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千山处有万水 作者:雁归亭
Tags:重生 年下 仙侠修真 异世大陆
“风,夙……”许是上天垂怜,听见了风夙的祈求,亦或是地府的开恩,收魂的镰刀晚落下那么一霎半霎,给了风夙一个得偿所愿的机会。
在经历了大半夜和疼痛的抗争后,樊音浑身脱力,他现在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之前还昏沉着听不清外界一切声音的他现在听得格外的清楚。他勉力将阖在双睑上的两扇沉重大门推开一条缝,用着低到极致的声音好半天才吐了两个字。
离开这个地方不过半余年,屋角的蜘蛛怕是刚刚才将那边的网结好,一切的家具表层还没来得及积上一层薄薄的灰,然而回来的两个人已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就像海水东流,前尘一去不返。世人常说物是人非,无外乎此。
“樊音。”情至深处,千言万语往往哽咽在心里,能吐出来的只有苍白的只言片语,甚至只剩下沉默。风夙对着怀里的人不敢再用力,他怕这件精致的艺术品会因着一点的力道就裂开,可他也不舍得放手,他,贪恋着樊音的温度。
“带我,出,出去,再,看,一眼……”人在生命这条路上走到尽头,只剩下纵身一跃,跃入地府深渊的时候,就格外想回头看一眼,哪怕自己一路走来的这条路再多么泥泞不堪。
“好。”风夙好像掐了鱼刺的喉咙只能干涩的吐出一个好字,他手足无措地将人抱起,甚至不知道是该陪他披上件披风,防止夜露深重,还是该继续散着冰冷的气息,给那人灼热的体温降降。
僵着身子将人抱着,风夙特意挑了处背风地。他让樊音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搂着他,让他安稳的靠在自己怀里。人之将死,是非对错已经不愿深思,不管何事都已不愿计较,要是往日,樊音定会拼着力气也不愿这样缩在他人怀里,只是今日顿时没了那种挣脱的念头。
风夙千想万想做梦都念叨着这人能有一天,不片刻,能安静而又温顺的任他抱着,亲着,任他含着他的耳垂将温热的气息一圈圈的在那里吐出,氤氲着化作雾气,然后在他耳边一字字念着爱意,看他耳郭升腾起一圈的红色。
如今这人就这么按照着他最期待的模样倚在他身上,可是他心口就像压着万座大山,那般分量都要他心口那寸小地方扛起,连喘气都成了一种负担。他怕再有上那么一根草,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
夜色很美,长天之上一扫多日的雾气灰蒙,月光星光都像是赴一场盛宴,在黑色的帷幕之上盛装登场。带着凉意的夜风拂过山林,给静谧添上了一笔热闹,这时候的小村庄,农家都歇了火入了梦,等待他们的是几个时辰后的新一天。阳光重来。
“你,那时候,明明,还,还这么小。”樊音突然开口,像一个积聚力气到现在的鼓风箱,功效片刻便又积蓄力气待命。没头没脑地说出那么一句,当事人还没清楚自己那般复杂的情愫,听着的已经明白了里面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舍不得就那么把小樊樊写死,就……先写一半
第55章 乌鸦头上过
“樊音,我们还能回去,还能回去的。”风夙像是急着要保证什么,红着眸子重复说着。可这块面具,连他自己都戴不下去,满是裂痕。他自己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的心在告诉他,不可能的。
樊音是真的累了,他没想到他最后做到对师尊的承诺放下身上担不下的担子,却是在那么一刻。他动了动快脱离他控制的身子,微抬了下头,看向挂在疏木上的弦月,过去种种早已在他脑子里走马观花过了,现在,他不知道他还能想些什么。
一时间,安静又占据了绝对的地位,围绕着这股安静的是被两人都刻意忘记的离开,永久的再不回来,再不相见。
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
漆黑而又羽翼偏大的黑鸟便是平头百姓嘴里常说的报丧鸟,逢不幸之事便啼叫不停,十分晦气。那些老实巴交又没啥见识的看到这鸟,就像见了收命的阎王,面色惊恐,连连挥动棍子,扔着石头,也要把这鸟赶走。迷信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大意任之。
其实也是,大晚上的本就阴鬼事多,再配上惨绝人寰的乌鸦叫,别提有多么丧气。风夙本就一心吊在嗓子眼,这不被这乌鸦再那么“哑——”一声,七分的痛苦和对生死离别的醒悟顿时增到了十分。
若非不愿意在这时候在这人面前见血,不然他一定砍了这几只敢在他头顶飞过盘桓一圈的黑鸟。风夙狭长的眸子染过凶狠之色,他捏诀捏了个瞬移千里的乘风决直接附在了乌鸦身上,亲自送他们离这里远远的。
“风夙,回,不去的。”樊音再度开口,一出口便是风夙极不愿意听到的话。
“不!不会的!”
