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着上辈子他受过的苦,等祁谟回过神来,自己正给小福子额头弹红了的地方揉着,一时尴尬无语,随便又揉了几下便负手站了起来。“嗯……孤弹你这里,是孤出手重了。但你有错在先,往后孤不罚你了就是。”
廖晓拂支吾一下,本来脑门儿就不是很疼,刚刚竟又被太子亲手揉了,顿时恨不得多弹几下。正伸手去摸茶盏,被祁谟拦下来。
“知道你又要谢恩了,不用写了。今日你也乏,孤也倦了。让下人收拾一张软塌出来,你就睡在孤的卧榻一旁,夜间唤你做些轻松的差事。”
自打廖晓拂八岁进宫学规矩识抬举,懂看主子眼色,却没听说过哪宫哪殿的主子要小太监陪房。就连陪房丫鬟也是在屏风外的窗格子边上候着。若主子是个通情理的,兴许能赏个卧榻。公公则因为去了阳势,阴气太盛故镇不住鬼邪,老祖宗定下规矩就不许陪房使唤,通常都在寝殿外的门廊处坐着打盹儿。
太子的性子这几日他也摸透了几分,远不是奴才嚼舌根子里说的那般逆来顺受,除了读书求学的悟性强些,其他三脚踹不出一个屁。小福子却看太子英武精明得很,更难得的是毫无位居上位者的浮躁孤傲,是能屈能伸、说到做到的真龙天子呢。
这样的好主子能有三分真心待他,廖晓拂就愿意捧出十分还他。清晨时分明知太子安排妥当,廖晓拂却吊着一颗心,抢着把毒水喝了。他可没有心疼别人替太子受这份苦的菩萨心,宫里的日子苦药般熬人,心疼自己都来不及呢。他只是怕这事出差错,万一别的奴才受不住苦,坏了太子的大事呢?被审被问的当口说错一个字将火惹到太子头上呢?太子只告诉他此事凶险,越是这样,廖晓拂越只信自己。
祁谟猜不透小福子想着什么,怕他是碍着身份不肯,便坐下道来:“这事你按孤吩咐就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往后这太子殿就是孤自己的地方,孤想你怎样,你放心怎样就是了。”话毕看小福子这副假装老实又不能顶嘴的模样实在难得,祁谟忍不住又在他脑门儿上戳了几下。
廖晓拂被管着按时服了三小碗浓浓的药汁,几位衣着不凡的大丫鬟端着八龙金铜盆伺候太子梳洗头脸,待太子入浴过后还给他端来过了热水的面巾,将他细细擦拭了一番。
不知牧白是不是在方子里添了安眠的补品,廖晓拂穿着规矩的亵衣竟隐约困了。再加上大丫鬟捧来的被褥皆为进上贡品,光是被面儿上月白蓝的丝锦就不知用了几尺几丈,卧上去如同被云彩供起来的小神仙。几经折腾,他就身上戒意全无,任由大丫鬟拉胳膊翻身子的擦洗。
喝了牧白的药,廖晓拂舌根上的麻意逐渐消了。身边还是那个穿桃粉色青萝纱的大丫鬟,好久没被女子如此亲近,困倦之际他拼命抬眼,躺着冲那大丫鬟唤了弱弱一声。
“……大姐。”
“小公公可是在唤我?”大丫鬟粉团的脸上一笑两个小梨涡,又说:“我叫玉儿,你私下唤我玉儿姐就好。看你身量这么小,怕是比我小上不少呢。今儿的事多亏你,别看咱们这是太子殿里,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多得是人往里送……就是可怜你当真年纪小,唉,要吃这种苦。”
廖晓拂只觉得眼前的烛光和粉扑扑的人面模糊成一片,在他快忘干净的往事中也有这样一位玉人儿般的女子跟他说话。
“大姐……阿姐。”
玉儿一愣,当下明白过来,小福子怕是入睡之际认错人了。遂又给他掖好了被子,拿了几个元宝软垫挡住脚踏。“这给你垫好了,翻下来也不怕疼着。你这样唤我,怕是家里也有位大姐吧……我家也有个弟弟,虽不同胞可却是我背大的呢,后来……唉,不提了,小福子?小福子啊,你只记着,咱们太子殿里只有一个主子,往后你衷心服侍太子,玉儿姐也把你当小弟的。”
廖晓拂不知听没听全,尖下巴磕儿往被子里一沉,绑好的右手没来得及收就睡着了。
夜间究竟睡得如何廖晓拂不清楚,天蒙蒙亮,一个宝器般的银鎏细金丝龙须香囊在软枕旁放着,他捡起来放于掌心细闻了下,里面盛的是太子睡间用惯了的容檩香。这香能让人一夜好眠,绝不梦魇,可廖晓拂从幽闭寝帘看穿过去,太子……太子这睡得则实为不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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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晓拂大着胆子从卧榻坐起,细白的小脚丫子踮起来,无声地挪到寝帘外。听里面又是一阵辗转反侧的动静,廖晓拂掀了三重帘,跪在当今太子的脚踏上。
祁谟正睡得难受,冷汗都从□□的鼻梁上沁出来。半睡半醒间寝帘开了又闭,亮了又暗,祁谟凤眼眯了一眯,轻笑道:“……孤当是谁,你这小东西胆子倒大,也不怕当了刺客。”
廖晓拂的亵衣是小公公从宫里一处领的,单薄些但实用,领口袖口皆箍在皮肉上,以免小公公们睡不老实受风寒。廖晓拂被单布片裹着像裹了层雾气,水汪汪地看着太子的脸色。
“太子……这可是有胃症?”
“早些年落下的毛病了。”祁谟说道,“孤幼年习武,一味求强不知分寸。夜间犯一犯不碍事,喝些温蜜水能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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