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重生] 作者:风吹翦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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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一丝迟疑太微弱了,且稍纵即逝,所以卓惊凡压根儿就没有察觉。……
除夕的宫宴是大周朝的传统,负责宫宴的光禄寺卿领着辖下的太官署、珍羞署、良酿署、掌醢署四署署令,并尚食局的尚食和司膳及司酝等女官,一同为着宫宴做准备。
宫人们在未时中开始摆设宴度,宴席在万寿殿举行,宫人在殿中南向北面摆放圣人用的金龙大宴案,左侧面西座东则是皇后的金凤宴案,而后东西两侧一字排开内廷的主要宴案,由于当今圣人除了徐美人外便没有其他妃嫔,因此徐美人的坐位被安排在圣人的右侧,而底下那一排宴案则留给了京都内的宗室。
在除夕这样的大日子,京都内的亲王、郡王等宗室子弟,均会携带亲眷入宫参加宫宴,这也是圣人的恩典,表示对宗室们的看重和厚待。
到了午后申时二刻左右,万寿殿两廊下奏中和韶乐,圣人在万寿殿升座,接着是后妃入座,接着便是筵宴开始。筵宴开始后,先进热膳,除去本就在案上的干果和蜜饯,热膳有酱菜、前菜、膳汤和御菜。接着进香茗,皇后领着徐美人向圣人献茗,圣人饮后,才送内廷主位香茗,然后便是进酒馔。
在筵宴开始没多久,内教坊的乐伎便开始准备表演,一开始是立于殿外广场中表演的立部伎,立部伎的舞伎多达百八十人,场面宏伟豪华,舞伎们穿着统一色彩的壮丽舞衣,在钲鼓的伴奏下翩翩起舞,规模宏大且舞姿威武,显得气势雄壮。
待到一曲《安乐》舞毕,接着又是《太平乐》及《破阵乐》,一连几部曲舞下来,筵宴的气氛也被推到了最高点。原本立部伎的表演一共有八部,但是所需动员的舞伎太多,且耗时太长,所以不是每一次都能将全部节目都演一遍,今天晚上的筵宴也不例外,内教坊得了圣人的指令,将节目删掉了五个,只留下三个。
而立部伎的表演之后就是坐部伎,坐部伎的乐伎坐于堂上,每一次的演出者三至十二人不等,所需的技巧难度比立部伎为高。而坐部伎的曲目有六部,每次表演时都是由圣人钦点,早在今日之前,窦淳便已经点好了其中几部。
坐部伎的表演开始之后,酒馔也进上来了,卓惊凡在丝竹细乐告一段落时,举起手上酒盏,向着窦淳的方向,朗声向圣人祝贺敬酒。窦淳听了自是乐得哈哈大笑,并且举起酒盏向着卓惊凡的方向微微一点,然后仰头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
徐美人在一旁见了,自是也赶忙举起酒盏,正想仿效皇后向圣人敬酒时,就听皇后淡淡地说道:“美人且慢,如今你有孕在身,可得小心些才好,来人,上茶水。”
徐美人的动作一顿,笑容有些僵硬,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柔声说道:“皇后娘娘提点的是,多谢娘娘眷顾。”语毕一手抚着已经微微突起的小腹,向皇后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卓惊凡见徐美人一脸耀武扬威的表情,在心里讪笑一声,待到解决了穆轩,看她还怎么得意,届时若是她得知窦淳从来没有碰过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会有多精彩?现在且让她再得意一会儿,今日的筵宴结束后,徐美人怕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此他也不和徐美人计较,一脸平静地移开了视线,彷佛没有见到徐美人的挑衅似的,徐美人见对方情绪没有波动,颇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悻悻然,就在这时,她瞥见圣人正望向她,她赶忙收敛神情,又装出原本那副柔弱乖巧的模样。
窦淳早就瞧见了徐美人方才挑衅的嘴脸,心里实在膈应得很,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他真想呵斥出声,让对方滚回紫宸殿。
