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千山处有万水 作者:雁归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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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地打理好自己便在樊音身侧躺下,他侧着身,一手圈在樊音腰上,好像这个人不看牢了便会跑了似的。他在脑海中描摹着这个人的模样,想要将这人完完全全地刻在脑海里,成为永久的回忆。
他另一只手难得得很安分,不去动手动脚的,只握着樊音放在一侧的手,指腹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摩擦。
桌案上特意摆放着的灯盏一向是用来装饰的,让屋子显得有些温度罢了,那点灯火照不亮什么。只是人在黑暗里这么望过去,就会觉得摇曳的灯火闪烁之间灵气十足,比之亮度长久不差分毫的夜明珠来说,灯火显得更有情味儿。
长夜漫漫,时有“哔啵”声随着溅出来的灯花给安静的晚上带来不一样的风味,明明这般的环境最能淘砺人心,然而心头之火却从那处熊熊燃起,很快遍布所有的神经。黑夜中,风夙圈着樊音的臂弯收得更紧了。他眼不睁不眨,好像分秒必争地将人看在眼底。
睡梦里,樊音感觉到自己好像还浸泡在池子里,氤氲在室内的微烫水气蒸得人脑子晕乎着,辨不明方向,分不着事理。他全身浸在水里,缓缓流动的池水像一把刷子将他全身上下的污垢洗干净。
他长时间皱起的眉目舒缓开来,嘴角也微微翘着,像是个做了个好梦的孩子,面上一派甜蜜。然而还没等他从这处让人舒适的地方享受够,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池子底往外冒。在他的神海里,池水开始翻涌,卷起的浪花一层高过一层,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明明是极美丽的水花,却成了一匹匹恶兽张着血口,流着涎水。
正当樊音慌神愣怔之时,他竟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子的掌控权,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像个躲在躯壳里的魂,能感受到外界一切,却毫无左右之力,像个被牵制住了的木偶,眼睁睁看着一切凶恶迎面而来。
樊音眸子紧紧缩着,瞪大的瞳孔惊愕的看着那些扑涌来的池水。这时候的水像个脱缰的野马,在这出不大的地方撒野。水温在以不能快速察觉的速度升高,等樊音终于回神的时候,水温已经到了格外烫手的地步。说是能烫猪也不为过。
“扑腾,扑腾——”樊音费劲而又徒劳地挣扎着,他的面上彻底的飞红一片,痛苦的神色布满了整张脸。脑海也好似被这般的热度熏晕了过去,就听得耳边以及脑子里“嗡嗡”声一片,像信号不好时的屏幕,除了花屏之外还伴着那种让人格外焦躁的声音。
“啊——啊啊!”樊音是没法子从池子里爬出来,但他挣扎的力道不小,只见他手脚并用在水里努力地扑腾着,喉间也吐出痛苦的低吼声。就当他绝望至极,疲累至极时,一声声呼唤从天边远的地方钻入耳畔,直传到脑海。
“樊音。”“樊音!”他听见有人这样叫他,一停不停地在喊着他的名字,那声音里除了痛苦,焦急外,好像还带着祈求,听着有些哭腔的感觉。那些唤他的声音,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像是能让人冷静的冰水,一点点浇灭樊音心头的焦躁。
屋子里,风夙感觉到樊音的异样连忙将人搂在了怀里,让他靠着自己。搭在樊音额间的右手感受到那处传递来的灼热温度,风夙焦急得看着怀里的人浑身散发着不寻常的热度,红彤彤的面庞堪比煮熟的龙虾。
那人的嘴半张着,急促的呼吸从那里传来。风夙看着他痛苦拧起的眉头,按着他不安分乱扑腾的手脚,他不是医师,没办法解决这个场面,但他早就知道了,这场发热不过是很早前的入誓带来的后果的前兆,医师来了也救不了。
风夙无力地靠着床沿,他只能徒劳得将人抱紧,尽量让身子散发着冰凉的气息,一遍遍的用自己的冰凉的温度让这人灼热的体温降下来。他的唇轻轻落在樊音额间,带着虔诚的味道,在那里留下痕迹,又像个自知自己是个蒙羞的人一样,匆忙从樊音的额间移开自己的唇,他就怕,自己身上一切的污浊会让怀里的人觉得难受。
“樊音,醒醒。”“樊音……”他用着不大不小的调子喊着怀里的人,他希望自己心底对着上苍一遍遍念叨着的后悔之词可以得到上苍的垂怜,让怀里那人能完完好好的,能让他们有着日后数不清的岁月。
也许上苍是真的有好生之德。在风夙处在奔溃边缘的时候,樊音醒了。那双眸子带着痛苦渐渐睁开,湿润的眸色里溢满了疲惫。
风夙宽心地稍稍放了一口气,他不甚明显地勾了嘴角,触及到樊音带着水色的眸子的时候,他压抑不住自己,低下头,深深埋在樊音颈间,带着温度的透明液体从扑朔着的睫毛那流出来,划下脸颊。
“尊主,这人身子太弱,恐怕是抗不过入誓所带来的每月一次的反噬。”
“可之前不是有每天给他喝着缓减反噬作用的药汤吗?”