他瞪着通红双眼的模样就像是发狂的神魔,眼底疯狂的执念扎根而生。“樊音!你会等我的,对吗!樊音!”他眼底的疯狂如同乱草被风吹醒,从此丛生一发不可收拾,可他只能死死地藏在眼眶里,不能流露出分毫,吓着怀里的人。
樊音慢慢合上眼,他懒得去理会风夙这个疯子,再看了这一眼过了十几年的屋子也就够了,那个圭林宗,他,不愿意回去瞧上一眼,伤心地不必伤心游。
闭着眼将自己与外面隔绝的樊音不知道风夙瞧着他的视线是有多么的偏执疯狂,眼底浓墨的流转带动着执念的攀升。风夙这辈子忘的事很多,因为那些他从没上心过。但是这世短短十几年来的每分每秒他都记着,就像昨日刚过完的事,细节点滴都存着。然而,除了那十几年与樊音有关的事被他记住了外,还有一件事一个人他颇为忌惮,所以也上了心。
大概是在他转了百余次后的某一世,遇着个疯老头子,神神叨叨求着长生不死的痴梦。那老头准备炼一把匕首,炼制的最后关头把他叫了来,说是替他看着炉子。这才让他看到了最后诡异的画面。
他记得那老头子念念叨叨就那么一句:“夺彼魂,挪己用。”念到最后就像魔怔了一般,越来越大声,甚至手舞足蹈起来,可真像个疯子,疯狂地大喊着。到了最后竟然跳起了献祭的舞,主动献上了自己的精血。
风夙看到那个老头子的眼神火热一片,不像是个被强迫的,他立在一旁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直到最后九重天雷轰顶而来,他才隐隐觉得这把看着像块破铜烂铁的匕首大大超乎了所有人的预计。
再后来,他自然是不怕死的留下了匕首,也就是之后令人噤若寒蝉的灭魂,亲自拿着不少的修士试过刀,才解开了匕首表面一点迷雾。不过那点迷雾现在拿来用用也够了。
他揭开的是那句话“夺彼魂,挪己用。”那些被灭魂捅了的,搅碎的魂魄其实并非就这么碎了消失在虚无中,而是被灭魂挪用了魂魄的力量,化为己用。不,是被灭魂里的那个疯老头子用了。
风夙想着这段往事,暗暗庆幸那时候与那糟老头子立了约,借着他给他看炉子最后又给他供了这么多生魂的份上,用这点情面讨要了一个承诺。魔族的立誓立完便必须遵守,不得违背,否则自有诸天道义规则封杀,所以风夙也不担心老头子会不守约定。
风夙唤出一直收在空间里的灭魂,看着已经陷入昏沉呼吸清浅的樊音,沉默良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的魂魄留在你这,你不得伤他分毫,作为交换,本尊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本尊能做到的,皆可。”
灭魂闪着诡异的黑光,其中有“桀桀桀——桀”的笑声,一道格外低沉的声音从匕首中传出:“尊主只需要给我不断地提供生魂便可,这人魂魄我保证完好无损的给你留着。”
“一言为定。”风夙冷着声。
“驷马难追。”疯老头子在匕首里哄然大笑,笑声极其疯狂,尖锐的声音好像能穿破漫漫黑夜,在长空中硬生生撕扯开一道深渊。
至此,两人的协议才初步达成,灭魂再度现世,生灵在悄无声息中涂炭,一场阴谋的初衷竟然仅仅只是为了救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再更一半,你们可以猜猜最后谁挂了。樊音?还是风夙?还是某某某?
