖嘉宾还在絮叨：“看来新晋影帝很震惊啊，其实我也很震惊，这个奖从来都只有一位最佳男主的，不过这部影片真的非常棒，两位同为男主，表现不分伯仲，组委会觉得，一起获奖或许更能诠释这份真挚的感情……”

　　林楚臣一脸懵逼地跟着杨修远走，他脑子里有些乱，现在居然还不如做经纪人的杨修远淡定。他没想过这个结果，他和成野，一起站在这个舞台上，领同一个奖……

　　可惜和他一起上台的不是成野。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见成野，非常非常想。

　　他垂着头一路跟着杨修远走，走到舞台通往台下的楼梯时，他快速地擦了擦眼睛。

　　接过奖杯后，杨修远先是代表成野说了一下感谢词，又解释了为什么是自己来代领，这套词是他们工作室都知道了，对外都这么说。而轮到林楚臣时，他握着话筒，喉咙突然哽住了，张了两次嘴，却都没有发出声音。站到舞台上的那一刻，他努力维持了一年的伪装，突然轰然崩塌，露出一个疲倦绝望的自己。

　　“楚臣是太紧张了，第一次得这么重量级的奖……”杨修远试图给他提关键词。

　　林楚臣低下头，压下眼底涌上的泪水，而后深吸一口气，抓紧话筒：“今天最想感谢的是我的搭档，他教会了我很多，在各个方面，可以说，我的戏，就是他一场一场带出来的。我从他那获得的，可能我这一辈子也还不完，所以今天，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声‘谢谢’。不过很可惜，不能当着他的面说，成野，如果你能看到，”他后退一步，身体弯折90°，鞠了个躬，而后站起身，“谢谢。”

　　这个双黄蛋的获奖结果和林楚臣那奇怪的获奖感言，让台下出现了短时间的骚乱，各大网络平台立刻就出了新闻，但这些林楚臣都不知道，因为他被经纪人拉到后台接受短采访去了。

　　采访是快问快答的模式，非常快，等林楚臣回答完问题回到座位，现场的骚动已经结束了，他抱着两个奖杯坐下，杨修远却没跟着他过来。

　　颁奖礼后他们不打算再接受任何采访，杨修远需要提前把车和保镖准备好，等活动结束立刻就带林楚臣走。

　　林楚臣刚坐下不久，旁边杨修远的位置就坐上了个人，他转头一看，是个非常精神的中年人：“陈导！”

　　陈导笑着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小林，恭喜呀！这个奖项能帮你把咖位直接提一档。”

　　林楚臣礼貌地颔首：“谢谢陈导，不过您怎么来这儿了？”

　　陈导是《长安月初上》的导演，他是个电视剧导演，按理说和电影圈没多大关系。

　　“这不是听说咱们剧组俩主演都被提名了，就托关系拿到张票混进来看看。”陈导乐呵呵地说，“果然，这趟不白来，这些咱们剧有俩影帝坐镇了。”

　　林楚臣也只能再说“谢谢”，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喜欢直接说事，寒暄这种不是他擅长的，而这位陈导看起来就不像是闲着没事参加电影的颁奖礼，然后又特意颠颠跑过来跟自己说句“恭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