他按捺下心里的不悦,缓缓地说道:“皇后说的是,美人如今肚子里有了朕的骨血,自是得万分小心,若是伤了朕的骨血,美人可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徐美人闻言心里一跳,她总觉着圣人是话中有话,似乎意有所指,可是细细分辨圣人的话,却又没有什么不对,圣人有多看重子嗣,她自是知晓的,皇长子窦琛便是最好的证明。窦琛的生母只不过是个婕妤,可却因着诞下皇子有功,本该被圣人晋封为妃,只是那李婕妤福薄,竟是一场风寒就这么去了。
李婕妤去了之后,圣人便没再提起封妃的事儿,不过她曾经探过圣人的口风,日后若是皇长子被立为太子,圣人就会追封李婕妤,加重皇长子的体面,因此徐美人心心念念都想诞下一名皇子。
就在徐美人出神间,面前的食案上已经摆上了一盏茶水,徐美人回过神来,赶忙举起茶盏,对着圣人说道:“圣人仁德,妾在此以茶代酒,预祝圣人身体康健,来年定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嗯,美人有心了。”窦淳举起酒盏,淡淡地说道,让底下其余一众宗室子弟们心中有些疑惑,不是听闻圣人近来独宠徐美人么?怎么现在瞧着,圣人对徐美人的态度却是冷淡得很。
晋王和晋王妃也互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前些时候的传言有误,不管圣人是否真的冷落了皇后,至少圣人看起来也没有传言中那样宠爱徐美人。
卓惊凡坐在上面,将底下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他举起酒盏掩去了唇边讽刺的笑意,看着窦淳对徐美人的态度冷淡,有些人便着急了,看来他们是将宝压在了徐美人那一边了。
反观晋王和几个历来都很低调的宗室,他们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卑不亢,显然徐美人受宠与否,和他们一点儿也不相干,就是他们的女眷,都不曾在徐美人受宠时进宫巴结。卓惊凡想,这些才是真正的聪明人,那些想透过徐美人好巴上窦淳的,都是些短视近利、搞不清状况的人。
先皇在位时就已经极力遏止官员进献,也极不喜欢群臣攀扯裙带关系,这些宗室们怎么会以为,窦淳和先皇不一样?他们又怎么会以为,窦淳会听进徐美人的谗言,重用徐美人荐举的人?
他端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冷眼瞧着那些不安份的宗室,其中有一些是窦淳的叔父辈,还有一些是窦淳的叔祖辈,叔父辈中以晋王为首,大部分都没有太过掺合进圣人的后宫;但是叔祖辈中,不少叔祖母仗着是长辈的身份,曾经进宫对着他指手划脚,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身为皇后,应当为着皇室的子嗣着想。
而在徐美人有孕之后,那些叔祖母们就开始隐晦的推荐她们家中的小娘子,或是她们看好的人选,总之,都是为了往窦淳的后宫塞人。
窦淳的叔祖父们当初便没少用这一套,在窦淳的皇祖父跟前说上话,甚至不少人的家中还因着进献了娘子,在朝中占了一席之地。后来先皇窦渊时,尽管窦渊禁止了官员进献,可是叔父们的心意他却是不能每次都推辞,所以他多少也收了一些叔母推荐的娘子,尤其是傅皇后不得他的心,他便在满宫的妃嫔中寻找合他心意的娘子。
也是因着如此,所以那些叔祖们才没有将窦淳的拒绝放在眼里,对他们来说,哪个郎君不好色?圣人现在之所以会拒绝,只不过还没见着一个合心意的,待到圣人哪一日和某个娘子看对眼了,届时旁人拦都拦不住,圣人定是要将人纳进宫的,而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想法子找出那一个能让圣人看对眼的娘子。
卓惊凡和窦淳自是不晓得宗室们心中在打什么主意,若是知道了,窦淳也只会大笑两声,想要找出合他心意的娘子?怕是难了,因为他的身边已经有一个最合他心意的对象,且还和他心意相通,纵使有再好的人或是再美貌的娘子,都入不了他的眼。
就在宗室们因着圣人对徐美人冷淡而各有思量时,内教坊的乐伎们已经开始了下一轮的表演。只见其中几个坐部伎的舞伎,突然站起身来,并且抛出了水袖,水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伴随着一旁的丝竹乐声,舞伎们踏着婀娜多姿的脚步慢慢向殿中靠拢。
