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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店主空洞的表情有所触动,陆珩更是卖力忽悠,用的还都是他以往在凡间界听来的词。
“往年四处游历时,我也总听人说,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在先生看来,此话可是与孟子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了这几句话后,陆珩从腰包里掏出银钱放在店主面前,拿着新买的书册大步朝外面走去,寂静的书肆里充荡着陆珩爽朗而洒脱的声音。那声音宛如锋刃,刺破他被尘埃层层包裹的心脏,让里面被囚禁的猛兽差点冲破禁锢,再见天日。
他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每到雨季冷天,他这双被人废掉的双腿就疼得厉害,今日也不例外。可在听了陆珩的言语后,心底的触动远胜于腿脚的疼痛,倒是叫他差点忘了他还是个不中用废人。
他把手覆在抖得厉害的双膝上,被眼睑遮掩的双眸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好一个弃我去者,好一个乱我心者,好一个自古英雄出炼狱,好一个动心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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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后,他忽然仰头笑了起来,癫狂的笑声里虽仍充满苦涩沉寂,却也多了些微释然。
这几年,平阳城的人都叫他跛子,被叫得多了,他也以为自己就是跛子,都快忘记他原来的名字了。
他是纪知年,是师从玄机子的纪知年!
当年的纪知年,谈笑间战群雄,谋人命,屡建奇功。
他也曾意气风发,惊才绝艳,他也曾想救民出炼狱,想让中原再无战火,让百姓免失流离,结果呢?
别说是救人,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徒有满腔热血,永远都敌不过这世道的冷漠。
可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偏安一隅,不甘心毕生所学无处使,也不甘心庸碌无为度此生,让师父苦心十数年苦心教诲皆成空。
在平阳城逗留了将近半月,陆珩每日都会到纪知年的书肆中小坐片刻,每次都会带走新的书册,类型每日都在变化,纪知年的面部表情也日渐鲜活起来,不再麻木无谓。
这日,陆珩再次踏进纪知年书肆,纪知年罕见的没有在看书,他备了热茶和糕点瓜果,在等他。
待他坐定,纪知年不急不缓的为他斟了杯热茶,说道:“纪知年谨以此茶为六公子践行,待公子成功归晋,再用好酒好肉招待公子。”
这是相处近半月以来,纪知年首次亲口说出他的名字,也是他正视过去的体现,这对陆珩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陆珩笑道:“那么,在下承纪先生吉言了。”
他很快就要离开平阳前往梁都,这事没有谁比他更加清楚,他今日来书肆,主要目的就是向纪知年辞行。而纪知年却早有准备,他可不相信纪知年有能掐会算的本事,最可能的原因,是他得到了晋国使团即将过平阳入梁的消息而针对他的计划做出来的推测。
能在这龙蛇混杂的平阳城中活下去的人都是有能力的,能平静安好的活下去的,大都能力非凡。陆珩早就知道纪知年智计无双,但他真正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是让他侧目惊喜。
若是晋国早有这般人物相助,也不会落得个内忧外患的局面。
若是梁国能信任他,并真心重用于他,逐鹿中原,指日可待。
像纪知年这样的人,要么重用,要么直接抹杀,留他性命苟延残喘的想法简直是在为自己挖坑。
与纪知年小坐期间,陆珩也知道了纪知年一眼看穿他身份和此行目的的原因。
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是原主自小便带在身上的东西,玉佩以巧雕的方式融合了云门云纹与陆氏图腾白虎。
从外观上看,不过是块精致的玉牌,可熟知云门的人立刻就能看出佩戴者云门弟子的身份,再结合玉佩上雕琢精细且形状特别的白虎图腾,就不难猜出其除云门弟子外的身份。
有了身份,再联系实际情况,要猜出其目的,又有何难?
许是被陆珩打开了心防,也许是在陆非离开前试图引导他,纪知年的话比平时多了不少:“晋国倒也是好算计,利用公子烨来作权宜,不过到底短视了些。再有两三月,天寒地冻时,赵陈两国势必再度挥军而来,届时缺衣少食又不耐寒的晋军必然溃不成军,赵陈两国轻易便能入主晋国。”
陆珩唇边挑着浅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深色茶杯,他手指白皙而修长,与茶杯形成分明对比,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纪先生,您我今日,就在此刻,在这书肆中,订个赌约可好?”陆珩道。
纪知年道:“请说。”
“若我能保证晋国在半年内不被赵陈铁骑踏破,先生便来晋国一展拳脚,如何?”
纪知年闻言有须臾怔忪,保证晋国在半年内不被赵陈铁骑踏破,现在还有谁敢开口说这样的话?可坐在他面前的少年就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或许是感激陆珩重新激起他的斗志,也或许是陆珩表现出的自信笃然,唤起了他心底的共鸣,他竟是丝毫不觉得他的话狂妄可笑,反而相当期待。
他很想知道,面前神采飞扬的少年能在这乱世里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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