“断了七日,并做了那等事,前功尽弃。”
风夙想起将这人从圭林宗带回来强迫他做了那事之后,给他主治的医师曾这样说道。只差那么一句,“料理后事,节哀顺变。”
第53章 荒唐
樊音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沸水里,灼热带来的刺痛遍布全身,梦醒了,可是梦里一切的疼痛没有因着梦的离开而消失。那股子热,从皮肉里钻出钻进,搅得身子像沸水上的气泡,不得安生。
他也不是不能忍痛的人,想想修真一途从个毛头娃娃开始走起,全身上下哪里不曾受过伤,磕伤,摔伤,刺伤等等,严重到危及生命半脚踩入地府也是常有的事。但这次的痛让人格外的难熬。
樊音弓着背,蜷着两腿,将全身缩成团,好像这样就能将疼痛减少一分似的。他闭着眼,半张着嘴,但是却没有一点半点痛吟从那处流出来,全都死死地锁在了紧闭着的牙关里。抓着被单的手青筋凸起,像是即将从那薄薄一层皮肤中破出的虬龙。他全身都泛着异样的氵朝红,不多时整个人就像是水里捞出来的,热汗细密的布了一层。
风夙将人紧紧抱着,一遍遍地催发着体内的魔力让自己成为一个降温物件,他低着头,将自己冰凉的额头抵在樊音烫的像热铁板的额间。“樊音,坚持会。”“樊音。”
在一声声的恳求怀里那人坚持下去的语调里,藏着深深地无力以及不知所措的茫然。入誓的恶果便是这发热,那种热不是寻常的体热,它实际上是最霸道的燃烧,是入誓者强行进入被入誓者的鲜血在被入誓者体内的燃烧。
在一个人完好的体内燃烧鲜血,那是何等的残酷以及耻辱。整副身子由内而外的被这场灼烧无情地告知,自己是个奴,自己的一切都受着别人的CAO控。
越是难熬时间爬得也是越慢,樊音一度觉得自己被疼痛淹没,在自己身处之地,时间停止,光阴被阻隔,只有疼痛恒长且无消。
“乖,不哭了,音儿可是发誓要成为男子汉的,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樊音还能记得圭林山巅,青袍男子拉起跌在地上抹着眼泪的小孩子,他用袖子抹去了小孩子的银豆豆,用着最轻柔的力道摸着小孩子的后脑勺。
“音儿,要坚强,披荆斩棘一路走下去。”加冠礼的那天,跪在青石板上的男孩子仰着头,面上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和初绽锋芒的锐气,男孩子安静而又坚定的跪着,听着他最敬爱的师尊给他的勉励以及期许。
“音儿,好好地……”又是那天的满目血红,他像个蹒跚孩童,手脚并用的爬向那个人,听他最后的遗言。在那方青色身影轰然坠地时,心口念想上的塔土崩瓦解,被化作最不可收集起的尘土。
前尘种种,好像就在这么一次发热中再走上一遭,樊音不可控制地,从眼眶里沁出了水珠。这时候的他,无疑是最脆弱的时候,却将脸埋在了阴影处,强掩饰自己的软弱,用装出来的壳子包裹住自己。
“樊音!”风夙能感觉到怀里那人突然涌出来的情绪又被死死压抑,他突然脑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他怀疑着自己怀里空落落的,他怀疑着自己明明抱着的人在下一刻就会虚化,自己的手会穿过那人的身躯,攒成团握住的只有空气。
他惊慌地大喊着樊音的名字,他掰过那人埋在阴影处的脸,带着诚惶诚恐,他吻上了那双闭着的挂着泪水的眼睛,伸着舌尖轻轻地舔掉那里咸得发苦的味道。
也是到了这般田地,他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他心口曾澎湃过得愤怒背叛之意,他曾对樊音行过的暴虐凶恶之事,他亲手毁去圭林宗的那点可怜的目的。种种都逃不出一个情字,由情衍生的占有,残酷将他蒙了双眼。一心想着要讲这个曾背叛过自己的樊音囚禁在身边,毁掉他的一切,连同最后的念想也拔根而出。
可他忘了,这个人最后是为了救他而毁了自己的,是他最后趴在自己身上挡去灭魔阵的一切伤害,低着头轻声说着:“夙儿,抱歉。”
