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样貌同连孟的记忆中的样子变化不大,只是态度看起来要客气许多。
“陵引”走过来礼貌地跟“连孟”问好,然后告诉他他师弟找他有事。
“连孟”还有些意犹未尽,却也只得匆匆跟他们告了别。
待他走远,“祈年”终于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见状,“陵引”却一下笑了出来:“看来,连少侠真是对你一片痴心呐。”
“那又怎么样?”祈年冷漠地应道。
陵引轻笑一声,似乎了然,没有再答。
然后“祈年”便将那束牡丹递给了他。
“怎么?拿回去插起来?”
“不,直接扔了。”
扔了?
怎么就扔了?
连孟觉得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名老火,气得耳根都通红了起来。
这时,背后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连孟气冲冲地回过头去,才发现在他身后的也是陵引和祈年。
“你在这里做什么?”
祈年像是喝完药,出来散心。看到连孟时,一下笑得眉眼弯弯的。
连孟还没反应过来。
他看了看祈年,又看了看陵引,最后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没什么”,然后就转身气鼓鼓地走开了。
陵引见他态度奇怪,在他身后说了几句什么他也没有听清。
这时他转了个弯,正想回去自己房间,却不料,竟看到了那个叫丹柔的姑娘。
她换了一身翠绿衣衫,一看到连孟,就示意他噤声,然后领着他去了边上的角落里。
“这是?”连孟奇怪地看着她。
“连公子,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嗯?怎么了吗?”
“你还记得昨日来找我的事吗?”
“嗯。”连孟点了点头。
“虽然我后来被陵大夫差走了,但是……”她像是有些紧张,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揪着胸前的衣襟,“我本来也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的。”
“噢?”
“我也不知道方不方便告诉你,只是……”丹柔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惶恐,“你有听过说那个打更人的事吗?”
连孟眉毛一扬:“你说的是,那个看到牡丹阁成了尸山血海的打更人?”
“嗯。”她看着连孟,急切地点了点头。
“那不是谣言吗?”
“……”丹柔没有说话,过了一阵,才怯生生地说道,“我先前也这么以为,但是……”她边说边抬起了头来,“他说的那个画面,我昨晚也看到了。”
“什么?!”
“昨天夜里阁主夜里突然惊醒,然后咳嗽不止,我害怕说要去找大夫,但昕云姐姐却不让,只让我去端些热的开水回来。可等我回来,却发现……地上全都是血。”
“谁的血?”
“我不知道,等我再回过神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
连孟突然想起方才连清仁跟他说过的话。
如果那打更人看到的是幻觉,那丹柔和他师弟看到的难道也是幻觉吗?
“我知道你会说我眼花。但是我给阁主送去热水的时候,又看到有条虫子顺着他的手臂,直接钻进了他的皮肤里。”
“虫子?”
“嗯,白色的、发着光的虫子。”
难道……
“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今早上阁主醒来之后,气色好了许多,好像不似先前那样病弱了。”
“……”连孟没有说话。
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那个叫丹柔的姑娘似乎也是这么觉得。
“我听家里的长辈说过,病人病重之时,都会……回光返照,我怕阁主他……”
“所以你是想让我……”
“我那日看你轻功了得,所以想让你晚上空闲时,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夜里作怪。”
“夜里?”连孟低声重复了一次。他心里似乎隐隐有了答案,只是他还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连公子?”丹柔恳切地看着他。
“好,”连孟一口应道,“我一定会尽快查出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蹊跷。”
说完,他就跟那姑娘告了别。
连孟知道他应该找谁,只是还不清楚是否能顺利找到那人的踪迹。
但好在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样难缠。
因为他回到房间之后,就在桌案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木鼎。
鼎下压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纸条,说是让他子时前往牡丹阁的最高处。
而落款处,正是写的“寿南山”三个字。
第14章 十四、虫豸
牡丹阁的最高处即是那座塔楼的顶端。
连孟备好了暗器,等子时一到,便轻功飞去了那处。
事到如今,那人究竟目的为何,只有当面问他才会清楚了。
不过,等连孟点足落在最高处时,那里却异常清寂。
周围只有轻扬的绸缎,和低语的铃响。
他耐心等待了片刻,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连孟叹了口气,他朝身下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这牡丹阁内原来庭院众多。
平日里还不易察觉,只有从高处看去时,方才能知其错落纷乱,如蜂巢蚁穴一般。
这时,某处院落里突然亮起了一片青光。
他定睛看去,发现院中似乎无人,却有一棵参天的巨树立在那团光亮里面。
连孟看着奇怪,他只知道牡丹阁遍地牡丹,殊不知还有这样的古木长于其间。而且,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淡青的光华看着似曾相识,像极了寿南山给他看过的那只白色的小虫。
想着,连孟便轻功往那处院落飞去。
没多久,就点足落在院子前面的石墙上。
他稍一探身,便看到了光源为何。
那是一只青色异虫,肢节纵横,正扑扇薄翼在一人手中轻跃着。
连孟从墙上跳了下来,这时,靠坐在巨树下的那人也闻声转过了头来。
“果然是你。”连孟蹙眉说道。
寿南山表情微愕,不过他并未说话,只吃力地笑了一下。
他的脸上苍白如纸,看上去像是受了什么重伤。
“你怎么了?”连孟问道。
他想起昨夜那人在自己房中吐出的一口黑血,不觉有些担心。
寿南山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他慢慢回过了头来,看着自己手中的那只小虫,答非所问地说道:“我并非有意骗你。”
“这一切不都是你事先设好的局吗?”