就在此时,有一名脸蒙轻纱的舞伎,在琵琶声中曼步而出,舞伎扭动着细腰,舞姿轻盈柔美的舞着《绿腰》,席间众人都被这名舞伎优雅的身影给夺去了注意力,唯有坐在上面的卓惊凡,面色竟显得有些僵硬。
这曲《绿腰》唤起了他不好的回忆,上辈子他临死之前,就曾听过这一曲《绿腰》,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一声鼓声突兀地响起,众人恍若被惊醒一般,朝着鼓声的方向望去,卓惊凡则是险些失态的站起身来。
只见殿门口站着四名身穿红色舞衣的舞伎,舞伎双手各执一柄短剑,随着鼓声有节奏地舞进殿里。卓惊凡的瞳孔骤缩,眼前的这一幕他见过,上辈子他在临死前,见到的便是这一套表演。
他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准确地说出那一名脸蒙轻纱的舞伎倒下去的时刻,接下来四名舞伎的步伐,更是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中,毕竟当初就是其中一名舞伎利用阵势的变换,突然靠近他然后捅了他一剑。
思及此,他紧紧地盯着殿中的四名舞伎,难道穆轩打算利用舞伎刺杀他?可如今他是皇后,舞伎想要接近自己恐怕没那么容易,他可是坐在殿堂之上,舞伎要刺杀自己,得经过一排的宗室,还要爬上阶梯,才有办法够到自己的衣角。
就在他提高警觉,深怕这四名舞伎有什么异动时,舞伎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这四名舞伎舞动着手中的短剑,随着鼓声的节奏用力踏着地面,卓惊凡的双眼一错也不错的盯着表演,直到鼓声停了,舞伎们结束最后一个动作时,他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四名红衣舞伎此时已经趴伏在地面上,口里说着称颂圣人的赞美词,紧接着,方才那名蒙面的舞伎款款走入殿中,她对着圣人盈盈一拜,开始轻声吟唱着歌谣,舞伎的嗓音婉转动人,悠扬的歌声回荡在殿里,卓惊凡眯了眯眼,难道他猜错了,这个节目不是穆轩安排的,而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
他冷眼瞧着那名舞伎张口献声,待到歌声渐歇,舞伎面纱上的双瞳剪水,一双美眸情意绵绵的望着窦淳,其中代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只窦淳并不是那样容易就能被蛊惑心神的郎君,他面不改色的和那名舞伎队望着,眼中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说道:“唱得不错,赏。”那舞伎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接着便是盈满了委屈,似乎很不能相信圣人竟是对自己无动于衷。
她原以为,凭着自己的舞姿,再加上美妙的歌声,总能吸引圣人对自己的容貌起兴趣罢,待到圣人命自己解下面纱,自己引以为傲的容颜肯定能在圣人的心中留下印象,为着日后的进宫打下基础。
没承想圣人的反应竟是如此平淡,似乎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舞姿和歌声倾倒,那舞伎的心中有些懊恼,她瞥了一眼坐在上面的徐美人,徐美人的容貌算是中上,但是和自己相比,就显得平凡了,再看另一边的皇后,虽然皇后的眉眼精致,但是再怎么出众,也改变不了皇后是个郎君的事实。
舞伎想来想去,自己若是能够入了宫,胜算肯定最大,她绝对可以取代徐美人,成为圣人的新宠,因此她眯了眯眼,一咬牙便抬手解开了蒙在面上的轻纱。
84第八十四章 □□
舞伎脸上的轻纱解开后,在座的众人见了她的容貌,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舞伎听着四周隐约传来的吸气声,心里的底气更足了。她微微挺起胸膛,抬头直视着圣人的方向,可她不至于蠢到直接盯着圣人的容颜,而是将视线摆在了圣人的前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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