风夙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不会忘记自己最后将一腔的火都泄在樊音身上,他永远记着自己这样卑鄙的“居高临下”地看着樊音,亲口说:“他啊,可不就是一条狗。”
“樊音,我们回去,到那个小屋子里去好吗?”风夙压抑着眼角的湿润,他一遍一遍地吻着樊音,以极轻的力道触碰到樊音苍白的唇后又连忙抽开,再又像个饮鸩止渴的人,频频低头偷尝禁果。
“尊主!”折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已经站在了屋里,他面上难得的格外严肃,全然不见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他束手立在一侧,深色的眼闪过种种神色。
“我意已决,不必劝我!”风夙沉着脸,视线扫过折九,再度落在樊音身上时已又带上了浓烈的爱意。
“国不可一日无君,您是魔尊!”折九声音低沉,脸色格外的难看,只见他撩起衣袍,双膝重重地磕在地上,压着的嗓音里有着凝重。这般举动无疑是在逼迫风夙放弃离开的念头,只是一向自说自话惯了的风夙哪是那么好被劝下的。
“你该知道我对那劳什子魔尊不感兴趣,我若不喜,强逼我,否则亲手毁了也是有可能的。”风夙满颗心都系在樊音身上,只想到那个他们住了十余年的地方,陪他走过安稳余生,那个尊位,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话至此,谈判双方以风夙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而胜出,但折九还想争取那么一下。他两手高举,然后随着挺直的脊背一起弯下,紧紧地贴附在地上,行了个最为标准也是最高级别的礼节。贴在地上的他开口恳求道:“尊主一走,群龙无首,魔族该何去何从?”
到底是自己亲手带领过万余年的魔族,风夙自己虽不想管,但也不会狠心到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的地步,他没法眼睁睁地看着魔族自己走上内乱与消亡,只好松了一口,道:“本尊命你为摄政,折七辅助,众长老监管,各司其职。”
风夙暗自沉吟一会,就将身上的大权一件件的分了出去,末了为了安折九的心,再添上了那么一句:“难决之事可来血骨岭找我。”
折九见风夙退让一步便知自己是没这本事将人留下的,要是折七在,估计还能想出个死缠烂打的戏码来。折九在心底默默为折七的单相思叹了一声,收敛好不该有的表情,他直起腰跪着道:“属下遵命!”
“本尊今晚边走,你不必相送,明日早朝会有信使传话,你只管在那位子上坐着便是。”与其说风夙是个心宽的,倒不如说他巴不得眼前这人能心生出反意才好,这样他也不必顶着魔尊的头衔。
“是,属下恭送尊主。”折九嘴角在不察觉的地方抽搐着,他默默吞下苦水,装着一派无事的模样,亲自送走了风夙,也亲自走上了代理魔尊这一条不归路。他也是自由散漫惯了的,哪里愿意背负起摄政这道枷锁。
第54章 阳光重来
樊音终究还是没能撑过这么一遭,风夙几乎是崩溃着频频瞬移到了小屋子,他挥袖点亮了屋子里唯一的灯盏,紧紧抱着樊音坐在床边不愿意放开。
屋子里灯火明灭,昏暗交替就像那人胸口的起伏,那点微末之光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长久的熄灭,人尽灯枯的悲剧时有可能会在这屋里上演。
“樊音。”风夙撩开遮在樊音面上的发丝,指腹一点点从那苍白的面上摩挲而过,最后长久的停留在了那失了红色的唇上,他深邃的眸子里像是各种染料都打翻搅混在一起,种种情绪千汩万汩势必要决东海之堤。
“樊音,你睁眼看看我,可好。”他将哆嗦的指尖落在樊音闭着的眼睑上,想在那里感受着生命的颤动,他做着最美好也最荒诞的美梦,他梦着那人双眼会在下一秒徒然睁开,那双眸子神色温和,方寸空间里满满的映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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