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英明。孩儿定为四哥寻来一个可心的人,好叫母后放心。”祁谟说道,“还有一事,本不想叫母后心里难受,但想来也是可解一解母后心里的挂牵。”
祁谟忽地扫一扫衣袖,掀起杏黄色的前褂给皇后跪礼了。一手握住赵皇后刺出血的手掌,将娘亲的手置于面庞上,轻声说道:“母后为孩儿担忧多年,是儿子不孝了。四哥他……虽说心里恨着,可终归母子连心,早晚会想开。母后可知四哥与我有九分像?除了脸色白得瘆人,当真是像呢。母后想他了就摸摸儿子的这副面孔吧,四哥他……大抵就是这样子的。”
“……谟儿啊!我的好谟儿,老天啊……明明是这样好的两个孩儿,老天为何要刁难!刁难我就够了!”赵皇后将太子的额头紧紧贴于胸口,孩儿再大,可在娘亲的眼中终究是那么小小一团,就如同刚落地片刻那样,她千怕万怕,就怕哪日自己不在了就护不住这个孩子。罢了,既然天命如此,人命又如何强行拨乱?两个孩儿苦了这些年,往后他们想做什么,当娘亲的尽力帮衬就是,绝不再乱添阻挠才是上策。
“母后放心,四哥与我都不再是当年任人迫害的婴孩,往后也当是万事紧着周全母后。那方才孩儿说的,母后可是点头了?”
“去吧,我孩儿若想做弦上之箭,母后就做那拉满的弓,尽力送你们到想去的地方。只需谨记,你父皇他……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既然大事已定,念及酷暑闷热,赵皇后用帕子抹了融掉的胭脂,细细补了一层梨花粉。又换了一身舒适常服,这才唤上四名面容姣好的大丫鬟来传扇。又命小厨房呈上熬制的酸梅汤,灌进冰过的荷韵翡翠碗中,看太子饮下去了暑气才不舍别过了。
了却一桩心头大事,又饮过了酸梅汤,祁谟现下肚腹内一通畅快淋漓,舌尖的甘甜还在,再仔细品品仿佛与太子殿里的酸梅汤有所差异。
竟然是掺了海棠的花酿呢,可是太子上一世最后尝过的滋味。人还是那个人,但里子却不再是那副凄苦的心肝,就连棠花的甜美都叫祁谟品出了另一层境界。从前他万处不占先机,事事居于劣势,更拘着手脚不敢擅作主张。现下可算有半条命捏在自己的手心里了,父皇身边有他的人,皇祖母膝下有他的耳朵,母后也不再拘着他。重活之后的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艰难,可他不用再唯唯诺诺地一味避嫌。往后祁谟要将这吃人的皇宫翻一遍天,既然自己命中双龙戏珠之局,那怎能辜负了东方太白泄露的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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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踏出凤鸾殿,上辈子为他舍命的小福子仍在,实乃安心。他还站在太子交代过的地方等着自己主子,躲着毒辣的日头迷瞪眼皮子。殿外的守卫见了太子忙跪下行礼,惊醒了半睡的小公公。小福子揉了揉眼角,只看一抹杏黄色朝这边而来就忙不迭地跑过去伺候着。
“殿下可出来了,再不出怕是要误了午膳。”廖晓拂还记着这档事呢,巴不得与殿下快快回去。
祁谟见状抿了抿嘴,趁其不备捏住小福子的耳垂儿一捻,笑笑说道:“孤是饿着你还是累着你了?当职瞌睡不说,见着主子了也不问问事办得如何,竟是惦记午膳!看来你家太子是将奴才惯得太过了,果然还是要治才好。”
“殿下,殿下,莫罚莫罚……”廖晓拂小声地踮了踮脚,生怕前头的侍卫大哥一个回头就撞见太子罚他。太子的力气他在井下是见过的,一个猛回身就能将自己从险境□□,即便耳垂儿没被捻出疼也小声讨饶几句,毕竟这可是太子呢。
“不罚该怎样问过?”
“奴才过问就是,殿下饶了奴才的耳垂儿吧,本来小福子就福薄,耳朵上只有这一点子肉,殿下再给扯下来就不好了。”廖晓拂瘪了瘪嘴,看太子不为所动,便大着胆子趁侍卫不留意的空档将手探进绣着银线龙纹的袖口,轻推了推太子的手腕。
“殿下……殿下那事办得如何了?”既已摸透了太子的小性儿,廖晓拂赶紧张口问道,生怕再问晚了又要被什么怪点子治罪。
祁谟假意瞪了一眼,手指也卸了劲儿。他这气半分是撒给廖晓拂不爱过问自己,半分是撒给廖晓拂说自己福薄了。这话不假,上一世他当真是福薄,故而听来格外逆耳。
“那事办得有眉目了,等回了殿里孤再细细说与你听。”祁谟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脚步也加快了,快意说道:“还有,往后不可再说自己福薄。孤还没说话呢,你又瞎说什么?你若是嫌弃自己福薄,那往后普天之下再没有比你过得好的人了。”
廖晓拂揉着火辣的耳垂儿,听得也不气也不恼,只觉出这样与自己闹气的太子难得一见。既然殿下想捻一捻自己的耳朵,能听到此话也是值得了。
“不薄不薄,奴才方才是随口一说。跟着殿下就是福报了,小福子应当是宫中最有福气的人呢,果真是师父的名字起得好。往后小福子的福都依仗着殿下呢,要日日夜夜黏着殿下才是,莫要嫌奴才烦了。”廖晓拂一笑道,跟上了太子的步子。
“嗯,这话说得孤很是爱听。”祁谟将两手负于背后,脸上挂着得逞的样子,“等了好一阵子,可是你肚中空空闹饥荒了?往后吩咐玉儿将你的膳食加份量,想吃点心了也可随时传来食盒,叫厨娘时时备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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