那人摇了摇头,“我也是昨晚跟你谈话的时候,才想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晚?”
“嗯。”寿南山边说边咳嗽了几声,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微弱了。
“所以把我带到棺材铺的人也是你?”
“对,我怕你醒来,坏了我的事情,所以将你带了过去。这样,我才能完成我应该要做的事情。”
“什么叫你应该要做的事?”
“他要死了。”寿南山抬起眼来,虚弱地说道,“如果我不这么做,他就活不了了。”
连孟虚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他:“你说的谁?”
“你口中的那位‘香老板’。”
“香老板?”
寿南山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那白色小虫。
连孟突然想起,白天时丹柔跟他提过,看到一只虫子钻进那香老板皮肤里的事情。
但寿南山的那只小虫眼下就在他的手中……难道还有另外一只虫子?
“那个香老板到底怎么了?”
寿南山仍旧没有说话,他看着手里的小虫,倏地五指轻合,将它困于了掌中。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连孟,却答非所问地问道:“连公子,你可听说过天蚕教?”
听到这三个字,连孟不觉喉头一紧,犹豫着点了点头。
“天蚕教以蛊术闻名江湖,但众人只知他们的蛊虫可让人丧命,殊不知他们的虫豸亦能救人。”
“救人?”
“不同于寻常医治之术,这种蛊术可‘活死人、肉白骨’。”
“活……死人?”
连孟想起他初见寿南山之时,那人就曾说过,那些浓郁的花香和脂粉气息是用来遮掩陈尸腐朽的气味,而那阔绰奢华的楼阁和年轻貌美的女子皆是陪葬的纸人……
莫非他先前所言,真是在暗喻,这里不过是一处死人的坟墓?
见连孟眉头紧锁,寿南山突然嘶哑地笑了出来:“那只是比喻,他还没有死,这里更没有什么孤魂鬼怪。我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他五年前姓命垂危,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却有幸得到了天蚕教的秘法相助……”
“秘法?”
“嗯。”说着,寿南山张开手。他手中那只白色小虫像是受到什么牵引似的,突然开始缓慢爬动起来。
“这虫豸分为青紫两色,自豢养时便是双生成对。施蛊时,一只需进入宿体心脉,另一只则需吸食供体血液,以其血肉,成其养料。”
“青紫两色?”
连孟想起那日他在棺材铺中醒来时,曾看到过一个空置的紫色木鼎,难道里面装的本应是那只发着紫光的虫豸?而那丹柔看到的、进入香老板心脉的,也是紫色那只?
“先前我没有恢复记忆,看到那只紫色木鼎时还觉得奇怪。只想着要把青鼎里的小虫送给他。直到昨天夜里,我恢复记忆以后,看到一只发着紫光的小虫从冰糖身体里分离了出来。我才想起,原来发着青光那只,不是给他的。”
他正说着,这时,那只青色小虫突然扇动了几下薄翼,然后凌空跃起了几步,就径直钻入了寿南山的手臂之中。
连孟一惊,下意识后退几步。他看见那人手腕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痕迹,沿着手臂的方向,逐渐延伸而去。
“那东西……”
“会一直蔓延到心脉。”寿南山轻笑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连孟震惊地看着眼前景象。
寿南山又笑了一下,他的气息不稳,就连说话也变得费力起来:“这就是天蚕教那可以活‘死人’的方法。只是这蛊术会逐渐蚕食宿主的精血,所以我才会失去先前的记忆,身体也大不如前。而且这方法虽然神奇,但却只有五年时限。如今五年已过,一切都需重来。”
“一切重来?”连孟喃喃重复了一次。
“嗯。”
“那香老板与你有何关系?你为何要舍命救他?”
“是因为……”寿南山话还没有说完,他像是受了剧痛一般,突然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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