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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千秋沉默了半晌,十分认真地想出一个名字:“平安。”
楚丘立刻忍俊不禁。
这倒不能怨他,从古至今,古人为琴取名,大多寄托深重,字眼也多大而高尚,譬如什么“混沌材”“万壑松”“云中鹤”之类,两个字的,又如“栖凰”“天风”“沧浪”。
“平安”二字,寓意虽好,却未免俗气。
他一笑,岁千秋便知他没看中,涨红了脸,道:“献丑。”
楚丘却笑道:“好名字,你等一下。”
然后他转身进屋,抱了一张新琴回来,手里还有一些小刀刻具等物,道:“你看这琴怎么样?”
这琴是伏羲式的,做工很好,并不亚于绝弦的工艺,奈何岁千秋不懂这些,又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能盲目夸赞:“好琴。”
“好。”楚丘递给他一支蘸了流金墨的狼毫笔,把琴递到他面前,“来,写上。”
岁千秋不明所以:“写……什么。”
“平安啊,快,你写了我刻。”
没想到这人说刻就刻,岁千秋蒙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写了平安二字。
宋迎这是第一次见他的字。
字迹工整,是极标准的楷书,简直像是印书模子刷上去的。
写完,岁千秋觉得不好,当即拿手帕擦了,又换了标准的隶书来写。
这次他略微满意了,把琴交给楚丘。
楚丘端详道:“你这字写得真好,一看就是个正经人。”
“正经人”岁千秋耳朵都要红透了,不会接话,只盯着他道:“你刻。”
楚丘便仔细刻了起来。
等琴铭刻完,用金箔填了色,晾挂起来,天色已经昏黄。
楚丘执意要岁千秋留宿,说自己独居在此,一个人无聊,岁千秋拗不过他,就留下来。
吃过晚饭,入睡时分,岁千秋刚躺下,楚丘就端着一盏银烛敲响了客房的门。
然后硬是磨着他说了些隐居世外时的事,岁千秋觉得这些事无趣极了,不明白楚丘为什么听得津津有味,最后道:“你也说说。”
楚丘托着腮想了想:“我这人没什么好说的,倒是听过不少鬼话奇闻,讲给你听听吧。”
这客房虽和宋迎他们住的是同一个,却没有床,两个坐在地板褥子上,秉烛夜谈,度过了一个惊悚又安静的夜晚。
此后,岁千秋成了望月台的常客。
他虽然继任了剑宗,却和凤麟宗没有太多交集,一是他师尊李玉年当初离开师门时,就答应了萧明辛再不回凤麟宗,所以他谨遵师命,也尽量不去打扰凤麟宗的现状。
平日里道盟也没有那么多事需要他出面,于是他就到处帮助偏僻地方的村民,扶道诛邪,再清闲的时候,就是去望月台听楚丘弹琴,默默听对方孜孜不倦地聊仙门中的八卦新闻。
唯一让他不太喜欢的是,楚凤歌嗜酒,说到兴起处要喝两口小酒,说到伤心处也要喝酒,反正情绪上来了,酒是必不可少的。
然后醉意盎然地对他说:“岁千秋,你从不喝酒,遇到愁苦事怎么办?”
岁千秋不是很理解:“愁有何用,酒有何用。”
“哎…”楚凤歌摇头晃脑地,含糊不清道:“你该醉一次的……千金易得,一醉难求。”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入了冬。
初冬还不算太冷,望月台的桃花早已凋零。院落里也清清冷冷,花草果蔬基本都枯萎了。
这一天,岁千秋正在房里弹琴。
这是他闲来无事看琴谱学的,不会的地方就请教楚丘,而他手里的琴,正是那张“平安”。
楚丘正在隔壁房间收拾东西,忽然拿了一样东西过来,递到岁千秋面前,笑嘻嘻道:“瞧,刚刚收拾东西,发现了这个,去年在一个地摊上买到的。”
岁千秋按住琴弦,接过那物件,道:“好精纯的灵水。”
这东西呈梭子样,水晶材料,宋迎瞧见,是不能再熟悉了。
是整个仙门都在找的灵梭。
谢还所言果然不错,楚丘之死确实与灵梭有关。
也不知白炼死后,这灵梭究竟是怎么辗转流落在这里的。
“你要喜欢就送你。”
“不,你留着。”岁千秋将东西还给他。
宋迎这才发现,整个记忆境中,岁千秋并没有听说过灵梭可以破解灵井封印一事。
再联想谢还说的,关于灵梭里有解封之法的谣言是近几年才传起来的,可知这个传言,应当是楚丘去世之后才有的。
岁千秋话说完,楚丘也没强给,又把东西收了起来,席地而坐,斟起了酒,道:“我想到来年春天,在院子里种棵白玉兰,西北角正好有块空地,你觉得怎么样?”
岁千秋心跳扑通扑通的,面不改色道:“好。”
然后楚丘笑吟吟地抬眼看了一下他。
岁千秋手指一顿,知道自己刚才弹错了音,忙改正过来。
“千秋,你看你的琴是我斫的,什么时候能让我给你刻个剑铭?”
岁千秋道:“千金醉。”
“对。”楚丘拿出一沓草纸,上面写满了千金醉三个字:“瞧,我写了一堆,这张最有手感。”
岁千秋看过去,他手里的纸上字迹狂劲,潦草飞扬:“好看。”
“嘿,我也觉得不错,到底让不让刻?”
“不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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