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道长虽然不是清心道长亲生父亲,可他抚养应柏多年,早年应柏也曾真心孺慕过他。
所以一朝得知师父野心,知道师父在自己出生起就盯上这具躯壳。清心道长只觉天崩地裂,又惊恐不安。
他不知如何是好。
当时,须弥道长告诉他,自己知道如何让弟子解脱。
那会儿应柏并不明白,原来自己的“怪病”,说到底,是须弥道长作怪。当时须弥只有三十余岁,一次交流会上,他见到一本古书,说是从图书馆借来。须弥拿来打发时间,闲来无事照猫画虎,然后发现,古书上描述的东西,竟能成真。
须弥道长万份惊喜。
约好还书的日子近了,他留下影印本,将原本归还。
后来夜观天象,得知会有一个命格奇好的幼童降生。于是找到时机,接触婴孩时的应柏,在他魂灵中洒下一把灰雾。
于是日夜病痛,日夜折磨。家人求医问药,都无法疗愈。
终于有一天,应柏被家人带到天问观。须弥道长知道,时机已至。
应柏的前半生,都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他躺上一床黄符,经历无边痛苦,然后魂灵离体。
接着,他愕然发觉,自己不说真心假意,好歹确有信服的师父也成了魂灵,试图进驻自己的身体!
那一刻,电光石火间,应柏想明白所有事。
到当下,他语气平平,承认:“我解不开须弥的恶咒,只好把它转嫁给血脉亲人。”
后面应松出国,便不再发病,则是因为他远离海城、远离自己弟弟。
听完一切,时针已经指向两点。应泽身心俱疲。
孟越推他去睡。
应泽说:“我醒来之后,是不是就见不到小叔了?”
孟越有些纳闷,说:“你还想见他吗?”
应泽叹气,说:“我知道……我只是——”
孟越自发地理解,“哦,‘人’就是这点很麻烦。”
情感归情感,理智归理智。
他说:“可小叔早该死了。”
应泽沉默片刻,说:“也对。”
那些认识应柏的人,他曾经有所交集的人群,他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早已在告别厅中与他告别。
应柏已经“死去”很久。
应泽侧头,轻轻吻了下孟越唇角,说:“明早我们会一起醒吧?”
孟越笑了下,答应:“会的。晚安。”
应泽起身去卧室。
孟越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他看酒架,觉得小泽收藏不错。之前也有用过,以后应该能有更多用处。
而后转头,问清心道长:“你也算‘命格奇好’?”
清心道长说:“都要死了,不如给我一杯酒?”
孟越说:“你又尝不到。”话是这么说,可他思忖片刻,还是大度答应,给清心道长面前放了一个杯子。
酒液潺潺而下,滚入玻璃杯中。
清心道长眼神复杂,看孟越,说:“比起刘辉那样愚昧凡人,我不算‘奇好’?”
只是天才遇到天外天罢了。
孟越说:“也是。”
清心道长把当下当断头饭,畅所欲言。他忍不住问孟越:“你怎么做到的?”
孟越:“什么?”
清心道长言简意赅:“从昆仑回来。”
孟越说:“因为小泽啊。”他坦然,“我想要小泽。只有继续当‘人’,才能和小泽在一起。”
清心道长说:“值得吗?”
孟越好笑,说:“你当做‘神’有什么好?没有私欲,只有天理法度。哦,那还是‘你’吗?”
这仿佛涉及一个亘古不变的问题。
什么才是“人”?
什么才是“我”?
孟越说:“我是孟越,是孟先生和岑女士的儿子,是小泽的老公——这些社会关系,定义了‘我’。同时呢,我对他们的感情,也定义了‘我’。”
至于性格里的基石,对于“开拓”的野心勃勃,对于新事物的兴致盎然,反倒要排在其后。
应柏却没有这些。
他父母已逝,哥哥远在国外,侄子与自己一年只见几次。
要说亲近,反倒是与天问观弟子关系更加紧密。可因为须弥道长的关系,应柏始终对弟子心怀抵触。他一度不想在自己身上看到须弥的影子,可到头来,他成了另一个须弥。
孟越思来想去,说:“对你来说,当‘人’可能确实不太快乐。”
其实应柏仍有欲望。
他自幼长在道观,从未接触男欢女爱,却心向往之。他沉迷金钱权利,向往“神”的境界。可他唯独不知道,当“神”的第一步,就是抛却作为“人”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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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你也选不了了。”孟越说。
应柏沉默。
孟越:“我还要和小泽一起睡。所以,再见吧。”
你先前要杀我、要夺我身躯作皮囊,要顶替我的身份活下去。
而我要你去该去之处。
在这最后一刻,清心道长再度挣扎,屋内一阵风起。
然而毫无作用。
孟越看他这样,放下手中酒杯,轻轻“啧”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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