第56章 终章
穆南在很久之后才明白樊音这般揭自己的伤疤,其实是拿他自己来作为一个警示。这般剔透的人也许在血骨岭的那么几天里就已经看透了当事人还没有明白过来的心思。他能瞧出穆南眼底藏着的执念,一如风夙。
樊音魂魄与身体刚融入不久,精神并不大好,面色上的疲累即使掩饰得再好也能瞧出四五分。他婉拒了林疏行扶他躺下歇会的意思,侧倚着床栏,继续开口讲完他的故事。
屋子里除了樊音低低的自述声外就剩下安静。虽然林疏行和穆南没有感同身受的体验,可是这个故事本身就含着太多的遗憾以及悲伤,让人生生的将一股子抒不出来的气憋在了胸口,闷闷得很是不快。
那低哑的声音继续说道:“他不知道我在灭魂里什么都看得到。”只那一句话落,流动的空气便被这股子沉重的情绪压制,滞留不动。
“我看到他将自己的血肉化作封印将自己封印在了血骨岭,将灭魂托付给了折九,他本想是修好了我的身子便让折九把灭魂带回来。可他不知道折九早就知道他的打算,知道让我的魂魄与身子重新融合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折九违背了风夙的意思,带着我回了魔族。”
“那么秦州那个说书的鬼先生其实就是折九?”林疏行一言道出留到至今的疑问。
“是的。”樊音肯定地点头。
“可他?”林疏行想到那把灭魂其实算是折九送到他手上的,可他不是不愿风夙拿命换命的吗?
樊音抬眸望向窗外,细细地打量着这方寸里的景色,眼里有着怀念。“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把灭魂送来,风夙,也是个死脑筋的,不愿放手迟早会被阵法弄得气血亏空而,死。”
最后那个死字几乎是从他喉咙里憋出来的,带着悲怆之意。
知道樊音经历过得一切的林疏行和穆南一时想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只好放任那人浓重的悲伤溢出眼眶,沉重的氛围压在薄薄一寸空气之上。
良久,樊音自己缓了过来,收敛好眼底的情绪,将那里一汪悲伤而翻腾地海洋生生地冰冻成死水,波澜不兴。
“鹤山宗你该注意下,我虽不甚清楚,但,那里是有些古怪。如果可以,亲自查看一番为好。”灭魂这个难解决的东西让樊音忌惮不已,他想着自己寄生在匕首中的日子,瞧着灭魂涂炭生灵,就是一阵后怕。修真界的安危他终究还是牵挂在心上的。
“是,晚辈记着。”林疏行面上恭敬一如之前。
“你们也该回去了,灭魂收好了。”樊音一醒来就没准备再留人,他身子再弱自理的能力还是有的,何况那人走了,留着血骨岭这个空壳子给他,于他而言有何意义,他又不会死守着。
“是。”林疏行知道自己没这个立场去阻拦樊音什么,哪怕是为他的身子考虑让他多歇着几日都没这资格去开口。那个人身上背着的担子是他自己一肩扛下的,选择的路也是亲自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踏出来的,哪怕最后的结局不甚欢喜,旁人也没资格去做那个拦路的石子。
“上寒宗千山绵亘,山巅产的一种茶旁处皆尝不到,前辈有兴趣可以来尝尝。”林疏行顾左右而言他,委婉地扬了下嘴角,其实离大白话只差那么一点意思“上寒宗的大门随时敞开。”
在场的都明白话里没点破的意思。樊音面上温润如初,眼里的笑意也真的几分,连同那深处藏着的一切暗色都像冰山尖顶的雪,阳光初至,冰雪消融,露出泥下冻土,约莫能瞧出三分绿意。
“自然。”樊音笑着接过了林疏行抛出来的邀请。
“晚辈先行告退。”林疏行礼数周全,临别之话道尽便转身出了竹屋。穆南跟在他师尊身后见礼,又跟在他师尊身后出去,活脱脱跟屁虫的模样,屁颠屁颠地让屋子里的樊音看了会心一笑。
“风夙,他们,或许会和我们不一样。”樊音轻轻地出声对着空气说道。他想着,他是该去找那个人了,这些年头待在匕首里,饶是当初他恨意再多么滔天,也被那人一日日的自残,悔恨,泪水等等给逐渐的浇灭了。
其实他早该这么正视自己这颗在皮肉中掩藏得太深了的心。他是喜欢那个人的,在很早的时候,只是那时候的那点还不怎么明显的心意被身上的包袱扼杀在了最开始。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